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接起电话,听到裴汀告诉他裴母裴父今天下午的飞机,如今已经回到了裴宅,让他今晚早点睡觉吃饭。
    他沉默了两分钟,敏锐道:“让我早点回家吃饭?你呢?你不回去?”
    电话那头的裴汀高深莫测:“我有个会,推不掉。”
    裴曜面无表情:“我不信。”
    邓欣女士每次回国都有满腔的母爱无处散发,具体表现在亲手下厨,做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弃乱七八糟的菜肴。
    裴汀也知道这点,义正言辞道:“你都吃习惯了妈妈做的饭,你初中那会不是有段时间天天在家吃妈妈做的饭吗?”
    裴曜面无表情道:“你是说十四岁那年我吃了两个月妈妈做的饭,瘦骨嶙峋被媒体拍到然后大肆宣扬我被裴家保姆虐待这件事?”
    裴汀:“……”
    裴曜言简意赅道:“七点钟,滚回来,一起吃。”
    裴汀不乐意:“妈妈从国外回来给你追老婆,又不是给我追老婆。”
    裴曜立马绷着脸装沉稳:“说什么呢?什么老婆不老婆的。”
    裴汀:“切,装——”
    裴曜一把挂断了电话,然后沉稳地发动汽车,踩了好几下油门,车子发出响声,车身却一动不动。
    裴曜又沉稳地使劲踩了几下油门,最后才发现自己没挂挡。
    他重新挂断,踩着油门的时候想到裴汀说的那几句话,脑子又有点发热。
    在内心唾弃谴责了一下自己,裴曜咽了咽口水,偷偷地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未来几年他跟幽采在一个屋子里,他跟在幽采身后叫老婆的情景。
    光是想想,就已经亢奋得不行了。
    第31章
    幽采很乐于跟黄胜分享在剧组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从前在山野间,鲤鱼精八卦,有时候扯着别的精怪能唠上一小时的嗑,黄胜早已习惯,如今能够淡定地一边干别的事,一边听着这朵出山不久的油菜花精分享剧组的事情。
    幽采有时会感叹章年真的很像只花蝴蝶,有时会说苏安今天打游戏又一不小心骂了脏话。他热衷于把剧组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描述得事无巨细,从起因经过结果说得明明白白。
    久而久之黄胜也就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完了再在聊天的末尾加上高深莫测的一句:“嗯,好,如今你已经在人类社会适应得很好了。”
    几乎每次结束语都是这句,但每次幽采都会很唏嘘地长叹一口气,沉稳道:“是的,狂哥,我也这么觉得。”
    “我也觉得我适应得很好了。”
    某天晚上,依旧是幽采兴致勃勃地跟黄胜通话,事无巨细地说着剧组里发生的事情,黄胜没怎么留意,还是跟从前一样淡定地左耳进右耳出,嘴里时不时嗯一声,表示着自己在听。
    直到最后,兴致勃勃说完一大堆的幽采很简单地很快乐说了一句:“狂哥,我快要和裴曜滚床单啦。”
    正在聚精会神地看鉴宝的黄胜头也不抬,对着手机就是一阵敷衍:“好好,滚得好。”
    幽采很快乐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跟他说剧组外开了一家很好吃的包子铺,剧组里的人都很喜欢吃,特别是苏安,一天能吃两笼。
    他们说包子铺里最好吃的就是叉烧包,但是苏安不乐意吃叉烧包,就喜欢吃酸菜包,觉得酸菜包比叉烧包好吃。
    噼里啪啦一堆话砸下来,黄胜脑子咕噜转了一圈,觉得大概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又是一顿应付了事的嗯嗯。
    直到幽采从剧组边上新开的包子铺说到剧组里前几天买来的道具两条小金鱼的鱼尾巴有点像鲤鱼精时,黄胜脑子“突”地一下转过弯来,搜寻到了关键词。
    他呆滞了几秒,立马抬头目瞪口呆道:“谁滚床单?你跟谁要滚床单?”
    幽采语出惊人:“我跟裴曜呀。”
    黄胜:“??你们谈恋爱了?”
    幽采继续语出惊人道:“我们没有谈恋爱。”
    黄胜:“……”
    他完全没看出来表面上长得沉静的幽采能那么狂野,还是一朵小黄花。
    黄胜抓耳挠腮,好一会才委婉地道:“小采啊,人类社会是这样的,没谈恋爱就滚床单的关系,是不长久,不稳定的。”
    “这种炮、友关系,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解散的。”
    幽采兴致勃勃:“没关系,反正我跟裴曜又不是人。”
    他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欣然道:“这个是针对人的,我们不是人,我们是油菜花精,所以对我们没有用。”
    “按照计划,我们下一个月就能滚床单了。”
    黄胜无奈道:“但裴曜已经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很久,幽采,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幽采有理有据:“我问过了,他说可以,他一点都不讨厌。”
    “按照我们的进度,很快就能滚床单了。”
    ————
    “进度?我们的进度?”
    裴宅大厅,鎏金穹顶灯光璀璨,沙发上,邓欣女士正襟危坐,身旁的丈夫拿着平板,带着平光眼镜,两人肃穆地望着眼前的小儿子,询问着感情进度。
    裴曜单手攥成拳,抵在唇边,带着点腼腆道:“我们的进度已经到了牵手的那步。”
    “我觉得按照目前的进度,大概半年这样,我们的关系会有一个新的进展。”
    “到时候我跟他告白,我觉得机率会大大增加。”
    他们再谈个三四年的恋爱,等幽采觉得合适了,他们到时候直接去国外结婚领证,过上跟在幽采身后叫老婆的日子!
    邓欣女士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好,这个进度就很好。”
    说罢,她还叮嘱道:“我都听你哥哥说了,那孩子从大山里出来的,孤苦无依,身边也没什么家人,你一切都得慢慢来知道吗?”
    “别操之过急,不要吓到那孩子,也别让那孩子觉得你性子浮夸,是个不靠谱的人。”
    裴曜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妈妈。”
    邓欣女士笑眯眯:“有那孩子的照片吗?我跟你爸爸在飞机上猜了好久,也猜不出你喜欢的类型。”
    裴曜拿来手机解锁道:“有,不过是他叔叔发的朋友圈。”
    “是一段十多秒视频。”
    “他现在在张叔片场里给一个叫苏安的男生当助理。”
    裴曜一边翻找着黄胜的朋友圈一边叨叨:“片场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平常都会塞很多小零食给他,但是妈妈,他好挑食的,很少在外面吃东西。”
    “每次都会把那些小零食塞给我。”
    说到这里,素来冷峻的青年露出个自己都没察觉的笑,低声带着笑意道:“之前有一次我穿了连帽卫衣,卫衣前的口袋全塞满了他给我的零食,鼓鼓囊囊的。”
    邓欣女士跟丈夫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然——自家小儿子第一次提起人,是这幅带着笑意的模样。
    就连神情都柔和了不少。
    终于翻到了黄胜的那条朋友圈,裴曜点开视频,递过去给邓欣女士。
    邓欣女士低头,看着视频里背景大概是在农家大院,穿着白色背心的青年带着草帽,坐在竹凳上,低头逗脚边毛茸茸的小鸡。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青年慢吞吞地抬起头,草帽压着些额发,蓬乱的发尾落在后颈,圆润的眼珠黑而纯,透着一股纯质感。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在拍他,露出一个笑,圆溜溜的眸子弯起来,像是小鹿一样干净,脚边还围绕着一群毛茸茸的黄色小鸡。
    邓欣女士捂着心脏,颤颤巍巍将手机递给裴曜。
    裴曜愣了愣,问他爸怎么回事。
    他爸淡定道:“你妈妈,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但是你跟你哥天生臭脸,所以二十多年了你们不知道你妈妈受不了可爱的东西。”
    裴曜:“……”
    所以每次生病邓欣女士往他们身上狂塞粉红色的毛绒帽子是这个原因吗?
    邓欣女士捂着心脏,尖叫道:“我要给他织天底下最可爱的毛绒帽子……”
    裴父:“袜子拖鞋秋衣秋裤不织吗?”
    邓欣女士唰地一下扭头,立马就站起来风风火火道:“织!”
    “我的毛线呢?我的毛线你们藏哪里去了?”
    裴父耸了耸肩,扭头道:“你注意一点。”
    “你妈现在很想啃你喜欢的人。”
    “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抱着你喜欢的人生啃。”
    裴曜毛骨悚然,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裴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也没那么夸张,顶多是使劲亲那孩子的脸罢了。”
    裴曜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身为芭蕾演员的邓欣女士跟只花蝴蝶一样在家里亢奋地到处乱飞,眼里还冒着精光。
    接下来几日,裴家对他每日从片场回来这件事高度重视,一日不落地召开家庭会议,分析幽采对他好感度波动。
    裴曜认真听从,并时不时记上笔记。
    但连续听了好几天,裴曜发现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邓欣女士说在相处时得保持绅士风度,要细心妥帖地照顾对方,不落下每一个细节。
    裴曜努力照做,却发现力气好像格外大的幽采没什么需要照顾,就连矿泉水瓶拧开这种细节,他都没机会做——幽采把水瓶看得跟口粮一样紧,压根不需要他动手。
    观察了好几天,幽采怎么样裴家没观察出来,倒是观察到了裴曜不对劲,天天顶着一脖子的红斑回来。
    裴曜觉得没什么,只是正常的过敏症状。他之前搞乐队碰到的鼓手还时不时起荨麻疹呢。
    邓欣女士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片场哪里会那么巧合,正好天天有鲜花,正好裴曜天天碰到。
    更何况按照裴曜轻度花粉过敏的情况来看,要造成这样的红斑,必须要跟过敏源很相处得很近才对。
    裴曜在片场离得最近的就是幽采,两人偶尔也只是偷偷牵个小手,哪里会去接触鲜花?
    在邓欣女士强烈要求下,裴曜去了一趟医院,重新去检查过敏源。
    医生询问了裴曜,让他回忆前段时间有没有经常接触什么东西,接触那些东西后经常感觉有些不对劲,出现呼吸困难,心跳加速,脖子像是被毛衣勒住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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