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的要20万左右,这车目前其实算国家所有。”
    庞胜回答了林琅,20万对现在京城的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车算国家所有,简老拥有它的使用权。
    “哦,”林琅表情立刻乖觉起来,但不是遗憾自己买不起,而是不敢对它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比如……拆了它什么的。
    能看林琅想法闻昭非浅笑着揉揉林琅的头发,又想了想道:“你可以问问简老,他应该有办法。”
    林琅想拆车不是什么破坏欲,而是研究欲。
    林琅和简老在农场和临近农场林场拆开过十来辆拖拉机了。她能拆也能组装,或许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改进。
    林琅双眸重新亮起来,朝闻昭非点点头,又甜甜一笑。
    赵信衡回头问道:“对了,你们竟然和庄老常老一趟火车……我和简老都不知道他们这趟火车回来。”
    更巧的是,庄老常老似乎还认出林琅和闻昭非来,都出站了还在热聊中。
    闻昭非解释道:“樊副团帮我和佩佩买到软卧的票,我们和庄爷爷常爷爷一个车厢,他们先认出佩佩是满分状元,互相说明情况才知道他们也认识姥爷和爷爷们。”
    普通车厢遇到也难有这四五天恍若研讨会一般的相处环境,林琅和闻昭非都有真才实学在身,庄老常老惜才爱才,自然是相见恨晚了。
    林琅和闻昭非也顺便同赵信衡问问庄老和常老的事情,他们比赵信衡和简老更早一批被下放,简老不愿明哲保身,频繁为了这些老朋友说话奔走才给搞下去。
    庄老常老被下放的地方和他们农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隔着五六个小时的火车路程,他们彼此都受到管控和限制,这些年在一个省份也无法联系上。
    赵信衡回来这半年已经见了不少老前辈和同事们,还有些……人是回来了,身体和心理却无法再胜任工作,但总归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他们说说话,车开入老胡同巷子,在二进小院前停下。
    听到动静地杨婶扶着闻鹤城出来,林琅和闻昭非第一时间开了车门下来。
    “爷爷!”林琅走来扶住闻鹤城的一边手,眼眶微微发红,“我和三哥回来了。”
    “爷爷,我们回来了,”闻昭非面露愧色,扶住杨婶让出的闻鹤城另一边手臂,再将克制不住流泪的闻鹤城抱住拍了拍背。
    林琅也跟着一起抱住老爷子,“我们不会再走了,您别哭,我们真的回来了。”
    “好,好,爷爷没哭……”闻鹤城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明明应该高兴,应该开怀大笑,却忍不住流泪。
    赵信衡和庞胜没参与进安抚老爷子情绪,他们现将林琅和闻昭非带回的行李搬进老宅里。
    这边闻昭非和林琅也大略安抚好了,嘴硬不承认自己哭了的老爷子。
    庞胜走来和林琅闻昭非说明,“我去接简老,你们有需要用车用人,只管往大院打电话。”
    简帛待林琅如亲爷孙,他被安排来照顾简帛,自然也要适当拂照简帛的孙女儿林琅,能帮的忙他都会帮。
    林琅点点头,“今天真是辛苦您了。您帮我告诉简爷爷,等我和三哥安顿好了就去看他。”
    “好,我一定带到,”庞胜认真应了,再看去闻鹤城微微点头,最后看向从堂屋里出来的赵信衡,“赵校长要我顺路送您回去吗?”
    赵信衡想了想道,“好啊,麻烦你了。”
    赵信衡看向林琅闻昭非,“你们坐几天火车了,先休息,我和你们师母下午再过来。”林琅和闻昭非都回来了,他们要叙旧也不急在一时。
    “老师,我和君君下午再来,”赵信衡又走来和闻鹤城说明。
    闻鹤城点点头,“别带什么东西了,家里都有,辛苦你了。”
    赵信衡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废话,他上到副驾驶,已经坐主驾驶位的庞胜立刻将车启动。
    这条胡同巷子的各家门口都出来人观望,再耽搁下去,可能要被堵住路了。
    林琅和闻昭非也不在门口杵着被围观,他们扶着老爷子进到堂屋里,杨婶对左右邻居说明几声,也将门带上。
    林琅闻昭非是回来了,但暂时还没空招待这些看热闹居多的街坊们。
    “早饭是不是还没吃,杨婶快去热一热早点端上来,”闻鹤城从喜极而泣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就担心林琅闻昭非是不是给冷着饿着了。
    “我马上去,”杨婶笑着点点头,再看向闻昭非,“厨房里有热水,昭非带佩佩去洗漱一下吧。”
    “好,”闻昭非点点头,他们继续将老爷子扶到堂屋的椅子坐着,他走去从堂屋柜子里翻出药,再端来热水给老爷子。
    闻鹤城瞟一眼相当扫兴的闻昭非,又在林琅担忧的目光下,将药和水都喝了,“我身体好着呢,你们快去洗漱来吃饭,有我们佩佩爱吃的小笼包。”
    “好,”林琅拍拍老爷子胸口给他顺顺气,再走向闻昭非,给牵住手一起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老爷子前年五月去一趟农场卫生所待到九月中秋后才回京,次年一开春,他就将家里浴室和几个卧室改造了一番,都通上类似的土暖。
    此外,老宅最大的改动其实是将闻昭非的房间和隔壁客卧打通,再单独修了一个室内卫生间给他们单独用。
    今儿知道林琅和闻昭非要回来,家里早早就把浴室和卧室连通的火炕烧起来了。
    京城的冬天比不了农场的极寒但也经常到零下,很多时候比在农场还容易将人冻感冒了。
    杨婶担心林琅和闻昭非用不明白,又从厨房那边过来简单说明,“……老爷子陆陆续续修了挺久,去年10月才完全修好。”
    闻老爷子其他孙子外孙来家里看他,都没让他们住过或用过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闻鹤城也早就放弃什么公不公平的想法,林琅和闻昭非就是他余生最大的慰藉和寄托,就是偏爱了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
    闻昭非将洗漱用品拿出来,就去厨房打热水过来,新浴室里足够暖和,厨房的热水也挺多,他和林琅也不用强忍着五六天没洗澡的难受了。
    俩人一起在卫生间洗了头洗了澡,再换上干净温暖的新衣服。
    闻昭非抱着林琅回到卧室里,将人放到床上,他继续给林琅擦头发,林琅则是拿着面脂和身体乳在涂。
    林琅给自己涂完了,再挖了点儿到手心抹匀,转身过来看闻昭非。
    闻昭非自觉蹲下身,把脸凑过来给林琅涂涂抹抹。
    他到底和林琅有六岁的年龄差,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惦记他的宝贝疙瘩,闻昭非也不想自己这还算有优势、林琅挺喜欢的脸,给冷风吹糙了去。
    所以每次林琅要顺便给闻昭非涂,他都配合了,顺便还从寇君君那里要到了配方,打算改一改给自己做一两罐无味儿版的。
    “昭非,佩佩,你们打开衣柜看看,”杨婶又来敲了敲门,之前就顾着给林琅闻昭非说明房间改造的情况,忘记和他们说老爷子给林琅闻昭非都买了新衣服,早早让她洗好熨好挂衣柜里了。
    “好,”闻昭非应声后再来开门,杨婶已经走远只一点头就继续回厨房去了。
    闻昭非关上门,再走去将衣柜打开,里面挂着两套款式差不多的羽绒服,小很多的红色那套明显是给林琅的,大很多的黑色那套自然是给闻昭非的。
    “应该是爷爷托人从友谊商店买的,”衣服上的商标等都被拆掉了,但闻昭非对供销社里的衣服款式还算清楚,这两套羽绒服明显是外国货。
    林琅对友谊商店没什么概念,她更在乎这衣服是老爷子专门给她和闻昭非买的,笑吟吟地提议道:“我们就穿这两套衣服去见爷爷吧。”
    闻昭非不再纠结点点头,他将衣服取出来给林琅和自己穿上,再穿上袜子和棉鞋等,他们从卧室里出来。
    堂屋里,老爷子远远瞧见走来的林琅和闻昭非,又喊杨婶把热好的饭菜端来,一通忙碌,他们四人坐到堂屋的饭桌前。
    “这衣服穿着暖和吗?”闻鹤城笑吟吟地询问,其实心中稍有遗憾,他早两年就试图给林琅闻昭非买两套外国货的羽绒服御寒,但到今年11月底才买到。
    那个时候几乎就能确定林琅和闻昭非能回京城来了,冬天寄东西又尤其慢,他就没再让杨婶往农场寄,洗好熨好就挂衣柜里等他们回来穿。
    “谢谢爷爷,很暖和,”林琅笑吟吟地点点头,她刚洗完澡原就不冷,这羽绒够不够保暖还不知,但肯定比棉服轻便很多。
    林琅决定晚点儿找寇君君问问友谊商店,她也想给爷爷们买这样的轻便又温暖的羽绒服穿,如果不好买的话,就自己收点儿鸭绒鹅绒做,应该不难。
    林琅将目光看去做饭做衣服十项全能的闻昭非,这个不难是因为有闻昭非才不难,他们自己做的衣服可能也比买的更能表达心意。
    闻昭非对上林琅的目光,弯眸回她一笑,再夹一颗小笼包送到林琅嘴边,“尝尝。”
    林琅一口叼住,再点点头,“好好吃!谢谢杨婶,谢谢爷爷。”
    “现在买肉买菜容易很多,佩佩多吃点儿,”闻鹤城也拿公筷给林琅夹了两个,再看去闻昭非,也给闻昭非夹一个。
    “佩佩要去上学了,你是什么决定?”
    闻鹤城还没收到闻昭非给他说明情况的信件,但大抵知道闻昭非有自己的安排,已经不需他怎么操心了。
    “我接了贺院长的邀请,到京医大读研究生兼职助教,”闻昭非回了话也夹起小笼包吃,一共三屉,还有煮好的水饺、鸡蛋和豆浆等,相当丰盛。
    闻鹤城点点头,“京医大的新校址就在清大旁边,倒还算方便……有时间就去将你们奶奶那栋楼清出来,那边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回去住了。”
    现在到开学前,林琅和闻昭非肯定随他住这里,但之后开始上学了,还是阮琇玉的嫁妆楼更方便。
    闻昭非点点头,再问道:“简爷爷他们都回学校去了,您有什么打算?”
    他不用问都知道各筹备中的各大高校肯定也来找过老爷子,但到目前为止,老爷子似乎没有要再继续工作的想法。
    闻昭非当然不是想闻鹤城这把岁数了再辛苦工作,但对于闻鹤城这类学者而言,无所事事、郁郁不得志反而更容易消耗精神,还不如回学校去。
    闻鹤城主要还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儿,他的大部分同事们都吃苦多年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有他在京城过着还算不错的退休生活……
    闻昭非轻轻摇头,“爷爷您不用考虑别人,您就想想自己,您还想回校园里吗?现在几乎每个学校都很缺老师,今年一批,很快肯定会再高考。”
    这个时代有太多的苦难和不得已了,闻鹤城怎么可能例外,闻昭非的奶奶,闻鹤城的发妻,她的离去差点儿带走了闻鹤城半条命。
    闻鹤城没被卷入太多,是当时闻家已然出了人命,闻鹤城的身体状况心理状况极差,外界但凡再多做点儿什么都要被人诟病和不齿。
    等闻鹤城养好身体,他的同事朋友们不是同他一样退休,就是被下放到偏远地方去了,只有极个别如韩老那样的还坚持工作。
    林琅附和着点头,“是的,肯定还会再高考的。大学对于整个国家和民族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现在就是百废待兴的前置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
    闻鹤城看看闻昭非,又看看林琅,点点头,“我会再考虑。”
    闻昭非和林琅对视一眼,没有就此事儿再多说。
    “姥爷姥姥留给佩佩的三套房子,其中两套都在京城,明儿我找朋友问问情况。您放心,有需要我会和您说的。”
    闻昭非继续说他回来之后要做几件大事儿,首要就是帮林琅筹划怎么拿回房子,再就是在开学前将嫁妆别墅楼整理出来,最后就是将可能存在的举报信原件弄到手。
    前年老爷子来农场时,闻昭非林琅和赵信衡他们都默契地没和他说起在红石场获得的信息。
    闻昭非早就不把闻明轩当父亲看,闻鹤城表现得再决绝,闻明轩也是他和阮琇玉的幼子,他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好,你先走动试试,”闻鹤城和闻昭非说完,再看向林琅肯定地点头,“佩佩放心,一定能拿回来。”
    不说他,就是林琅的干爷爷简帛都不会看着不相干的人,继续鸠占鹊巢在林家祖宅里待下去。
    “嗯,”林琅点点头,吃下十来个小笼包又喝了一碗豆浆,一颗鸡蛋,就再也吃不下了。
    林琅也没走,继续陪老爷子说话,再看闻昭非将饭桌上的剩余食物吃光。
    “我和佩佩回去躺躺收拾收拾,您回屋躺会儿吧。”
    闻昭非说着扶起闻鹤城的手往他的卧室走去,闻鹤城昨儿必然是没休息好。这会儿看他们吃了早饭,聊了这么久,应该能安心去躺会儿了。
    闻鹤城没拒绝,他要多陪林琅闻昭非些时光,要回学校教书育人都得继续保养好身体。
    闻昭非很快回来,堂屋里林琅和杨婶说着话。
    林琅询问一些老爷子在家里的事情,到冬天不怎么出门外,精神头还不错,尤其是收到电报又看到林琅上报的消息后。
    闻昭非坐到林琅身侧听她们继续说话,杨婶说完老爷子的情况,又说起林琅和闻昭非可能回想知道的其他闻家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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