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今天你为了个女人跟我翻脸,明天你就会为了这个女人再摔得痛不欲生。”
    沈思安冷笑一声,香烟的烟雾模糊了眼中的情绪。
    “你高估她了。”良久,他才开口。
    “我可不敢低估她,”和一庭语气嘲讽,“是你被她蒙蔽了双眼。”
    “你忘记她当初是怎么嫁祸小琮的了,她亲手折断了自己手腕,通过自残来掩饰开枪后的痕迹;还是你忘了她是怎么令那五名绑匪死去的?可绝对不是温柔的一枪毙命。”
    和一庭想起从警方得来的消息,想起萧远山的恐怖死状,不寒而栗。
    那是活活被凌虐毙命,凶手根本半丝人性也无。
    沈思安重重吸了一口烟,脸上表情沉静。
    理智回来了几分,他坐回椅子上,向和一庭道:“说说你的看法。”
    和一庭知他是有疑虑了,心思稍定,缓了语气:“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一切都是庄浅一个人自导自演,得知秦贺云命不久矣之后,她为了减少他的痛苦,送他一程又有什么不可能?当日她出车祸,很有可能,是在她行凶之后仓促开车离开,结果路上慌忙,这才出了偏差;又或者对自己更狠点,也许那场车祸根本就是她自己一手制造。”
    “她心有不甘,没办法为秦贺云洗刷冤屈,被迫亲手将自己父亲送上了归途,一个人经历这种事,你怎么还能觉得她会默默揭过这一章,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跟你一起生活?”
    最后一句话,和一庭补充得嘲讽。
    “你说的一切都只是凭空臆测,毫无证据。”沈思安捻熄了烟,声音无波。
    “我要是有证据,那女人现在就该在监狱里了,”和一庭捡起地上的旧照片,指了指第二排左数第三那人,道:“你看看这是谁?”
    沈思安定睛一看,瞳孔蓦地一缩。
    安千秉。
    这个名字沈思安当然不会陌生,昨天晚上庄浅都还在他耳边说起过。
    安老先生亲自打的电话,我不去,得罪人。
    她的原话是这样子说的,声音软软,调子轻轻,当时他的目光流连在无聊的文件报告上,没顾得上去看她的表情。
    是不是也如她的声音般温柔缠绵?
    沈思安:“安千秉也是那十二名陪审员之一?”
    “你以为呢?”和一庭道:“让我猜猜,她这两天缠着你,该跟你提过这个人的名字吧?或者更胆大一点,直接让你安排她接触到安老爷子?”
    沈思安表情阴沉,捏紧了那张旧照。
    和一庭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愈发笃定:“怎么,她要你做什么?”
    沈思安脸色铁青:“今晚‘儒名堂’的慈善拍卖,安老爷子会到场,据说中途还会主持拍卖一尊珍藏多年的玉佛,她很喜欢,又说能帮助弱势群体,一直坚持要去。”
    和一庭冷笑:“你就等着瞧好了,那女人疯了,她不会收手的。”复又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那位新调来犯罪调查科的靳督察,现在开始怀疑你跟庄浅是一路的,紧盯着你不放,你自己小心点,别怎么被那女人害死都不知道。”
    沈思安又点了一支烟,没出声。
    直到整整抽完了半支烟,他才重新开口:“我不会让她去晚上的拍卖会。”
    “害怕了?还是舍不得了?”和一庭嗤笑:“既然你相信她是无辜的,那就放心地带着她去,我发誓,若是今天晚上相安无事,那我就再也不多说她庄浅一个字——”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两人齐齐顿了话。
    “沈思安,”
    书房门突然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透过门缝,庄浅小心地朝里望了一眼,软声说,“我想,喝杯冰柠檬水,再走。只加一块冰,不要糖。”
    沈思安下意识皱起眉头:“医生说你这两天不能碰冰水。”
    “我就喝,一口。”
    “你昨天晚上才喝了一杯。”
    “我今天,想喝一口。”
    “今天不能喝。”
    “那我明天,可以喝,一口吗?”
    “你还学会讲价钱了?”
    “……我不喝了。”
    庄浅紧张地从门缝里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冷眼旁观的和一庭,轻轻关上了门。
    “你快点,时间,快到了。”临离开时候,她委屈提醒了一句。
    沈思安心里一堵,重重拧紧了眉,手中烟烧到指尖而不自知。
    和一庭见他魂不守舍,不安地提醒说:“思安,我怀疑——”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沈思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捻熄了烟,起身拉开门追出去。
    到楼下的时候,沈思安四处看了一眼,就见到庄浅在饮水机前磨磨蹭蹭,他两步走上前去。
    “不是说了不准喝冰水吗!”
    庄浅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手中水杯重重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小声解释,“我,我在兑热水。”
    沈思安一怔。
    她指了指地上的水,“真的,是热水,你,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沈思安冷冷盯着她紧张的表情,伸手重重抬起她的脸,“庄浅,你就认真回答一句,我是真的可以相信你吗?我相信你的结果,不会是被你当傻子一样捏着玩儿吗?”
    庄浅皱紧了眉:“你,怎么了?”
    沈思安狠狠松了手,睨着她,“今晚的慈善拍卖不准去。”
    庄浅脸色一变,连委屈都顾不上,“不,不行。”
    “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
    庄浅脸色比他更难看,“你没资格,阻止,我。”
    一句话将沈思安火气撩得够呛。
    他狠声指着大门道:“那你就一个人去!我不会被你当枪使!”
    庄浅被他的大吼吓得后退一步,她愤愤地盯了他一眼,与对于他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厌恶到了极点,置于身侧的双手拧紧成拳,有片刻的沉默,良久才再开口:“不用你,我自己,去。”
    说完一个人转身开了门离开。
    沈思安狠狠一脚踢翻了茶几,摔在沙发上生闷气。
    和一庭从楼上下来,说道:“你选择不去趟这趟浑水是对的,警方早已经盯上了秦贺云这条线,因此今晚的拍卖会上,肯定会对安千秉的人身安全负责,她要是敢在今晚动手,那就是自寻死路。”
    沈思安搭在沙发上的手一瞬间收紧,眸子中阴晴不定。
    “喂!你去哪里——”
    和一庭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就已经拿了衣服出门去了。
    ……
    ‘儒安堂’。
    “安老,这位就是安盛电子的庄小姐,我的新东家。”顾惜蔷亲热地挽着庄浅的手,向面前的老人笑着介绍,“她早就放了话,说一定会将您那尊玉佛拍到手,多少价钱都愿意出……”
    庄浅全程不语,任由顾惜蔷滔滔不绝,自己只温柔地笑看着面前的老人。
    安千秉笑着跟她握手:“庄小姐年纪轻轻事业有为,哪像我,老了老了……”
    “您,不老,很有本事。”庄浅零星组织出几个字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说话,不太方便,一会儿,细蔷替我,出价,您别介意。”
    “怎么会,”安千秉笑得脸上皱纹都活跃了起来,本欲再跟庄浅多聊两句,可是秘书过来通知说警署的人来了,他这才冲庄浅抱歉地笑笑,离开。
    顾惜蔷拉着庄浅,在靠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刚落座,庄浅便摸出手机开始打字,打完按下发送键之后,示意顾惜蔷看手机:
    庄浅:我说话不方便,以后短信联系。萧远山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新闻?现在警方揪着我不放,你动作快点。
    顾惜蔷凑近她小声道:“已经将你给的报导材料整理完毕了,预计最迟今晚九点就会见报,而且按照你说的,将首发机会卖给了别家传媒,我们做后期深入挖掘报导。只是我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将赚钱的机会拱手让人?一旦萧远山的背后脏事被曝,肯定会引起社会的剧烈反响,若是由我们一路独家,必定可以大赚一笔……”
    庄浅:我不稀罕那点小钱。
    顾惜蔷阴阳怪气:“哟,我怎么就忘了,现在你是发达了,我们这种小市民自然比不得,今儿个不就是为了搏个破慈善名头么,就要白送姓安那老头几百万?
    庄浅敛下讥诮的唇角,没吭声。
    不一会儿,她抬眸看了眼门口,就见到那位姓靳的督察过来了,正在门口跟安千秉说着什么,表情严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灼灼眼神,门口说话的靳正言语气一顿,目光朝她看过来。
    庄浅无害地冲他笑了笑,笑容明媚而多情。
    靳正言眉头一皱。
    她收回了眼神,继续用短信向顾惜蔷道:对萧远山的报导适可而止,别紧揪着不放招人怀疑。
    顾惜蔷点点头,然后又低声咒骂道,“那个老王八蛋作孽太深,这么多年警方竟然没查出半点罪证,如今果然是天道轮回,也不知得罪了哪方鬼神,落得个凄厉不得好死的下场,真希望这种社会败类多死几个。”
    庄浅: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法律不能制裁,作孽太深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顾惜蔷看完短信,笑嘻嘻睨她一眼:“平时倒不见你是个这样正派的人。”
    庄浅抿唇笑笑,收了手机不再说话,等着拍卖开始。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顾惜蔷突然拐了拐她,暧昧地朝她挤了挤眼睛,“你看门口谁来了?”
    庄浅一回过头去,就看到一身浅色休闲装的乔焱站在门口,身边是他二姐乔箬,两人在门口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朝这边过来。
    庄浅眉头一下子皱紧。
    “冲着你来的吧?”顾惜蔷笑睨了庄浅一眼,“你这女人行啊,从前见你闷着不吭声,还以为是个榆木脑袋,结果转眼就抢了老公家产在外养男人……”
    “你别说,这么难听。”庄浅瞪她一眼。
    “啧,敢做还怕人家说呀。”顾惜蔷耸耸肩,“想想你这一辈子也该值得了,嫁过豪门,睡过老公以外情人,临了还捞得满钵,吃喝嫖赌不愁……”
    说着说着又有些酸的不是味儿了。
    庄浅懒得理她,起身朝乔焱走过去。
    ……
    庄浅到了门口,跟乔焱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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