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人回应。
    任凭她怎么喊叫, 都无人应声。
    天际仿佛撕了个口子,暴雨倒灌而下。
    姜听雨全身淋得湿透,苍白的脸粘着土,雨水冲刷留下蜿蜒的泥痕。
    身体很疼,心更疼。
    她已经喊了很久,却没有得到一声回应。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谢霁淮会不会已经出了事。
    不要……不要出事……
    姜听雨心里不停地祈祷,渴望上天能给她一个奇迹。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没做过一件坏事,上天不该如此惩罚她。可即便是要惩罚,也不该是谢霁淮替她受罪。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给予她希望。
    冷杉倒塌的地方砸出巨坑,姜听雨绕过树根,看到了半个身体被埋在土里的谢霁淮。
    “谢霁淮,谢霁淮!”
    她猛地朝他跑去,脚上的鞋子陷进泥土拔不出来,她就连鞋子也不要了,光脚踩在碎石泥沙上。
    脚底被尖锐的碎石棱角刺得生疼,她却像是感知不到。
    到了谢霁淮身前,她双膝跪地,手捧着他的头,吃劲地扶他起来。
    谢霁淮阖着双眼,呼吸羸弱,她的耳朵都贴上了他的鼻子才听见他的呼吸声。
    他还活着。
    姜听雨眼眶里的泪倏然间就掉了下来,混着雨水一齐落在谢霁淮的唇上。
    “别哭……”
    虚浮无力的声音飘进耳朵。
    恍惚间,姜听雨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忙不迭低头,对上了谢霁淮浑浊的眼睛。
    谢霁淮动了下手指,想要抬手给女孩拭泪,可那只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动一下都是锥心刺骨地疼。
    坠落下来的时候,他的胳膊被倒下的树砸到了,所以他抱不住她,弄丢了她。
    还好,她没有事。
    姜听雨握住他的手指,忍着哭腔道:“我不哭。”
    说着不哭的话,眼泪却没止住。
    她低眸去看他手臂上的伤,看到那条裂得极深的口子涌着猩红的血,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电话……她必须要打电话求救。
    姜听雨翻找了全身,没有找到手机。
    血还在流淌,再这样下去,他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
    姜听雨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想也没想就要撕下一条给他止血。
    撕不动,她就用牙齿咬,废了许多力才撕下一条布。
    为谢霁淮简易的包扎好,她也不顾手上的血污,指尖抹去眼睛上的雨水,让视线清明。
    “疼吗?”她咽着声音问。
    谢霁淮瞳孔趋近涣散,强撑着精力摇头,“不疼。”
    比起身体的疼痛,她的眼泪更叫他心疼。
    姜听雨挖开压在他下半身的泥土,指甲因为过分的用力断了好几个,指缝钻心地疼。
    她扶着他慢慢站起身,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当支撑,“还能走吗?”
    谢霁淮脑子混沌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只能听到女孩的声音,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他尝试着迈步,刚动一下,身体就闷头栽倒在地。
    姜听雨撑不住他的重量,也连带着摔下去。
    手背蹭到石块,划了道伤痕,所幸不深,没流多少血。
    姜听雨没敢再扶谢霁淮,他的身体机能几乎到了极限,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四下扫视,终于在树干下发现了手机。
    姜听雨不敢有一丝耽误,疾冲过去。
    手机屏幕砸裂了,雨水顺着缝隙渗透进去。
    姜听雨当下心凉了半截。
    电话要是拨不出去,谢霁淮会死的。
    屏着呼吸点击屏幕,白色的光亮起,希望也亮了起来。
    姜听雨心跳砰砰,欢喜得眼泪直掉。
    急救电话拨打出去后,她回到谢霁淮身边,用自己的身体给他挡雨。
    伤口沾了污泥,引发炎症,谢霁淮脸烧得通红,身体却冰冷得犹如寒窟。
    姜听雨不敢让他睡着,逼着他和她说话,“谢霁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在会馆走廊,我亲眼看着你把人打晕,那时候我怕得要命,以为你是坏人。”
    谢霁淮猛地咳嗽了声,呼吸渐弱,“嗯……”
    他那时候只觉得小姑娘有趣,后来才知道她和他从小就定了亲。
    一次次的接触,有兴趣变成了喜欢,最后,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她。
    回想起爱上女孩的那一刻,似乎就是在新婚之夜。
    他抱她进了浴缸,她在黑暗中怯生生地要牵他的手。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除了她以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姜听雨还在说话:“我一直以为你是谢蕴南,所以就不想和你结婚,结果阴差阳错,还是和你领证。你肯定早都知道我认错人了,就是故意引我上钩的对不对?”
    谢霁淮没有回应。
    姜听雨心慌了,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脸,“谢霁淮,别睡……别睡……”
    她哭哑着嗓音祈求他再回应一声,哪怕只是一个字都好。
    她不敢晃动他的身体,怕扯裂伤口,只能无助地抱着他。
    雨势渐渐收拢,救护车也在这时赶到。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急匆匆救人。
    姜听雨看着医生越走越近,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突然泻了,倒在谢霁淮的身上,失去了意识。
    -
    姜听雨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
    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雨声,没有石子滑落的声音,也没有谢霁淮的呼吸声。
    谢霁淮……
    姜听雨挣扎着起身,手背上扎着的点滴倒流,血液压进输液管。
    护士从门外进来,见她醒了,连忙走过去压住她,“不要乱动,输着液呢。”
    “谢霁淮呢?”姜听雨问,嗓音嘶哑得好似滚了沙砾。
    护士放平她的手,又去调整输液速度,“谁?”
    姜听雨急得用手比划:“我……我老公,就是和我一起来的男人。”
    护士恍然大悟,“你说那位啊,他还在手术室。”
    姜听雨死死攥紧护士的手腕,颤着声音重复:“手术室……”
    她长这么大没进过手术室,身边的家人朋友也没有进过,对于手术室三个字,她本能地恐惧。
    “他是不是伤得很重?”姜听雨快要哭了,满脑子都是谢霁淮流着血靠在她身上的模样。
    是她从没见过的狼狈和虚弱。
    如果不是她要去山里采风,谢霁淮也不会出事。
    “护士姐姐,我要去看我老公,帮我拔了针管好吗?”姜听雨虚浮着气息恳求。
    护士头都大了,连忙劝说:“你老公还在手术室,你就是去了也见不到他。等会儿他做完了手术,就会送过来,到时候你就能见他了。”
    姜听雨摇头。
    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样。
    他独自一个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手术室外连个等他,为他祈求平安的人都没有。
    “让我去吧,求你了。”姜听雨嘶哑出声,嗓音绵软无力。
    护士心软地叹了声,帮她拿着输液瓶,“能走吗?不能的话我去给你借辆轮椅。”
    姜听雨感激地对她笑了笑,轻轻点头,“能走。”
    她身上都是轻伤,处理包扎后就没什么大碍了,除了……疼。
    她受了轻伤都觉得疼,谢霁淮的胳膊被划开,只会比她疼百倍千倍。
    姜听雨默默坐在手术室外,眼睛定在亮着红灯的牌子上,希冀能快点结束,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等了大约半小时,手术室灯灭。
    姜听雨慌乱站起身,紧张得手指捏紧了病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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