崔内侍想通其中的道理,白胖的脸上划过一抹掩不住的阴霾。
    “这个史家,当真以为自己是聪明人,竟敢把我们当猴耍!”
    顾南箫倒没有他那么气愤,只淡淡说道:“不过是些许小手段而已,幸好查清了内情,否则南城的百姓可要不堪其扰了。”
    就为了查史家的嫁妆,南城兵马司和巡捕营忙活了好几个月,只北市口那一处就被搜查了好几次,那些小老百姓被扰得苦不堪言。
    崔内侍愧疚不已,起身向顾南箫郑重行礼。
    “顾大人,都怪奴婢偏听偏信,劳烦大人辛苦查了这许久,都是奴婢的不是……”
    他不过是受人蒙蔽,顾南箫可是早出晚归,查了数十日,这期间的辛苦,哪是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能盖过去的。
    想到这里,崔内侍对史家更加怨恨了。
    顾南箫伸手托起崔内侍,说道:“崔内侍也是一番好心,再说查案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又何来辛苦一说?”
    提起当初被史家欺骗,崔内侍越发烦躁。
    "要不是那次史玉娘跟谢姑娘哭诉丢了嫁妆,正好被殿下撞见,奴婢也不会多事……"
    顾南箫说道:“你也是为了表哥好,想为表哥分忧罢了。”
    正是因为崔内侍对那人忠心耿耿,他才会对崔内侍另眼看待,否则区区一个内侍罢了,怎么请得动他亲自出面查案。
    这句话可说到了崔内侍的心坎上,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大人跟殿下一同长大,当知道殿下的性子,殿下一向是极仁善的,那日史玉娘又是下跪又是哭求,谢姑娘也帮着她说了几句话,还说什么同是商户之女,最是知道史玉娘的可怜处境,殿下推脱不掉,又不愿以权谋私,是奴婢看殿下为难,才自作主张答应帮史家说几句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以他的主子的身份,哪怕只是说一句话,对史家来说也是极大的助力。
    现在崔内侍反而有些庆幸,幸好当初主子没有亲口答应帮忙,现在闹出这样的事,顶多是他这个做奴婢的受些责罚,不至于让主子烦心。
    顾南箫沉默片刻,说道:“这么说来,谢姑娘之前是不知道史家丢嫁妆的事了?”
    崔内侍不假思索地说道:“谢姑娘乃是一个弱质女子,想必也是受了史玉娘的蒙蔽……”
    话未说完,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大人的意思是,或许谢姑娘早就知道,史家压根没有丢嫁妆,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欺瞒殿下吗?”
    顾南箫不语,只是静静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崔内侍在宫里浸淫多年,这件事其中的关窍,其实并不难猜。
    谢姑娘与史玉娘同出身商户,又是闺中密友,史玉娘不愿嫁到鲍家,谢姑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让崔内侍心惊的,不是史玉娘在婚事上的小心机,而是让谢姑娘帮忙欺骗主子,想要利用主子的权势,为自己退掉鲍家的婚事。
    很多事情不想就算了,若是细想,则越想越是震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史家的商户女都有这么大的心思,谢姑娘又会有什么样的意图?
    难道谢姑娘根本就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良善?
    如果这次是谢姑娘知情,故意欺骗主子,那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骗了主子?
    崔内侍的心里闪过数个念头,神情越发凝重。
    他终于明白,顾南箫为什么要特意叫他出来了。
    桌上剩余的饭菜渐渐冷却,雅间里的两个人沉默对坐,相顾无言。
    崔内侍思忖了许久,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大人,史家嫁妆的下落,大人当真不知吗?”
    顾南箫微微一笑,说道:“我说过,其实嫁妆的东西并不难查。”
    崔内侍脸色顿时一白。
    顾南箫性子疏离,却十分谨慎,若不是知道了史家嫁妆的下落,他怎么会那么笃定地告诉崔内侍,史家的嫁妆不曾丢?
    他还说,嫁妆的东西并不在史家……
    不曾丢,又不在家,那史玉娘的嫁妆哪儿去了?
    自家主子常年居住在深宫,一年也出不来几次,可是却几次三番在宫外偶遇谢姑娘,难道真的只是凑巧吗?
    谢姑娘为了史玉娘,竟敢欺骗主子,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密友情深吗?
    这一刻,崔内侍竟然不敢再问下去。
    顾南箫显然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重要性,所以才如此隐晦地提点他几句。
    崔内侍斟酌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大人是不是早就怀疑谢姑娘了?”
    亏他还一直在主子身边伺候,竟然还不如顾大人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顾南箫说道:“事关表哥,我总要小心些才是。”
    崔内侍越发愧疚,再次起身,向顾南箫深深行礼。
    “多亏顾大人提醒,是奴婢疏忽了。”
    顾南箫这次没有扶他,而是沉声说道:“你是服侍先皇后的宫人,对表哥一向忠心,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如今表哥身份虽定,暗处里却不知有多少人在想着那个位子。崔内侍,你忠心有余,智谋却不足,须记得不到大势已定的那天,咱们可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的。”
    崔内侍听得冷汗涔涔,不由得跪了下去。
    “大人教训得极是!奴婢一定谨记在心。”
    顾南箫这才示意他起身,放缓声音说道:“这些年有太后娘娘和皇上护着,表哥又是个仁德温厚的性子,才过得如此顺遂,可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大意。”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
    “别忘了,皇上并不是只有表哥一个儿子。”
    崔内侍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不由得浑身发抖。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小心地问道:“那谢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南箫这么郑重地叮嘱他,十有八·九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事关自家主子,崔内侍忧心如焚。
    提起谢姑娘,顾南箫微微蹙眉。
    “我还没查到证据。”
    崔内侍虽然着急,却也知道顾南箫是个谨言慎行的性子,若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那就有劳大人费心,毕竟殿下现在……”崔内侍欲言又止,含糊说道,“这种事情,还是尽快查明了最好。”
    顾南箫看崔内侍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表哥他最近又出宫了?”
    崔内侍苦笑着说道:“殿下每日读书是很是辛苦,所以偶尔微服出宫,体察民情,也是可以体谅的。”
    也正是因为殿下读书辛苦,他才会一时心软,并未劝阻殿下跟谢姑娘来往。
    红颜知己,多么美好的词语,却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顾南箫沉默片刻,说道:“表哥是个聪明人,只是到底年轻了些,一时被迷惑也是有的,只要不出大错就好。”
    崔内侍点头附和,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顾大人的年纪还没有殿下大呢,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就好像他有过多少男女之事的经历似的。
    不过顾南箫的话倒是提醒了崔内侍,殿下尚未大婚,要是提前弄个侧妃进宫,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崔内侍就再也坐不住了。
    “大人放心,奴婢会多劝着殿下的,也请大人尽快找到证据,查明真相,奴婢替殿下谢过大人。”
    “你放心,表哥的事是头等大事,我一定会尽力。”
    说完了正事,崔内侍看向桌上的饭菜。
    “大人,这家店做的饭菜着实不错,以后若有机会,能让殿下也能尝尝就好了。”
    顾南箫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不急,总会有机会的。"
    崔内侍怕耽误回宫的时辰,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去。
    见顾南箫站起身也要走,铁甲会意,便下楼去结账了。
    一楼大堂里,梅娘早就算完了帐,正等得昏昏欲睡。
    她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便抬头望去。
    她先是看到一个浑身上下裹着披风的人快步下了楼,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步伐匆匆的随从。
    这几个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出了大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早上跟她订菜的那个小厮也下来了。
    铁甲走到她面前,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今日有劳梅姑娘了,这是饭钱。”铁甲顿了顿,低声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大人今晚请客的事,还请梅姑娘不要跟外人提起。”
    梅娘接过荷包,感觉入手轻飘飘的,还有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微窸窣声,猜测里面又是银票。
    她的笑容立刻真诚了几分,说道:“小哥放心,我定不会跟人说的。”
    铁甲见她店里连一个杂役都没留,这么晚了还独自守着柜台,显然是个聪慧有眼色的,不由得笑了。
    “姑娘是个明白人,小人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
    梅娘站起身,说道:“还请小哥帮我感谢顾大人的厚赏……”
    她的话还没说完,头顶就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
    “不必客气。”
    梅娘抬起头,正好看见顾南箫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楼下烛火昏暗,他一袭简洁利落的墨袍,从阴影中走出来,神情清冷,一张脸在烛火下宛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眼眸深邃如夜空,此刻他站在高处俯视着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上位者独有的尊贵气势,这一瞬竟让她有种微微窒息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顾南箫明明是个文官,却总让她感觉身上有隐隐的肃杀之气。
    只是怔忪了一瞬间,她便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梅娘见过顾大人。”
    顾南箫走到她面前,淡声说道:“这里不止有今日的饭钱,还有订点心的那一份。”
    订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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