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清晨,叶惊玄就这被文嬷嬷揪了起来,天还没亮了,顾重楼来接了她一道去拜太庙。拜了太庙,告了天地先祖,叶惊玄这才算是真正地入天家的门,做了顾重楼的媳妇儿。
    午时吃过饭,顾重楼一步也没多留就闪人了,留给叶惊玄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叶惊玄莫名其妙得很,但却也没多什么。只是等到账房和府里的管事来禀时,她才知道顾重楼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账房先生和管事由文嬷嬷领着在帘子外坐下,隔着纱帘子,叶惊玄见这二位坐在条凳上,表情很恭敬地把府里的账本呈上来,而管家则在一旁说着各院子里的事,什么绣房多少人,司掌制四时衣服,每月领多少银钱,厨下多少人,司掌一天三餐数点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叶惊玄反正没听出重点来,只是点头嗯了两声表示她在听。翻着手里的账本,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略微心算了一番下来,发现这永徽王府是进得多,出得也多,基本上倒是能收支平衡了。加上一年数节宫里赏下来的东西,这王府倒也能过得滋润。
    只是后面一页上明确地标着,某日王爷取银一千两,购琴一张,某日王爷取银五十两,赠予某某寒士等等。叶惊玄就知道这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府里虽然不说拮据,但却也没多少存余。
    叶惊玄扶额叹,她也没指望过富贵荣华的日子,可也没想到顾重楼能把王府给经营成这模样:“莫先生,眼下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账房莫先生站起来恭敬:答道:“回娘娘,不足千两,但四月初宫里会拨夏季的例银来,倒是不会缺银子使。”
    叶惊玄心想不缺就成了,这会儿她又把春徽堂给想了起来,可是春徽堂却是她和顾至臻一手鼓捣出来的想到又脸色一沉,愣愣地半晌没出声。许久了才在文嬷嬷询问的眼神里幽幽一叹道:“王爷向来使银子没个度,你们该劝时也就劝劝,毕竟上下百十来口人,缺不得银钱。”
    叶惊玄又继续翻看了下账本,上头的进项大都是田地的租子,还有蕃王抽的那一成税,其实也算得上是很有钱了可顾重楼能生生把折腾成这样,叶惊玄真是不服都不行:“府里也不能老指着宫里的例钱来花销收进来账上又出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娘,年前收成不好,王爷怜惜百姓,便把收的税又退了回去。”说到这里莫先生脸上倒有一丝骄傲就这一件事,他走在徽城的路上都带风了见了不夸他跟了个好主子,一句王府里的大账房听来,就让他觉倍有面子。
    叶惊玄又摇头。她倒不是不支持。只是这位主真是太能折腾钱了:“成了。细地就不用跟我说了道正街上地春徽堂以后就是王府地家业了。每个月也能收个千把两虽说不多也算是个进项吧。”
    叶惊千把两。实在是保守估计了眼下自行车虽然没以前那么火爆了。但烟花却补上了不少缺地销量也稳中有升。一个月入个两、三千两。丝毫不在话下。
    她把春徽堂这样处理。一是因为王府需要银子开支。二是她不想多去春徽堂。但春徽堂却必需有人时常管顾着。有时候越想忘记。却越容易记起。如今忘不忘地也都顺其自然。只是那个地方还有着那么多关于顾至臻地回忆。她怕去了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烟花三月。叶惊玄忽然想起了这个词。去年这个时候。她和顾至臻在一起做什么呢。吃烤串、搞印刷、开小店。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跟梦一样儿。
    叶惊玄发着愣。文嬷嬷也就懒得再去催。让账房和管事先出去了。文嬷嬷让人卷了纱帘子。站在叶惊玄面前:“娘娘。府里地事以后就全得交给您了。您不在前头管事顾着。后院则是奴婢照看着。现下都得请您娘娘过问才是。”
    叶惊玄本来就没想过要管。刚才也是一时感叹。忍不住就管了一回而已。她可没兴趣顾这些东西:“嬷嬷。你看我这初来乍到地。自己地事还处理不爽利呢。这皇院里地事。还是嬷嬷照看着。嬷嬷呀。我是来享清闲地。可不是来管家地。刚才不也说了前有管事后有嬷嬷。我呀。就多操那门子闲心。以前怎么办地。以后还怎么办。如此下去不是正好吗?”
    “娘娘,那可不成,那您还是把霜叶这丫头给奴婢吧,奴婢把事儿交托给您的贴身大丫头。娘娘是来享清闲的,奴婢这年岁也大了,过些日子也就该回乡了,奴婢得
    交托干净才能安心不是。”文嬷嬷先是跟着德妃,照顾顾重楼,大半辈子都耗在这娘两身上,现下倒真是老了。
    叶惊玄眨巴眼,看了看霜叶觉得这想法不错,就笑眯眯地看着霜叶说:“霜叶啊,你是个细心的丫头,把这摊了交给你,我放心。”
    霜叶虽然一直就是被当做大丫头培养的,可从来没想过如今不到十八就着王府后院上上下下那么大了摊子,这眼见着就慌了神:“娘娘,奴婢不成,奴婢可什么都不会呢。”
    “没什么会不会的,这不有嬷嬷照应着你吗,放心去做吧。大不了小事儿你拿主意,大事决不了就来问我,你看这样总成吧。”叶惊玄话里藏着话,反正她就打定了主意,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后院不好管,管不好是要起火滴,她还不想惹火烧身。
    霜叶愣愣地看着事就被这么定下来,哭死的心都有了,看着叶惊玄委屈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嬷嬷站在原: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从袖子里抽出文书来递给叶惊玄:“娘娘,这是当初皇上赐给王爷妾室时,一并发来的入籍文书,上头还得盖了娘娘的印章才算落了籍,娘娘若看着这二人性情还过得去,便可以给她们发牌子。”
    牌子,叶惊玄又一回听到个词,入籍文书接过来一看,上头就写了些生辰八字以及出身之类的字眼,下面用印一栏还空着。想了想,她实在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做什么用的:“嬷嬷,您也知道我是个没管过家的,这牌子和入籍文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嬷嬷告知一二。”
    文嬷嬷脸上着些惊讶,但又迅速整好神色侧身回道:“娘娘,入籍文书盖了您的印,她们才算是进了王府。却还连妾都算不上,而妾也有分有牌之妾,和无牌之妾。说穿了无牌连妾都算不上,和个丫头没两样儿,每月得到管事处领些轻便活计,按月结例银子。而领了牌子的妾,便算是承认了身份,也可以有两个粗使丫头服侍起居。”
    叶惊玄就犯了惑了,也没见这二位做什么活儿嘛,难道因为是皇帝所赐的关系。文嬷嬷看出了她的惑,又回话道:“徐夫人和方夫人是皇上所赐,因而在娘娘没进府之前,以姬妾之礼对待。但现在王府里有了主母,您便可以决定她们的去留,是给牌子还是不给牌子,端看娘娘怎么处理。”
    “那依嬷看,这印是盖还是不盖,牌子是给还是不给?”这个问题太难搞,叶惊玄实在不好做决定,只能让文嬷嬷这个在府里的老人精来决定。
    “娘娘,这些王府的家事,奴婢本不答,但娘娘既然问了,奴婢便妄言一二。以奴婢之见,印可以盖,牌子却要按着不发,娘娘先考量了二人的性情如何,合不合娘娘的眼,再决定给不给牌子。”文嬷嬷是想,府里的丫头都得落籍,只是丫头头落籍,管事的出面就成,妾到底是不同的。
    叶惊被这一套一套的弄得头都晕了,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让桐月去取了刻着懿安王妃四个大字的印章,往朱砂陈泥里一按,刷刷地盖到了两张入籍文书上面。
    文嬷嬷又说了会儿话,便拿着文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奇怪,按说叶惊玄这会儿脸面上多少该有些不好看,叶惊玄这倒好,坦荡得很爽快得很。
    本来妻不娶,妾不能立,徐、方二人是皇帝所赐,也算是特例了,叶惊玄这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让文嬷嬷准备好了对冷脸怒容的心,一下子掉到了棉花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新主母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到底是大家里出来的姑娘,确实不一般,文嬷嬷一边走一边这么在心里嘀咕。
    叶惊玄待嬷嬷走后,忽然想起顾重楼吃完饭临走时的笑,就越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一想到这儿,就难能不愤愤了,这也就是她才愤愤了事,若真换了个捧着一腔热血嫁过来的姑娘,早气得死去活来了。
    忽然又一想,不知道当初若是嫁了顾至臻,此刻面对顾至臻的小妾,她是否还能这么不在乎。忽然仰面向天,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至少那些女人和他相守过,而她呢,得来的一切无非是虚
    忽然院门外头传来一阵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叶惊玄甩开那些莫名地念头,又重新露出笑容来,心道:顾重楼啊,咱说得也要收拾你一下,以后少拿这些事来烦本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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