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刘府中,她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很低。在之前的半年里,无论婆婆说什么,她都会照做。只有泽春嬷嬷来了后,她才过的舒服些。
    可是,她这样做的结果,居然就是夫君的一句“不堪为妇”?
    刘明辉眼神一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着泪光的清秀女子。他眼中闪过几分厌烦,呵斥一声:“还不快进来!”
    泽春嬷嬷想要替赵知舟出头,但很快就想到了自家郡主信中写的话,就没有再出头,而是让赵知舟自己面对。现在她只希望,格格在郡主回来之前能够立起来。
    钟楚此刻正在坐船归国的路上,与出国时坐的破旧船舱不同,回国时她做的是最贵的邮轮。她惬意地靠在甲板上的软塌上,碧蓝的大海与湛蓝的天空相接,阳光照着在她的身上,静谧又美好。
    她的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既不遮挡视线,还能阻挡着阳光的照射。身上穿着宝石蓝色的旗袍,纯手工刺绣的祥云图案,看起来高贵又有设计感。
    邮轮的最高一层的顾客都是权贵,所以人还是很少的。
    钟楚这个样子没有引来怎样的围观,反而有一个长相英气的东方女子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犹豫了几分钟,她还是走了过来,对着钟楚说道:“这位小姐,您的旗袍真是太漂亮了,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告诉我这是在哪里定做的吗?”
    钟楚见有人搭话,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掀开遮住脸的面纱,轻声说:“当然可以。”
    那女子眼中闪过几分惊艳,下意识地说:“小姐您好,我叫方可珠,请问您的名讳是?”
    “你叫我钟楚就行了!”钟楚轻声说。
    “钟小姐,”方可珠又说,“钟小姐真的太漂亮了!”
    钟楚轻笑一声,没有谦虚:“方小姐也很漂亮。”又说道,“我这衣服是在仲华服装定制馆做的。”
    方可珠虽有些疑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也没有失礼地过多说些什么。反倒是钟楚看出了她的疑惑,又说道:“仲华服装定制管是最近才在上清开业的,我就是老板。”
    方可珠面容惊喜,顺着钟楚的话往下聊,两个人相谈甚欢。
    在这次谈话中,钟楚从方可珠的话中得出,她的父亲是上清政府的官员,手上有实权的那种。当然,钟楚也透露了一些自己的身份。
    方可珠本来就清楚,在邮轮最上层的人身份都不简单。但她察觉到钟楚的身份后,和钟楚的谈话语气变得更慎重了。虽说旧社会已经没了,但是旧社会的那些权贵却还存在着,甚至他们还身居要治,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而钟楚,不仅身份贵重,她本身还是个有实力的。和她交好,对自己有利无弊。
    刘府内,赵知舟低着头,站在刘明辉的下首,沉默着。
    刘明辉看着她那木讷的样子就心烦,冷声说道:“我把你娶进门,没想着能和你琴瑟和鸣。毕竟你我二人之间的思想犹如天堑,没有一点共同话题。我知道你家虽然破落了,但原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想着娶你进来做保姆,都是新时代的人了,并没有什么高度贵贱之分。但你却自恃身份,自翊王府后代,居然不敬不孝婆婆,简直就是封建毒瘤!”
    赵知舟抿着唇,满脸委屈,小声反驳说道:“夫君,你误会我了,我没有不敬婆婆。”
    环儿在一旁趾高气扬地说:“少爷您看,您在这里,她都敢反驳您。您不在这,她的气焰只会更嚣张!”
    刘明辉“腾”地站了起来:“赵知舟!”
    赵知舟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向后退了几步,但依旧不松口说道:“我没有不孝顺娘!”说完,看向了刘夫人,似乎想让她替自己说话。
    刘夫人却闭上眼睛,用手拄着头,“哎呦”一声:“我的头怎么这么疼啊~”
    小环赶紧上前,心疼又担忧地说:“夫人,自从少夫人进门后,您就开始头疼,这阵子居然更严重了。”
    “赵知舟!”刘明辉怒吼一声,“我娘被你气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敢否认?”
    赵知舟只觉得委屈,她从来都没有反抗过婆婆。婆婆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泽春嬷嬷来了后,她也只是少抄了些女则女戒,少跪了一些,怎么就成了不孝顺婆婆了?
    这时,小厮走了进来,拿着一些纸张,递给了刘明辉。刘明辉看着那些纸张,心中不由得大怒,直接将纸张摔到了赵知舟的脸上:“你这个无知蠢妇,旧社会已经没了,现在是新社会,你居然还抄写这些糟粕,简直是自甘堕落!”
    赵知舟从没被这样对待过,这一瞬间,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她很想说这不是她自己想写的,而是婆婆让她抄写的。但是话就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泽春在旁边有些心疼,却也没主动帮忙解围。
    赵知舟看着刘夫人,希望她能帮自己解释几句,刘夫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此时此刻,赵知舟才彻底意识到,自己这个婆婆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面慈心善。
    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小小的,却十分清楚地说:“这些女则女戒并不是我主动想写的,而是娘以我不能将夫君留在家里为由,罚我写的。”
    “你还敢把责任推到妈妈身上?”刘明辉却是一点都不相信,“我在这里你都敢构陷婆婆,可想而知,我不在的时候,你是如何嚣张跋扈!”
    他狠狠地敲打着桌面:“我刘家是容不得你这毒妇!我要和你离婚!”他这次回来本来也是来离婚的,他本是想不顾这毒妇脸面,直接休了她的。但现在是新社会,没有休妻这一说法,只能便宜这毒妇了。
    赵知舟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居然不听我解释,便要休了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没有任何过错,你不能休了我!”
    刘明辉冷哼一声:“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崇尚自由恋爱。我们之间本就是包办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能和你登报离婚,已经是我给你最大的体面了!”
    赵知舟咬着头,满眼都是失望和不可置信:“你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若你真是这般想的,我便与你和离罢了!”
    “不行!”没想到赵知舟松口后,刘夫人却站起来反对,一脸痛心的说:“赵知舟,自从你嫁进来,我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不打不骂。就算我儿因你不愿回家,也没有责怪你。可是现在,我儿冲动之下想要和你离婚,你居然真的松口同意,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儿离婚了?”
    刘明辉本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用过多和赵知舟纠缠。可是现在听刘夫人这么一说,不禁也怀疑起了赵知舟。
    他狐疑地看着赵知舟,下意识地说:“你不会是找了奸夫,出轨了吧?”
    第96章 民国被磋磨一辈子的原配(5)
    听见这话, 赵知舟满眼失望,她嫁的夫君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因为莫须有的一些事情,听信别人的话,对自己的妻子产生怀疑。这样的人, 怎么算的上是良配呢?
    此时的赵知舟还不知道刘明辉的风流韵事, 不过,赵知舟从小接受的就是封建教育, 所以, 就算她知道刘明辉还有其他女人, 恐怕也不会在意。可能还比不上刘明辉愿望她,给她带来的失望大。
    泽春心疼地看着赵知舟,忍不住出声说道:“姑爷慎言!”
    “姑爷?”刘明辉面色不善地看向泽春, “谁是你家姑爷?叫我刘少爷!”
    泽春看着他蛮横的样子, 眼中闪过几分不满, 但此时却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计较,甚至好脾气地说:“好, 刘少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家格格,但是你却不能污蔑我家格格的清白!自从嫁到刘家后, 格格就从没出过院子,见过外男, 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谁料她解释完, 刘明辉脸色却更黑了,一脸瞧不起的样子:“谁让她躲在府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满脑子封建思想的?”
    “你!”泽春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实在是忍不住,刚想上前理论, 就被赵知舟拉住了胳膊。
    赵知舟摇了摇头,满脸失望地说:“嬷嬷,算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刘少爷实在是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她怎么说也算是世家之女,就算是家里没落了,也有着旗人姑奶奶骨子里的骄傲。
    她可以不在意夫君宠爱,不在意夫君纳妾,但她却在乎夫君是否平等地看待她。
    “你们之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和离呢?”刘夫人此时也不头疼了,站了起来阻止道,又苦口婆心地劝说刘明辉说,“儿呀,妈知道给你娶了这么个妻子,你心中不满,但是为了你爸妈我们两个,你就打消了和离的念头吧!我是不会让你们和离的!只要你留着赵知舟,再生一个儿子,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会赞同的!”
    刘夫人暗示着刘明辉。
    刘明辉却觉得厌烦,不知道这个赵知舟给妈灌了什么迷魂汤,没嫁过来之前,她妈就哭天喊地地让他娶了她。嫁过来后,他也没发现赵知舟哪里不同,妈也不是很喜欢她。但为什么妈就是不同意他离婚呢?
    赵知舟抿着唇,被人这样羞辱,也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说道:“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当初就不应该求娶我。娶了我回来,还这样羞辱我,这是在糟践人!”
    “你本该有自知之明!”刘明辉语气理直气壮,“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如果你是个上进聪明的姑娘,就应该主动退了这门亲事,就算我们上门提亲,你也应该拒绝,而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装傻充愣嫁进我家!”
    环儿在一旁帮腔说:“是啊,本就是一个贪婪的女人,现在倒是一副清高的样子!我们刘家给你们那么多的聘礼,你们家却一件都没有带回来,只陪了些寒酸的嫁妆!”
    “你一个丫环,在主家说话时竟也敢插话?”泽春呵斥道。
    “闭嘴!”刘明辉道,“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
    “没错,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赵知舟地声音坚定,“所以,我也可以说话。当初是你们刘府求娶我的,我是没有把聘礼带回来,但是我是带了嫁妆来的。那些嫁妆并不是什么寒酸东西,里面的物件都是我祖母的陪嫁,每一件都是宝贝,代表着我祖母对我的慈心,任谁也不能随意攀扯污蔑!”
    刘夫人打着圆场说道:“哎呦,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说的那么清楚!”
    小环收到刘夫人的眼神后,也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道歉!”本来软弱的赵知舟,在这件事上却尤为坚定。她的目光执着地盯着小环,有种她不道歉就不罢休的感觉。
    在刘夫人的眼神威胁下,小环不情不愿地道歉。
    刘明辉有些不耐烦,这些女人就是麻烦,小事都要墨迹半天。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婚。
    他清清嗓子,又说道:“赵知舟,咱们两个只是包办婚姻,如今我也有了喜欢的人,你我之间的缘分就尽了,还是趁早离婚吧!”
    赵知舟对刘明辉也很失望,当即就想同意,但泽春却拉住了刘明辉,一脸桀骜地说:“哦,怪不得刘少爷刚刚污蔑格格的清白,原来是自己立身不正啊!”
    “我在和赵知舟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刘明辉瞪着泽春,他最看不上这种自甘堕落,不把自己当人的人了。
    “呦!这不是刘少爷自己说的,人人平等吗?怎么,这会我又没有资格和刘少爷说话了?”
    “你!”刘明辉眼含怒气。
    可是,这个时候刘夫人偏还拉着他:“儿呀,你不能和离啊!”
    他气急了,直接说道:“妈,云儿还等着我离婚去娶她呢!云儿才是我此生挚爱的妻子,我这辈子只认她一个妻子。”
    刘夫人的表情有些古怪,呢喃着说了一句:“云儿,女的啊?”心里却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赵知舟的眼神也不善,腰板瞬间挺直了说道,“赵知舟,既然明辉不喜欢你,又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现在又是新社会了,你们就离婚吧!”
    顿了一下,眼珠咕噜咕噜一转,说道:“赵知舟,既然你们都要离婚了。那你就把我们送的聘礼还回来吧。”
    赵知舟点点头:“你们家的聘礼我肯定还回来,但我带过来的聘礼,你们也得整理好,还给我。”
    “这是当然的,”刘夫人直接了当地说,“不过,你得先把聘礼还回来。”
    赵知舟点点头:“可以,我得先回家一趟。”
    刘夫人点点头:“可以。”
    等赵知舟带着泽春走远,刘明辉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对上环儿仰慕的眼神,心中稍稍有些得意。在刘夫人说话前,以前问道:“妈,赵岭呢?怎么这次回来没看见他?”
    刘夫人脸色一变:“他犯了点错,被我撵家去了。”她下意识地打量着刘明辉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异样,狠狠松了一口气,又笑着说,“你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啊?是哪家的孩子啊?”
    “她叫米云,”刘明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爸爸是名晨报社的主编,妈妈是记者,她现在在女校教书。”
    “一家子知识分子啊!”刘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都怪妈当初没搞清楚事情,给你求娶了赵知舟,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刘明辉拜拜手说:“妈,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以后你不要再自作主张就好了。”
    “唉,妈知道了!”
    而赵知舟回到房间后,就忍不住了,趴在床上痛哭出声。
    泽春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她就带过郡主一个孩子,郡主从小就不爱哭,反倒是总喜欢弄哭别人,她也从没哄过人。现在格格哭的这么伤心,一时之间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幸好,赵知舟只哭了一会,就擦干眼泪坐了起来。她眼神怔怔地看着前方,心事重重。
    从小,祖母就教导她要温顺贤良,以夫为尊。可是现在,她却被夫君休了。刚刚有多么厉害,现在她心中就有多么伤心。她是不害怕自己日后的境遇,她只是害怕祖母失望。在嫁人前,祖母就觉得她嫁给了好人家,让她惜福。
    等一会她回了家里,遇到祖母,她该怎么说呢?
    她带着泽春离开刘家的时候还遭到了为难,门口的守卫说,接到了少爷的通知,要确保她没有带走刘府的一针一线。
    看着守卫猥琐的眼神,跃跃欲试的双手,赵知舟抿着唇,一脸刚烈。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子,若是这样受辱,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这刘府门口。
    她想着一死了之,泽春却不能这么想,她冷脸对付这守卫。小小的刘府守卫,自然不是在嬷嬷的对手,赵知舟完好无损地出了刘府。
    一路上,赵知舟很是沉默。直到回了赵家,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久久不能推门进去。
    赵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赵家了,高门大户已经变成了如今这个矮小胡同。祖母带着一个贴身伺候她多年的老嬷嬷住在这里,靠着家里的余钱过活。
    里面传来咳嗽的声音,赵知舟听出了祖母的声音,她着急地想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祖母年迈的声音:“唉,也不知道舟儿过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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