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徐乐将盘缠收好,抱拳说道:“谭主事、崔管事、赵管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虽然到了鳌山卫,但依然是游击大人的部下,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火器坊管事崔明源将一包袱行李交给徐乐,然后谭晓大几人目送徐乐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兵甲督造处的数百工匠、学徒也开始登车,在新军将士的安排下,二十多人乘坐一辆马车,光是运送兵甲督造处的家当,魏汉就雇佣了三十多辆大车,而运送这些工匠、学徒,魏汉则又雇佣了将近五十辆大车。
    官道上,八十多辆大车一字排开,很是壮观,在一哨一百六十多名新军将士的护送下,大队人马踏上了旅途,朝着鳌山卫浮山前千户所赶去。
    谭晓大、赵昚、崔明源、魏汉望着站在马车上不断挥手告别的徐乐,以及众多工匠们,心中很是不舍。直到车队走远,再也看不清楚车上的徐乐之后,几人才准备回去。
    “此番转运有劳防守魏大人了。”
    魏汉笑着说道:“游击大人有令,我是莫敢不从。再说这些也都是我的分内事,谭主事就不必客气了。”
    随后谭晓大对赵昚和崔明源说道:“眼下兵甲督造处原址已经空出来了,这几天二位就辛苦一下,咱们火器督造处也要重新整顿。这几天整顿完,也好尽快恢复生产。”
    赵昚、崔明源一同抱拳说道:“遵命!”
    刘衍眼见即墨营参将张友勋等人始终没有动静,于是也放下心来,在巡视了夏河寨前千户所各处后,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刘衍下令在鳌山卫的浮山前千户所修建一处新的军工基地,然后将兵甲督造处整体搬迁过来。将来王家庄作为火器军工基地,浮山前千户所城作为兵甲军工基地。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将军备的产量至少扩充一倍以上,而且还将重要基地分散部署,一举两得。
    这边魏汉与谭晓大等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直接返回夏河寨前千户所了,谭晓大等人辞别了魏汉之后,当即返回王家庄堡内。
    三人经过商议,最后决定火器督造处的火药坊原地不动,火器坊整体搬迁到兵甲督造处的原址中。
    当日谭晓大便组织人手开始搬迁,即便火器坊搬迁的距离很近,谭晓大也为此雇佣了王家庄内的两百多民夫,着实忙碌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将火器坊整体搬迁完毕。
    随后谭晓大等人赶到南河岸边,兵甲督造处在浮山前千户所的新址也修建了水坝,兴建了数量两百张水力钻床,所以这边原本属于兵甲督造处使用的水力钻床便没有运走,直接留给火器督造处了。
    谭晓大对崔明源说道:“这里算上后续打造的水力钻床,一共有两百五十张,如果全力生产的话,每月的鸟铳产量将达到一万四千杆,火炮也可以铸造二十多门,这个产量足以达到游击大人的要求了。”
    崔明源兴奋的说道:“谭主事所言不虚,只要铁撅山铁料场那边能够稳定供应,我这里就没有问题!”
    一旁的赵昚说道:“只是生产这么多的火器,用不完啊!都不用两个月,咱们新军的兵备就多了,甚至鸟铳比士兵都多!”
    谭晓大摆了摆手,说道:“此番游击大人为何耗费钱粮要将兵甲督造处搬到鳌山卫去?其中一个缘由便是要增加产量,游击大人心思深沉、志向高远,远不是我等能揣测的,咱们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行了。”
    赵昚、崔明源抱拳领命。
    数日后,徐乐率领大队人马抵达了鳌山卫浮山前千户所城。
    防守官、中营千总郭荣早早的等在城门口,见到沿着官道浩浩荡荡驶来的庞大车队,也不禁啧啧称奇。
    “怕不是将王家庄百户所都被搬来了吧?”
    徐乐乘坐的马车停在城门口,下车之后过来行礼,郭荣早派人指挥车队继续入城,自己则过来笑着说道:“徐主事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
    “呵呵,为游击大人办事,我心中欢喜,不辛苦。”
    “我在千总官厅内准备好了酒菜,一会儿让护送的前营兄弟到校场吃喝,徐主事跟我到千总官厅去休息吧。”
    徐乐却摆了摆手,说道:“郭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想先去看看兵甲督造处的新址。”
    “也好!”
    郭荣对身边的部下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对徐乐说道:“兵甲督造处就在城中,咱们这就过去。”
    浮山前千户所城占地不小,但是其中的人口却不多,原因就是这边的土地贫瘠,早在万历年间便不断有军户逃亡,后来鳌山卫索性将浮山前千户所的军户名册删减了许多,将不少军户都迁往别处了。
    这就导致浮山前千户所城内非常的空旷,有大量的空闲房屋,此番兵甲督造处的新址就坐落在城北,刘衍经过实地勘察后,划下了一大片房屋,面积足足有王家庄旧址的两倍大小。
    徐乐在郭荣的陪同下到处查看了一番,只见高大的院墙将大半条街的院落都围了起来,只有正门和东、西两个侧门可以出入,很是严密。
    此外,里面的房屋也都进行了规划,由一个个独立的院落组成,以便兵甲督造处的各个工坊分别使用。
    “徐主事,在城北临近崂山处有北河流过,经过一个月的修建,已经在那边修建了水坝,以及兵甲督造处的分工坊,徐主事要求的水力钻床也全部到位,一共是两百张。”
    徐乐闻言大笑着说道:“好,太好了!有了这两百张水力钻床,铠甲坊的产量将会大涨,一月至少可以打造五、六千副铠甲,太好了!”
    随后徐乐抱拳说道:“这么多的事情,郭大人竟然在一个月左右就办成了,真是辛苦!”
    郭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一次游击大人拨下了大批的钱粮,我无非就是大把大把的撒银子,雇佣了大批的工匠和民夫,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并不紧张。”
    徐乐看着崭新的兵甲督造处新址,心中畅快不已,当即说道:“如果郭大人不介意的话,我想立即开始处理兵甲督造处的事宜,就不陪郭大人了。”
    郭荣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郭荣看着有些诧异的徐乐,说道:“游击大人前段时间视察北河分工坊的时候,曾告诫我:徐主事乃是大工匠,见到新址和分工坊之后,直接就会沉迷进去开始忙碌。所以不要准备什么酒宴为徐主事接风,只要给徐主事准备一张被褥即可。”
    徐乐畅快大笑:“知我者,大人也!”
    从这天开始,徐乐带着一众工匠、学徒开始忙碌,兵甲督造处的全部家当被安置进来,兵甲督造处的新址房屋也被一一分配了下去,铠甲坊占了三分之二的房屋,兵刃坊占了三分之一,然后两坊又细分了下去。
    等到这些事务都忙完了,已经是四天之后了,徐乐随即下令兵甲督造处开始恢复生产,并且派人联系铁撅山铁料场,开始向兵甲督造处新址这边运送各种物资。
    这天清晨,浮山前千户所城内,一个汉子挑着一个扁担,扁担两头的竹筐内放着一些瓜果,走到兵甲督造处新址的正门外面,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席地而坐,开始沿街叫卖。
    “哎!新鲜的梨子,酸甜的杏子,都来看看了!”
    一番吆喝之后,却没有几个行人过来,此时虽然是清晨时分,但是天气依然炎热,即便是在树下阴凉处,吹过的也是热风,吹在身上非常的难受。
    那汉子此时已经全身湿透,但是依然坐在树下懒洋洋的吆喝着,双眼却不时瞥向街对面的兵甲督造处大门。
    没过多久,十几辆大车便停在了兵甲督造处的大门口,当大门打开之后,随车的民夫便在几名新军将士的登记监督下,将大车上的铁料、煤炭等物资搬运进去。
    这一幕全都被树下的汉子看在眼里,那汉子随手将一个梨子从筐中取出,用指甲掐了一道口子,又放了进去。
    直到傍晚时分,那汉子才挑着扁担离开。这样炎热的天气在街边待了一整天,那汉子的脚步已经有些轻浮,显然热的不轻,但是依然加快脚步,很快便转入一条小巷,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征调军备
    九月初十。
    即墨营城的街巷上行人很少,天空中骄阳似火,似乎要将地面上的水气都蒸发干净才肯罢休。
    参将府邸内,一个大汗淋漓的汉子站在偏房内,赫然就是前几天,在兵甲督造处门外卖果子的汉子。
    此时参将张友勋手中拿着几张草纸,正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看一阵,便不时抬头看向那汉子,似乎在求证上面的信息是否属实。见那汉子肯定的点头,张友勋才继续低头翻看,眉头却是皱得越来越紧。
    毛兴乙、王业、董必会三个游击将军站在张友勋的身后,也全都伸着脖子读着草纸上面的内容,三人时不时的小声议论两句,与张友勋一样,也是眉头紧锁。
    片刻之后,毛兴乙、王业、董必会三人看完内容,互相看了几眼,然后坐回到椅子上,张友勋则是面色凝重的看了看站着的汉子,挥了挥手,说道:“下去休息吧,回头去账房领五两银子的赏钱。”
    “呵呵,谢大人,日后但有吩咐,小的必定万死不辞!”
    那汉子一脸谄媚的行礼退下,张友勋这才对毛兴乙、王业、董必会说道:“刘衍在浮山前千户所建了那么大的兵仗工坊,几天之内便运来二、三十车铁料等物,他要干什么!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物资?”
    董必会说道:“这么多的物资,能打造出多少兵备?他一个游击将军,手中即便有数千新军,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兵备啊,除非那刘衍有不臣之心!大人不如向朝廷检举刘衍,看那刘衍如何自辩!”
    毛兴乙和王业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董必会,张友勋也是咳嗽了一声,说道:“刘衍虽然桀骜不驯,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对国朝还是有功劳的,不臣之心这些言论,就不要再说了。”
    张友勋、毛兴乙和王业不是董必会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货色,知道事情轻重,既要打压刘衍,也不能直接将刘衍逼反,凡事要留有余地。要是真的将刘衍逼反,光凭那几千新军,就能把山东搅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谁去平叛?反正朝廷肯定要将即墨营的一众将领抓来问罪!
    毛兴乙说道:“大人,现在讨论刘衍能打造多少兵备没有意义,他编练、扩编新军,那是卢督臣和颜抚台批准了的,咱们在这件事情上,争论不过刘衍的,卢督臣和颜抚台也会尽全力维护刘衍的。”
    “那你怎么看?”
    毛兴乙想了一下,忽然坏笑着说道:“现在的情况是:刘衍大举打造兵备有据可依,他打造兵备的钱粮从何而来,自然也会有一套说辞,就算大人想揭发刘衍贪赃枉法,也没有多大的成算,如今为官谁没点捞钱的手段?但是有一点是刘衍遮掩不掉的……”
    “是什么?”
    “兵备!大量的精良兵备!”
    毛兴乙说道:“刘衍的新军为何战力那么强?新军士兵的强悍是一方面,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新军装备了刘衍打造的精良兵备!大人是刘衍的上官,下令征调刘衍所部的兵备,调配给其余各部,合理合法,就算刘衍告到卢督臣、颜抚台处,也照样能说得通!”
    “难道刘衍还能抗命?要真是这样,大人正好告到卢督臣、颜抚台处,看那刘衍如何自辩!”
    张友勋大笑着说道:“我怎么没想到?他刘衍不是骄狂吗?好啊,本官就让那刘衍白辛苦一场,给你们三个做嫁衣!”
    王业和董必会也跟着大笑起来,二人憧憬着大批精良兵备从刘衍军中运出来,全部拉到自己军中,甚至二人都看到刘衍那张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心中畅快不已。
    张友勋指着毛兴乙说道:“此事就毛游击辛苦一趟吧,事成之后,那些精良兵备,你毛游击优先装备。”
    “哈哈,那末将就先谢过大人了!”
    次日,毛兴乙带着一队家丁来到刘衍的游击署衙,拿出腰牌通报一番之后,便大摇大摆的进入府中,径直来到前院正堂内。
    毛兴乙进来之后,一边环视四周,打量着刘衍这边的陈设,一边找了个话题说道:“呵呵,刘游击好兴致啊,这是在读……论语?”
    刘衍无语的放下手中的书籍,只见封面上写着《吕氏春秋》几个字:“看来毛游击认识的字不多啊,我是看春秋的!”
    毛兴乙脸色一僵,冷哼一声,随即拿出一份公文,重重的放在桌案上,说道:“说正事吧:这是参将大人的军令,命刘游击即刻筹办三千套铠甲、八千杆长枪,刀盾弓弩等各一万副,另外你新军一般的燧发鸟铳也要准备五千杆,限期十日备齐,起运送到城中校场,由参将大人调配各部!”
    刘衍拿起那张军令看了看,然后淡淡的说道:“这么多的兵备,足以装备一、两万的精锐兵丁了,我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哪里有?参将大人这是故意为难我了。”
    毛兴乙冷笑着说道:“刘游击,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老实一点好。今日我既然到了这里传令,就说明参将大人已经拿到足够的证据,这些兵备看上去数量巨大,但是对你刘游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此事绝非为难。”
    “哦?”
    刘衍在鳌山卫浮山前千户所兴建兵甲督造处新址,本就没想着隐瞒,毕竟动用大量民夫和工匠大兴土木,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张友勋等人能知道是肯定的,他们不知道才奇怪了。
    只是刘衍没想到,张友勋竟然打起了兵备的主意,而且还是准备强取豪夺,直接过来下令征调,真是脸大!
    刘衍问道:“你刚才说了证据,是什么证据,你能拿得出来吗?”
    毛兴乙洋洋得意的拿出几张草纸,放在刘衍面前,说道:“刘游击仔细看看,这上面便是浮山前千户所这段时间以来,运入铁料、木炭等各种物资的数字。”
    刘衍拿起来翻看着,毛兴乙自以为得计,便继续说道:“刘游击可要看仔细了,这么多的物资运了进去,新建的兵仗工坊规模又那么大,能打造出多少兵备?你刘游击以前又囤积了多少兵备!参将大人才征调这么一点,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要不识……”
    毛兴乙话还没说完,便吃惊的看向刘衍,只见刘衍笑着两手一撕,将那几张草纸撕了个粉碎,随后碎纸屑满天飞。
    “毛游击,你的证据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啊?”
    毛兴乙恼怒不已,仍然大声说道:“我、我还有手抄本,你撕了也没用!”
    “随你。”
    刘衍说道:“我当着你的面将这几张废纸撕了,那是给你面子。否则就凭几张废纸,就想过来敲诈我,笑话!”
    毛兴乙愤怒的拍着桌子,大声说道:“铁证如山,你如何狡辩!”
    刘衍问道:“那我问你,你那些所谓的证据上,有本游击的签字吗?”
    “这、这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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