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的心落了下去。
    这两位大夫,看来很是上道,知道不乱搅和浑水。
    郑玜显然不太信,正要催大夫再看得仔细些,就听刘靖长叹一声。
    “是啊,得养,却不知道要养多久,会不会出差池,”刘靖从案上取了张纸递给大夫,“之前开的方子,两位看一看。”
    大夫们看完,道:“就照着这方子用,刘大人莫要心急,担忧着把自己弄病了,可怎么是好?”
    “哎,不瞒你们说,夫人确实快要病了,”摇了摇头,刘靖道,“我下衙回来后,好说歹说才把人劝去休息。”
    刘靖与两位大夫你一言、我一语、他一句,郑玜兄弟愣是没有找到插话的机会。
    直到被刘靖请出了刘迅的书房,到了花厅里,两人都还有些懵。
    热茶氲氤。
    兄弟两人看着质朴的花厅摆设,闻着香气浓郁的热茶,也不知道该不该尝一口。
    刘靖先送走了两位大夫,塞了不少诊金,这才回到花厅里落座。
    “彰屏园的事情,迅儿的确有不周全的地方,但他也是被卷在其中的,起因不在他。”
    “弄成这样,贵府为难,我又如何不为难?”
    “我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也是不希望迅儿添上莫名的罪过,两位如此年轻,也不知道能不能体会我作为父亲的急切之心。”
    “人嘛,无故受连累时,总是不痛快的,我想,为着这一回的事,两位公子也受了不少指指点点吧?”
    “如此拖着不是回事,我想要早些息事宁人,也免得外头继续风言风语。”
    “这都要腊月了,若能尽快办好,等过年时各家有各家的热闹,年后还有恩科,想来也就顾不上说道我们两家之事了。”
    “我也不想年节时各家走亲,还是郑姑娘如何,迅儿如何,还不止呢,连长辈到兄弟,都得被念上一圈。”
    “尤其是两位,无妄之灾!”
    如此推心置腹、设身处地,郑玜也不好臭着个脸了。
    说到底,事情都是郑琉闹出来的,还是两次。
    摊上这么一个妹妹,全家都得倒霉。
    既如此,倒不如早点嫁人去,省得再连累自家!
    刘靖说了不少话,这才把两人送出府。
    待关上大门,刘靖呵的笑了声。
    让这么两个嫩如青芽的后生来刺探状况?
    云阳伯看不起谁呢!
    说穿了,就是伯爷放不下身段来看望后辈的迅儿,因而点了两个小辈来。
    但是年轻的、毫无历练阅历的小辈,能在他刘靖这里讨到便宜?
    从头至尾,拍子都掌握在他手里!
    哪里急、哪里缓、哪里高、又哪里低,全是他说了算。
    另一厢,云阳伯没有想到,郑玜他们去了一趟刘家,带回来的话与他设想的全然不同。
    “刘迅真的病着,大夫们对病情发展很是保守,不肯说满了。”
    “这么耗下去,不说刘迅会不会病死,把刘夫人耗病了,消息传开去,云阳伯府又讨不到半点好。”
    “阿琉是个会惹事的,人醒了也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家里继续留着护着、以后还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们家已经闹了满城笑话,圣上也厌烦,再有下一次,不止父亲您在朝堂上挨骂,我们全家都得去宫门外跪着。”
    “为了那么不懂事、不知道体谅家人的阿琉,把全家折进去,何必呢?”
    云阳伯听得脑门青筋直跳。
    在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郑玜两人彻底倒戈?
    哎,也不算倒戈,他们本就不向着阿琉,只是对刘家也十分不满而已。
    而现在,不满全部收束着落到了阿琉头上。
    云阳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而后,他回主院见了妻子,叹道:“作为家里人,我们对阿琉都尽心了,路是她自己选的,往后坎坷颠簸,也是她自己种的因、结的果。”
    伯夫人抿着唇,点了点头。
    “明日下朝,我就和刘靖商量商量,”云阳伯道,“年前把婚事敲定,年后挑个日子嫁过去,她再闹什么去刘家闹。”
    第175章 便宜徐家那小子了
    诚意伯府里,亦有一位父亲在思考着女儿的人生大事。
    小段氏从慈宁宫回来,便把皇太后的意思与林玙说了说。
    “我听口气,娘娘是想敲定了,我问了云嫣,她也不反对。”
    “比起别家公子,云嫣确实对辅国公熟悉些,几次接触下来,若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云嫣自己就摇头了。”
    “我们与他做过买卖,也有同样的秘密,往后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也不错。”
    “做买卖虽然不同于做夫妻,但生意场上靠得住,人品倒也可窥一斑。”
    “娘娘说了她的不少考量,徐家人口简单是我听着最要紧的。我们云嫣会来事儿,招人喜爱,但架不住有些老夫人、夫人她们就是眼瞎心黑。我是不愿意云嫣为了‘家和’去讨好那种人。”
    ……
    回忆着小段氏的絮絮交代,林玙失笑着摇了摇头。
    不容易。
    老夫人一辈子怕是都没有说过别人几句坏话,现在都会把“眼瞎心黑”直接出口了。
    这是她实在关心云嫣,又叫之前许国公府、云阳伯府那颠倒黑白的架势给弄怕了,当然,也是云嫣这半年来一直劝着老夫人有话直说给劝出来的成果。
    这么一想,林玙心里越发好笑。
    笑容使人松弛,连思考这么一桩大事都没有那么焦躁了。
    一门亲事,赞成与反对,都要有明确的理由。
    哪怕是直觉,也是一种理由。
    但是,身为父亲,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那不是保护女儿,是耽搁她、害她。
    林玙有心寻几处徐简的不足出来,可思前想后,除了徐简那腿伤,好像也没有其他了。
    不管腿是因什么伤的,总归是身体上的痛苦,林玙不喜欢议论这种短处,甚至将它放大。
    再者,日常起居上,徐简看起来该上朝上朝,该做事做事,也没有大问题。
    至于家中人口。
    自家这种有长辈坐镇,一家人齐心协力、和睦亲近,固然很好,他也十分喜欢。
    但徐家那样独苗苗,亦不是不行。
    甚至说,林玙还希望徐简与刘家的关系更疏远些。
    刘靖也许是个慈父,但他的慈爱没有一丝一毫落到徐简身上。
    徐简若是愚孝人,分不清好赖,硬要去孝顺刘靖,那林玙才要反对这门亲事。
    这一想,林玙一直想到了三更天。
    最后让林榉送了壶热酒来,取了两只酒盏,一一斟满。
    一只在近前,一只在桌子另一侧,林玙拿起自己的这只,轻轻碰了碰另一只。
    “阿蕴,”他喃喃着,“云嫣要说亲了,便宜徐家那小子了……”
    上回登门来,他没把人赶出去。
    以后更是不好赶了。
    怪遗憾的。
    一晃上朝时分。
    云阳伯看着刘靖那疲惫的样子,心火直冒。
    可两家既然要握手言和,自然不能再说什么火上浇油的话,只能忍着。
    忍到下朝、圣上离开金銮殿,云阳伯才深吸了一口气。
    “刘大人,令郎身子如何了?”压着脾气,云阳伯竭尽所能地用他最和善的口气问道。
    刘靖回了一礼:“感谢伯爷昨日让两位公子来探望,还请了大夫来,我们按着大夫的说法继续用药,看看过几日能不能好转。”
    这厢两人说话,边上还没有离开的朝臣们耳朵纷纷竖了起来。
    相熟的互相打着眼神官司。
    云阳伯岂会注意不到这些看热闹的?
    他这些天被看热闹看够了!
    “刘大人,”云阳伯道,“借一步说话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刘靖自是应下。
    两人迅速离开金銮殿,留下其他人议论纷纷。
    “竟然是云阳伯府先低头,刘大人昨天那一跤没白摔。”
    “伯府还让大夫去了,这都没有看出问题来,说明刘迅是真病了。”
    “刘迅的病一定不轻,要不然,云阳伯现在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看来刘大人没有装模作样,儿子确实状况很不好。”
    大家伙讨论得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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