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一边的乔父被儿子话中命令激得大怒,捡起桌上一本书就狠狠砸了过去,“有你用这种语气跟爷爷说话?老子还以为三个月你能学乖,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乔焱半步未挪,任由那本厚厚的书砸到胸口,痛得皱紧了眉,他缓缓开口,“爷爷,爸,十分钟之内,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咱们国家安置在中东上空的十二架隐形监察机,就会一架架被击落……”
    一语激起惊涛骇浪。
    主位上的乔老爷子终于有了动静,那双丝毫不见沧桑的利眼盯着自己唯一的孙子,“你知道了什么?”
    “我看了国安局研发部的制造档案,那些分布在全球的隐形战机,位置我全都有数,并且能不费吹灰之力破解其隐形程序,我知道您有办法,让秦叔叔出狱——您成全我,我就什么都不会做。”
    “混账东西!”乔父终于明白过来儿子说什么话,重重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气得直发抖,“老子千辛万苦力保你进国安局,你是不害死咱们家不罢休!你如此跟卖国的恐怖分子有什么两样!”
    乔焱被打得一边脸充血,他却毫无知觉,只安静地看了一眼手表,道,“距离第一架战机解除隐形设置,只剩下四分钟了。”
    乔父怒得面红耳赤,也是急,不止担心家族,更担心儿子因此闯下大祸,最后抽了他两巴掌之后,到底还是心里过不得亲儿子,跪地朝着乔老爷子道,“爸,爸都是我不好,没管好这混账东西,咱们先保姓秦的出来,他都那样了也翻不出什么事——”
    乔焱目光灼灼地盯着老爷子。
    良久,
    老爷子才开口,“准备军机,让小箬飞一趟安城,把监狱内部的现场处理成病故,就说是抢救无效死去的,别惊动闲杂人等。”
    “我一起去!”乔焱连忙道,眼神惊喜。
    ……
    此刻贺岗监狱内,早已经乱成了一团,庄浅赶到的时候,秦贺云刚接受完化疗,门口的勤务兵对她已经不陌生了。
    “我父亲情况怎么样?”庄浅问守在门口的勤务兵。
    对方公事公办回答道,“接受完了化疗还在休息,应该没有精力说话,您要进去看看?”
    庄浅眼眶通红,声音发哽,“不、不必了。”
    两名勤务兵似乎松了一口气,木着脸专心执勤。
    “求、求你们一件事好不好?”庄浅站在门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颤抖着手从包里取出那套白色军装,哽咽说,“把这个,交给我父亲。”
    “庄小姐,这样不合规矩……”
    “求求你们了,他活不长久了,这是他唯一的心愿,求你们……”
    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流着眼泪恳求。
    两名年轻的勤务员一下子不知所措,两人携手扶起她,踌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道,“好,咱帮你这个忙,庄小姐你先起来。”
    庄浅感激涕零。
    勤务兵接过军装,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异样之后,送进去放到了秦贺云的床边。
    放好出来,“秦老醒来就能看到,他一定会开心的,庄小姐您放心。”
    “是啊,庄小姐,您不必再难过了。”
    庄浅脸色却愈发惨白,没有再应答两人的话,踉跄着离开。
    两勤务兵摸不着头脑,继续执勤。
    ……
    庄浅一路面无表情,走过病房,走过正厅,走到监狱内部大操场的时候,身后特护病房就已经传来轰动——
    “秦先生!秦先生!天哪快来人!”
    “病人割腕了!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怎么会这样,谁这么大意把利器放在病房……”
    ……
    医生,护士,尉兵,一队又一队从她面前匆匆走过,全都直奔特护病房。
    庄浅双腿一软,终于站立不住,神魂俱碎地瘫软在地上,听着身后各种嘈杂训斥的声音,她突然疯狂锤地大笑,“这下好了,这下干净了,没了,什么痛苦都没了,什么人都没了……”
    沈思安开车赶来的时候,就见到她使劲徒手锤地,双手血迹斑斑。
    他重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被她满手的鲜血刺红了眼,气急败坏地大吼,“你疯了!满手磨出血都不知道痛是不是!”
    “痛?”
    庄浅木然地看着鲜血横流的双手,声音飘忽,“是啊,好痛,真的好痛……”
    沈思安紧张地看着她恍惚的神色。
    “小焱没了,我父亲没了,我最亲近的人都没了,多好,这下好了、这下谁都害不了我了,这下谁都威胁不了我了……”
    沈思安浑身一怔:
    “你胡说什么?”
    庄浅狠狠推开他,踉跄着脚步走不动路,却拼命要朝监狱外走,仿佛这样就能走出这一天恐怖的阴霾。
    沈思安重重一把将她拉回来,铁青了脸厉声吼:“你到底在乱说什么!我才拿到你父亲的最后一次检查报告,医生说是误整,是由于他前期吃了过多的特效药,导致数次检查都出了偏差——他只是普通的初期肺炎,根本不是什么癌症,怎么会死?”
    他几个小时前得到消息的时候,原本给她打了无数次电话,结果她都没接听,急着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他甚至连做事都没有心情,迅速开着车就急赶而来——
    结果人却已经走了?
    沈思安心绪复杂。
    他说完话,庄浅却浑身都开始颤抖,浑身颤抖怎么都止不住。
    “小浅?”沈思安紧紧抱住她,“你怎么了?”
    庄浅只是浑身颤抖,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连放声痛哭都是奢侈。
    半晌,她才狠狠推开他,骤然爆发出大笑声,笑得泪流满面:
    “死了好!全都死了好!死了干净,死了比活着干净。”
    “庄浅!”
    她昏头昏脑地跑出,沈思安连忙大步追上去,可才到外面庄浅就上了车不见。
    ……
    军机在机场落地的瞬间,乔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紧张地对姐姐说,“二姐,你说她会接我的电话吗?她会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她会不会气我几次都没有接她电话,我其实很想跟她说说话的,可是我怕自己忍不住……”
    “庄小姐不会生你的气的,”乔箬见弟弟魂不守舍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小心碰了碰他依旧红肿得不像话的脸蛋,安慰说,“等庄小姐的父亲出来了,她会很感谢你的,一定不会再生你的气。”
    “嗯!”乔焱重重点头,一边迅速拨号。
    却怎么都没人接听。
    他原本带着喜悦的脸颊渐渐暗淡下去,反复拨打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
    “别紧张,她可能是忘记带手机了。”乔箬看不下去,连声安慰。
    这时候有电话打了进来。
    乔箬站到一边接起,乔焱依然锲而不舍打电话。
    等到乔箬挂掉手机的时候,看到弟弟期待的眼神,她蓦地哽咽了声音,“小焱,不用打了。”
    “二姐?”
    “庄小姐的父亲,刚刚在医院……去了,自杀。”
    乔焱掌心手机砰地一下落在地上,浑身僵硬。
    ☆、第030章
    大多数的人,穷途末路的尽头是绝望,少数的人,能在绝望后被迫接受现实,而绝少数的人,把绝望当作是永不会耗光的精神食粮。
    沈思安得知庄浅出事的时候,是在当天凌晨三点。
    交通部来的电话,说昨夜大雨,北城路段坍塌,三辆轿车追尾,其中有一辆,正好是他要求全面查找的车,庄浅的车。
    两名车主当场死亡,其中一名在急救室抢救。
    急救室外,庄曼眼睛都哭红肿了,心心念念地盯着急救室的门,面色憔悴。
    “伯母,先喝口水吧。”
    “谢、谢谢,”庄曼伸手从沈思安手上接过纸杯,声音颤抖着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出这种事,小浅说了只是去监狱送套衣服,她怎么会一个人开车去城北那么偏僻的山路……”
    沈思安说,“秦叔叔无故去了,她大概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庄曼只是捂着唇哭。
    沈思安却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他记得昨天打电话到庄家的时候,庄曼在电话里听说秦贺云胃癌时候的反应,根本连话都哽咽得说不出来,那种反应做不得假;可是不久前得知秦贺云自杀的时候,她却似乎半点没有在意,只全副精神都专注在了庄浅身上。
    大概是被分散了注意力吧。
    沈思安给她找了个理由。
    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出来,两人连忙迎上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麻醉药效过了就会醒来,”医生见多了这种场景,倒没有感同身受的悲伤了,只平铺直叙道,“万幸,安全气囊减少了对病人胸腔和头骨的冲击,使得她能性命无虞,只是,事故发生当时她被山石砸中后脑,导致脑叶受损,即便日后身体全面康复,病人的思维也可能很难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
    庄曼手中水杯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什么意思?”沉思安脸色发沉,“她会有记忆障碍吗?什么叫思维不能回到正常人水准?”
    “这倒不一定,”医生说,“只是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病人醒来之后,由于脑叶各种敏感神经相继牵连受到破坏,她的思维很可能变得异常迟钝……”
    沈思安已经听不见医生还在说什么了,光是这一点就让他难以接受,脸色陡沉:
    “你是说她会变成傻子?”
    医生皱眉,显然是觉得他这种说话太过恶毒,解释道,“这与普通的痴呆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病人脑部创伤渐渐平复,她或许会慢慢好起来,但确切情况要等病人清醒之后才能下定论。”
    “另外,”医生补充道,“病人的右手经历了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以后使重力是不太可能了,坚持复健的话,开车和做一些简单家务是没问题的。”
    医生的一句补充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庄曼闻言再也承受不住,重重晕了过去。
    ……
    庄浅术后两个小时才彻底醒了过来,首先看见的是床边的一条肥硕的大狗,大狗看到她睁眼,汪汪两声,一双前腿兴奋地爬上床沿,伸出舌头直往她脸上舔。
    她想把狗推开,结果一抬手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脑海中记忆水一样的汹涌而出——她想起自己出了车祸,差点丢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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