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使臣郑津、李贵龄刚想站起来,三吾良亹先起身喊道:“天朝皇帝,外臣奏事。”
    郑津、李贵龄愤然看向三吾良亹,戏自己都抢过来了,你咋还抢台词?
    三吾良亹才不管什么朝-鲜使臣,你家的李芳远又没死,等等说也死不了,我们家的中山王察度可是挂了的,我们来大明,首先是报丧,其次是恭贺大明,你们着急啥……
    “外臣年前已奏禀天朝皇帝,中山王于去年十月薨,世子武宁派臣前来报丧。今日礼之后,臣将返回中山国,还请天朝皇帝,册封世子武宁为中山王。”
    三吾良亹走出来禀告,不敢忘记使命。
    朱允炆是知道这么一回事的,礼部年前上奏过,只不过当初忙于救灾,没空搭理他们,现在人家要走了,册封文书还是要给的,作为大明藩属国,没宗主国的册封,那就不是真正的国王,武宁也不能一直挂着世子的名义治理中山国。
    “此事朕已悉知,内阁与礼部做了准备,待使臣返回时,礼部将安排官员随行前往中山国,祭奠察度国王,并册封世子武宁为新的中山王。”
    朱允炆宽慰了几句。
    三吾良亹连忙谢恩,再言道:“东南沿海得以太平,全懒大明水师,外臣代替中山国,谢过天朝皇帝,愿皇帝福寿绵长,愿大明永盛万世。”
    朱允炆淡然一笑,三吾良亹说出这样的话是有原因的。
    在大明开海禁之后,海上打家劫舍的并不是没有,虽然没有出现类似于陈祖义那样的大型海贼团,但一两艘船就敢抢劫的还是存在的,索性主要航线上时不时有水师船只经过,加上一些商船本身也雇佣了一些镖师护送,没出大的问题。
    可事情一次一次出现,总这样提心吊胆也是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在十月份之后就没出现过了,原因是郑和船队下南洋……
    要知道郑和水师下南洋的规模是空前庞大的,所部更是占尽了大明所有水师主力,多年积累的宝船与主力,都随之南下,浩浩荡荡,几有灭国之威势。
    郑和南下途中,带着如此多的军士,如此多的战船,自然也不会想闲着白跑一趟,所过之处,海贼闻风丧胆,拼了命地满帆跑路,那个狼狈样子,简直是令人怀疑是不是海贼出身,就这样,还有不少人被郑和的船队追上去,直接碾压到了海底里面。
    东南沿海,南洋之上,几乎一夜之间,所有海贼全部消失不见了。
    估计海贼们也委屈,不就是抢几个商人,又没杀人,也没抢人,至于动用如此庞大的水师战队来打我们吗?
    海清净了,琉球的中山国自然也是舒坦,免不了感谢几句。
    三吾良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起身回座。
    朝-鲜使臣刚想出来,暹罗使臣乌蓝又跑了出来:“圣明的天朝皇上,还请为我们做主啊。”
    朱允炆皱眉,不明白暹罗有什么冤屈可以哭喊的。
    乌蓝说出了哭喊的理由:“八百大甸凶猛侵犯我国,实在是可恶之至啊。我们鉴于八百大甸效忠大明,不敢出兵,现屡屡撤退,还请天朝皇上给我们一个交代。”
    朱允炆皱眉看向铁铉,沐晟出兵的事不是已经敲定了,圣旨都传出去了,为何没给人家使臣说?铁铉无奈地摊开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他们没问,所以没说……
    得,这个事好解决,等你们使臣回去之后,估计八百大甸里的八百媳妇已经成了大明的了。
    乌蓝使臣听闻,顿时喜笑颜开。
    瓦剌使臣也忽止没等乌蓝回到位置上,就先跑了出来:“圣明的天子,一定要为我们瓦剌主持公道啊。”
    朱允炆嘴角有些抖动,藩属国让大明主持公道可以理解,你们瓦剌啥时候是大明的藩属了,马哈木嘴上请封,不过是蛰伏的手段罢了,大明想给你们公道公道,马哈木让吗?
    “还请使臣细说。”
    朱允炆微抬手。
    也忽止连忙控诉:“自我部臣服大明以来,屡屡为哈什哈所部、鞑靼本部不断袭扰,部落无法静养,牧民损伤无数,我部严重缺盐铁与武器,多次告求大明边将,所求支援,可无奈无人响应,瓦剌部只好一再迁徙,再这样下去,瓦剌将不复存在!”
    朱允炆可没有相信也忽止的话,马哈木等人主导的瓦剌部落确实遭遇了哈什哈、鬼力赤等人的攻击,但瓦剌可没什么损失,损失更大的反而是哈什哈与鬼力赤。
    不过瓦剌缺乏盐铁这倒是真的,向大明边将求援、没人搭理也是真的。大明边将谁会管瓦剌的死活,真要是马哈木死了,估计还敲锣打鼓庆贺一番……
    也忽止夸大了瓦剌的危机,只为了所求更多的援助。
    朱允炆看向铁铉,道:“兵部怎么看?”
    铁铉自然明白朱允炆的意思,对也忽止说:“使臣可莫要夸大其词,瓦剌所部如何,陕西行都司是来过奏报的。大明可以理解顺宁王(马哈木)所要援助的心情,可问题是,道路不通啊。鞑靼盘踞在河套、甘肃一带,我朝商人即便是想要去瓦剌,也做不到啊。”
    “大明答应瓦剌的互市,这一年可是月月开的,但你们没派人来交易,能怪大明吗?不能吧。所以说,这都是鞑靼的错,是鞑靼阻碍了道路,是鞑靼让你们没办法来互市。使臣回去之后可以告诉顺宁王,大明愿与他合击鞑靼,打开互市通道。”
    也忽止无语,真要那么容易,瓦剌早就打了。现在这情况,谁敢轻易打仗啊,鬼知道宋晟会不会突然背后来一刀。
    朱允炆对瓦剌使臣说:“互市的前提是商人能顺利出关,鞑靼势大,瓦剌也有责任。你可以告诉瓦剌三王,不久之后,大明将派遣大军进驻肃州等地,若瓦剌愿与大明联手赶走鞑靼,可以与前线统帅燕王商议。”
    “燕王?”
    也忽止脸色一白。
    燕王朱棣的名声在瓦剌、鞑靼还是很响亮的,这个明太祖的第四个儿子,颇是善战,在乔巴山的时候,面对鞑靼与瓦剌精锐竟然还敢使用破绽百出的添油战术,可谓是懂兵法又胆子奇大的人。
    他去西北当统帅,这对瓦剌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啊,当然,对于鞑靼更是个威胁。
    “外臣领命。”
    也忽止没有继续控诉,朱允炆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共同打击鞑靼是唯一的选项,否则,什么互市,什么贸易,想都别想。
    鬼力赤、阿鲁台,得,反正这些人也该死,马哈木想收拾他们已经很久了,只不过因为哈什哈还活着,腾不出手来对付鞑靼。
    趁着朱棣去西北,或许真的能给鞑靼一次重创,让其远离西部,回到中部与东部草原。
    “天朝皇帝!”
    等待得有些不耐烦的朝-鲜使臣终于站了出来,郑津、李贵龄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在众多使臣惊愕的目光中猛地重重叩头,一次,两次,三次!
    郑津、李贵龄抬起带血的额头,齐声喊道:“天朝皇帝若要杀我等,就在这里动手吧!万望天朝皇帝高抬贵手,放朝-鲜无数百姓一条活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第八百章 大明无和亲(三更补)
    群臣错愕,使臣惊讶,就连朱允炆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郑津、李贵龄两个人的话,似乎是在说大明要灭了朝-鲜,可朱允炆没这样的盘算,也没这个计划。
    “这是何意?”
    朱允炆不解地问道。
    李贵龄出身将门,性情耿直,不懂得弯弯绕绕,大声喊道:“天朝若无灭朝-鲜之野心,缘何联合胡里改部设置建州卫,并派驻大军,多次派遣使臣拉拢建州附近女真部落,不是在筹谋朝-鲜,缘何将手伸向两国边境之地,就不怕挑起边衅吗?”
    朱允炆被李贵龄的话气笑了,铁铉更是一拍桌案,厉声喊道:“使臣如此无礼,难道不是挑衅天朝君主威严吗?若两国因此交恶,你便是罪魁祸首!”
    梅殷起身怒斥:“朝-鲜乃是大明藩属国,使臣竟敢大殿狂啸,皇上,依臣看,当给其一个教训,让他们知晓天朝威严不可触犯!”
    君辱臣死,使臣敢如此对朱允炆,那就是不把大明君臣放在眼里,拖出去斩了喂狗也是正常-程序。
    郑津多少还认识两个字,知道李贵龄太过直接,触怒了大明,必然是办不成事的,连忙说:“我们只是想求个安稳,求一个保证。大明有句话说得好,唇亡齿寒,建州女真在哪里,建州卫在哪里,相信大明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大明将军队直接摆放在朝-鲜家门口,我们不免担忧与发问,明朝到底想要什么?”
    铁铉、梅殷等人还想要说话,朱允炆却摆了摆手,起身走向郑津、李贵龄,道:“朕告诉你们,建州女真诸部落,在鸭绿江以北,大明与朝-鲜之间的国界线,以鸭绿江为准。在大明领土上,招抚大明的臣民,派驻大明的军士,有什么问题吗?”
    郑津、李贵龄吃了一惊,没想到朱允炆竟然是如此的强势!
    铁铉、梅殷、解缙等人听着就解气,没错啊,那里是大明的土地,大明想干嘛就干嘛,啥时候轮到你们朝-鲜说三道四了?
    朱允炆继续说道:“胡里改部臣服大明,朕给自己的百姓衣物、食物有错吗?胡里改部面临着野人女真的威胁,朕派军队守护他们的家园,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有错吗?怎么,大明做事,需要朝-鲜来教吗?李芳远已经有这个胆量了吗?”
    几句话下来,郑津、李贵龄已是大汗淋漓,低着头不敢言语。
    朱允炆的气势与话语实在是太重了,别说朝-鲜使臣,就是其他使臣也感觉到了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帝王的愤怒啊,就这气势,自家的那位就不能比。
    朱允炆停下脚步,看着有些颤抖的朝-鲜使臣,语气一变,转为温和,说:“朝-鲜乃是大明永不征讨之国,此乃太祖祖制。朕也愿与朝-鲜睦邻友好,共修太平之福,只要朝-鲜不负大明,大明定不会负朝-鲜。朕派使臣深入辽东,招抚女真各部落,可不是为了图谋朝-鲜领土,而是为了确保辽东安稳大局。”
    “你们也知道建州女真在哪里,也清楚他们一旦乱起来朝-鲜也会受伤,朕这样做,也是为了明、朝两国百姓,为了这社稷稳泰,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惑吗?”
    郑津、李贵龄哆嗦地低下头,低声喊道:“没有。”
    朱允炆甩袖走了回去,大声喊道;“使臣不懂这些道理,那李芳远坐在王位之上,竟然也不懂这浅显的道理吗?”
    郑津、李贵龄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朱允炆。
    这句话的潜台词两个人可都听懂了,那意思就是,李芳远坐在王位上,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是不是不想坐那个位置了?
    换句话,李芳远再不识时务,就让朝-鲜换个人当国王吧。
    这可就有点危险了。
    郑津、李贵龄对视了一眼,李贵龄连忙叩头,喊道:“臣是粗人,此事与国王无关,是我听闻建州卫消息之后说胡话,还请天朝皇帝恕罪。”
    郑津也连忙告饶:“我们有错,错误理解了明朝皇帝的良苦用心。”
    不低头不行啊,万一朱允炆将怒火发在李芳远身上,这两个使臣回去之后,还不得先李芳远一步……
    为了李芳远的位置,为了自家上下老小,为了两国太平,不低头也得低头。
    朱允炆看着告饶的两人,摆了摆手,道:“告诉你们的国王,大明是朝-鲜的朋友,不是敌人,大明在境内想做什么,招抚谁,将军队派驻在哪里,是大明自己的事,也不容许任何外人插手。”
    李贵龄很想说,猛哥帖木儿的事就不是明朝自己的事,他人是朝-鲜的万户,朝-鲜的官员啊,你们明目张胆招揽朝-鲜官员,怎么说不关朝-鲜的事?
    可李贵龄不敢说,因为猛哥帖木儿所在的地盘,还真的就是在鸭绿江以北,那里确实是大明的地盘,这一点李成桂都是点头认可的,何况是李芳远。
    如果朱允炆说一句,为何朝-鲜的官在大明的领土上,说朝-鲜入侵了大明,这事还咋解决……
    事情已经不好收场了,再火上浇油,恐怕真的会引起两国战事,这绝对不是李芳远希望看到的,也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不说了,认错,咱想回家了。
    朱允炆抬了抬手,让两人退下,然后看向其他使臣:“说吧,可还有使臣有事要商议。”
    占城使臣孙子布走了出来,道:“尊贵的天朝皇帝,我等率使臣前来,是奉占巴的赖国王之命,乞求与大明和亲,希望能让王孙与大明美丽的公主成婚,联姻以成一家之人,还请皇上恩准。”
    “和亲?”
    朱允炆愣了下,看向杨士奇。
    杨士奇有些恼怒,这占城使臣不老实啊,年前一句风声都没透漏出来过,现在突然说要和亲,实在是让礼部措手不及。
    朱允炆可以理解占城国王-占巴的赖的心情,占城此时夹在暹罗与大明之间,北面是大明的交趾,有大军驻守不说,还有水师一个分部,西面是暹罗,自己就那么一点点地盘,还挨着大海,根本就不好混,万一韩观哪天抽了风带人杀过去,估计死都不知道因为啥。
    而且去年时,明军以三百侦察兵覆灭三千安南流寇的消息威慑南洋诸国,这件事对占城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三百人就能干翻三千人,那韩观几万人,还不把占城给一脚踢没了?
    和亲,是缓解占巴的赖生死担忧的一个良方,只要与大明和亲,成为一家人,那占城就是安全的。
    朱允炆看着孙子布,笑着说:“朕给大明的女儿算过命数,她们中无一人有和亲的命。”
    孙子布一时语噎,看着朱允炆,很想问问啥时候算的。
    耶嘉僧远想说话,朱允炆抬手打断:“明无和亲一说,朕知晓占城国王的担忧,但你们也可以放心,南洋诸国使臣都可以放心,大明遵守《共和贸易书》中的条款,绝不会无故开启战端,更不会让南洋诸国混乱,这与大明贸易利益不符,与诸国利益不符。”
    孙子布无奈,朱允炆亲口否决了和亲,还直接堵死了和亲的可能,不过还好,朱允炆亲口承诺遵循《共和贸易书》,这也算是一个收获。
    “一年来,海洋贸易收获颇丰,货物转运,互通有无,可谓是城惠诸国。朕希望看到南洋太平,看到诸国和睦,愿与诸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朱允炆的表态,赢得了南洋诸国使臣的掌声,他们都畏惧大明这个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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