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嫣想了想,道:“尽早除去隐患也是好事,趁着西凉和古月都还没有动静,趁着老将们还能征战。要不然,再过十年二十年的,老将军们提不动刀了,后辈又续不上,麻烦更大。”
    提及青黄不接,皇太后亦很无奈:“哀家听说,顺天府尹时常骂京中纨绔?是要骂,一个个出身显贵,成日又不做事,但凡那里头再有一半肯去上进,也不算后继无人。”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禀声,说是德荣长公主到了。
    很快,长公主进来,笑盈盈与皇太后请安,又扶住了行礼的林云嫣。
    “我听说,辅国公这次功劳不小,”长公主笑着与皇太后道,“您给宁安挑的夫君真不错,能做事。”
    皇太后笑了起来。
    “我是真的弄不懂二哥,”长公主又道,“他自己发疯不算,还连累嫂嫂与李嵘。假死脱壳,他怎么想出来的!话说回来,宁安你们能猜到他有这么一出等着,也是厉害。”
    第440章 就是李嵘(两更合一求月票)
    林云嫣没有接这话,只抿着唇浅浅笑了下,乖巧又腼腆。
    皇太后看出她不愿与德荣细说晋王谋反之事,便给她递了个台阶:“德荣都到了,怎得太妃还不来?打马吊三缺一,哀家手痒得厉害,云嫣,你去催催她。”
    林云嫣从善如流,起身往外头去。
    皇太后又问德荣长公主道:“年前听你提过一嘴,说是想去避暑,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来得暂时搁置了,”德荣长公主叹了一声,“二哥还不知道会再惹什么麻烦,朝中人心惶惶的,我却与驸马去消遣耍玩,也太不像话了。况且我也没了那样的心情。”
    “这倒是……”皇太后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在京里也好,京城说大也就这么大,若有什么状况也能应对,哀家心里踏实。不似天南地北的,万一有什么变故,等传到哀家这儿就都迟了。”
    德荣长公主知道娘娘这是想到定国寺的事了。
    “我也不是替二哥辩解,”她道,“但我那天听他那意思,他也后悔定国寺的结局,他不是奔着杀先皇后与阿蕴去的,反倒是因此,让您彻底倒向了圣上,使得二哥无法胜出。”
    皇太后面露悲伤之色,想了一想,道:“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哀家也有话要说。
    哀家不仅仅是沈家的出嫁女,更是大顺的皇后。
    哀家心痛阿蕴遇难,却也不会因此就不管不顾地要为了沈氏、云嫣的将来而不顾国、不顾朝。
    像你们父皇推举圣上,哀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事实证明,哀家没有看错人。”
    德荣长公主道:“我晓得您,是二哥自己无法接受失败、钻牛角尖了。”
    “要说千古名君,圣上的确没有那种资质,连阿沧都没有,他们几兄弟都是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缺,”皇太后顿了顿,继续道,“在李渡、李浚眼中,圣上不合格,他们能挑出一堆毛病来,他们也不服气。
    但在哀家这儿,圣上做得很好。
    好好守成,勤勉用心,不冒进,让大顺从天灾人祸中缓过来、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圣上做到了。
    德荣啊,守江山没有那么容易。”
    长公主笑着道:“您说的是。
    我是不像他们去上朝议政,对朝堂内外政务也不了解,但我有眼睛。
    您想,我这些年走过好些地方,亲眼看到老百姓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强,国泰民安。
    能有这份成果,圣上用心极了。”
    说到这儿,德荣长公主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压低了:“说到底,六哥这人别的样样都好,唯有一样,我看不惯他!”
    “哦?”皇太后挑起眉梢,疑惑道,“哪一样?”
    “太重情了,”德荣长公主微微蹙眉,斟酌了下用词,“我知道六嫂好,他这么多年放不了六嫂,我也能理解他。
    只是,他不该把对六嫂的感情全部寄托在李邵身上。
    李邵若是个能成器的,六哥偏着护着也就罢了,偏李邵那样,别说二哥看不顺眼,我也看不顺眼。
    堂堂皇太子,行事竟然那么荒唐!”
    皇太后道:“已经不是太子了。”
    “今日不是,谁知道明日是与不是?”长公主嘀咕了声,“朝臣们不敢随意揣度圣上心意,但六哥的性子,您和我都是晓得的!”
    皇太后不置可否。
    她知内情,她也不放心李邵,但她不会与德荣细说这些,更不会表露出她的倾向来。
    “你这是在为难哀家,”皇太后笑眯眯着,“哀家这把岁数、这个身体,还能有几年好活?圣上壮年,传位还早着呢!哀家反正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您自己听听,”德荣长公主抱怨起来,“这话您让我怎么说?
    说您肯定能看着那一天?这可不是好话,是在咒六哥。
    说您看不着,我心里很不好受,我可是盼着您长命百岁的。”
    皇太后哈哈大笑,笑完了,长叹一声,又打趣道:“德荣,命数天定。花知时节,人知天命,该放下时就得放下。要不然,花不是花,人也不是人,而是老妖怪喽!”
    “您真是!”德荣长公主嗔道,“我盼着您长命百岁,您却说是老妖怪!”
    “什么老妖怪?”
    外间传来声音,正是林云嫣扶着闻太妃进来了。
    皇太后见人齐了,示意王嬷嬷准备好马吊,又简略地解释了几句“老妖怪”。
    闻太妃被逗笑了:“娘娘,都说‘五十而知天命’,长公主才多少年纪?她体会不到。只有我们这样活久了的才晓得年纪到了、哪哪儿都在提醒自己快差不多了。”
    皇太后抚掌。
    林云嫣的视线从皇太后与德荣长公主身上一转,也跟着弯了弯唇。
    打起马吊来,便不提那些事了。
    皇太后兴致不错,打到傍晚才歇。
    闻太妃先回。
    德荣长公主亦准备出宫,问林云嫣道:“宁安要与我一道走吗?”
    林云嫣道:“国公爷今儿在顺天府,怕是还没空下来,我再等两刻钟过去接他。”
    “新婚夫妻就是好!”长公主揶揄道。
    林云嫣莞尔:“您与驸马是人人知道的神仙眷侣,我悄悄跟您说,我们这些小一辈的姑娘家聚在一块时,说起您来全是羡慕。”
    “嘴巴真甜!”长公主喜笑颜开,“难怪皇太后最疼你,这么甜的嘴,谁不疼呢?行了,我先回了,你再陪娘娘说会儿话。”
    林云嫣送她出大殿。
    德荣长公主走出慈宁宫,转头看了眼大殿方向,这才上了小轿。
    轿帘落下来,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闭着眼养神。
    林云嫣回到皇太后身边,撒娇一般道:“您以后可不能说自己是老妖怪了,长命百岁才不是老妖怪。”
    “你这孩子。”皇太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林云嫣太了解皇太后了。
    先前她和闻太妃进来,娘娘的语气、神态都一如往常,但林云嫣就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此刻不过是“旧事重提”,想要弄清楚当时状况。
    “德荣与哀家提李邵,”皇太后斟酌了会儿,还是说了起来,“她不满意李邵。”
    林云嫣看着皇太后,没有多嘴。
    皇太后又道:“德荣啊,她胜在是个女儿,也输在是个女儿。”
    聪慧,活泼,讨人喜欢。
    这些长处在皇子、尤其是渐渐长大的皇子身上,不能全算优点,皇子更需要稳重、学识与气魄,但德荣是公主,所以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
    但也因为是女儿,朝堂争斗与她无关。
    无论兄弟们争成什么样了,她都是个局外人,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人了。
    林云嫣思考着皇太后的话,问道:“您是担心长公主忽然钻牛角尖?”
    “哀家吃不准,”皇太后道,“但她聪明,她能听得懂哀家的话。”
    见林云嫣皱眉,皇太后又笑了起来:“苦大仇深的,说到底还是李渡,生出这么多事来,弄得人人心中不踏实。一日抓不到他,别说圣上睡不好,哀家也睡不好。”
    “我听说多多少少也能有些进展,那丁缘年交代了些,照着他的供词在往下理,”林云嫣道,“就是不晓得何时能抓着。”
    “说起来,”皇太后问道,“你大姐还有几日就要出阁了吧?”
    话题转得突然,林云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皇太后笑容温和:“怎么?李渡抓不着,府里就不办喜事了?”
    “那倒没有。”林云嫣道。
    “云嫣,日子都是这么过的,”皇太后道,“大事未决,也得过日子。”
    “您说的对,”林云嫣莞尔,“听说大姐夫的母亲已经抵京了,新房那儿也都收拾准备妥当,就等着家里过去铺床。”
    听这些喜事,让皇太后为了李渡、李邵烦恼的心境一下子松快下来。
    她津津有味听了会儿,道:“哀家明儿让人送一对插屏过去,给她添妆。”
    林云嫣便替林云静谢了赏。
    离婚礼还有八日。
    林云嫣回了一趟诚意伯府,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忙。
    事实上什么事情都轮不到她,只有和姐妹们揶揄打趣的份。
    三姐妹就在载寿院,你来我往、彼此揭短,逗得小段氏都笑个不停。
    正热闹着,院子里一阵脚步声。
    林云嫣透过窗户看出去,只见一位年轻公子匆匆而来。
    来人正是段之淮。
    他与段之羽两人从江南启程游学,一路北上,边走边看,差不多半个月前才抵达京城。
    小段氏心心念念盼着的族中侄孙儿总算平安到了,高兴地与他们接风洗尘,林云嫣与徐简也回来吃了席,互相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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