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问:“这个世界是虚拟的,还是现实的?”
    樊小余:“现实——它真实存在着。”
    林寻:“那通关方式是什么?”
    樊小余:“死亡。”
    林寻愣住了:“这是唯一解?”
    樊小余:“是,没有第二条路。无论你在里面是意外死亡,还是病逝、自杀、他杀,还是寿终正寝。只有等到那一刻,你的意识才会回到这里。如果你通过了,我会唤醒你,如果没有,我将送你的意识去往你想要的那个世界,以你期望的模样生活下去。”
    林寻品了品考试的难度,说:“这听上去有点歧义,既然死亡才是唯一解,那么只要我开始考试之后立刻自杀,考试不就结束了?我想应该还有其他考核标准吧,比如在第一场考试里,抓住凶手就是通关。”
    樊小余:“难就难在这里,没有标准。”
    “怎么会没有?”林寻不由得笑了,总觉得樊小余有隐瞒。
    但林寻还来不及刨根问底,樊小余便在此时说道:“而且就算我告诉你所谓的标准,也没有意义。”
    林寻:“怎么可能,除非我忘记……”
    这话落地,林寻再次愣住,几秒后战栗泛起,她不太肯定地问:“第三次考试,我会忘记一切?”
    樊小余:“考试题目就是‘从零开始’。你会‘一无所有’,所有东西都需要从头累计。也许你会在过程中变得富有,获得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也有可能会结婚生子,有一份你很喜欢做得很开心的工作,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但最终你会死亡,你会像刚出生一样一个人离去,什么都带不走。说到这里我想你已经明白了,第三次考试将会给你一个完整的人生,如何度过这一生将会影响你的最终分数。”
    第113章 chapter 02
    卷五.共生
    chapter 02
    这里是梦城,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前些年梦城开发了一大片土地,落成新的住宅区,刚过二十二岁的林寻便用家里老房子的拆迁款在这里购置一套新房。
    令人意外的是,三年间这片住宅区的入住率连一半都没有,听说开发商已经有跑路的了,第二次工程搁在那儿成了烂尾楼,水电也时不时断几天,出门好几分钟都遇不到一个人,晚上回家就像是进了鬼城。
    冷清的业主群里总有业主抱怨上当受骗,林寻从没有在里面说过话,不了解她的邻居还以为她性格内向,其实她是懒得理会。
    这里人少,她反而觉得清净,也没有心情去和邻居们寒暄。至于上当受骗一说,林寻并不这样认为,房子她住上了,杂七杂八的社会关系她远离了,平日里听不到那些热闹小区里小孩子的吵闹声,也没有不懂边界感的邻居攀交,真没有地方比这里更顺心的。
    有时候老邻居们还会在手机上询问林寻母亲的病情,林寻是能敷衍就敷衍,以前大家挤在老旧拥挤的老小区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林寻迫于无奈只能社交,如今离了八丈远,她连回复一个“嗯”都觉得是礼貌。
    按照林寻母亲许南语的话说,林寻就只是看着内向、没主见,其实她是个比谁都有主意,比谁都拧的主儿。
    买房这事儿林寻事先都没有征求许南语的同意,许南语因精神病住院几年,林寻是她唯一的监护人。
    林寻很少去探望许南语,她们母女感情并不亲近,许南语生病时总是疯言疯语,时常打骂林寻,愤怒时口不择言,骂得十分难听。
    林寻常年生活在高压环境下,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她们母女真该要死掉一个——是的,只需要死掉一个,这个家里就会清净。
    清净,多么奢侈的两个字。
    在送许南语住院并买了新房以后,林寻内心寻求多年的期待终于实现了。
    刚买房时,开发商承诺是送精装修,但林寻入住的时候只是一套毛坯房,别的邻居找上门理论,林寻没有参与。
    林寻刚住进来时只有三个行李箱,当天添置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其他家具都是随买随用,三年间陆陆续续添置的。
    直到现在房子依然是毛坯,水泥露在外面,即便阳光照进来整个屋子都不够亮堂,林寻却觉得别有一番美感,时不时还去跳蚤市场淘二手装饰品,摆在家里做装饰。
    时日一长,林寻就成了这个小区里有名的“怪人”。
    也不知道邻居们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渐渐地都知道她有一个长期住院的母亲,还以为她这孤僻的性格是被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才导致的。
    林寻喜欢穿深色的衣服,不是黑色、灰色,就是棕色、深蓝色,深色的衣服会令她更有安全感,也可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非必要她都不想上街,也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她。
    她在网上找了一份文字工作,帮人校对稿子,写点文章,不用署名,只需要提供效率和保证一点点质量即可,收入微薄,但足够吃饭。
    她没有大额开销,没有购买奢侈品的欲望,没有养宠物,平日里都是叫超市送吃送喝,垃圾一天处理一次,只需要走到楼下垃圾站,小区一个星期都不会出去一次。
    唯一能驱使林寻上街的就是每个周末的跳蚤市场,她一定会在周六上午出现,这个时候东西最多,而且还不会撞上下午来这里淘小玩意儿的高中同学余歆。
    然而这个周六林寻没有去跳蚤市场,医院来了电话,她先去探望了许南语,又听主治医生讲起许南语的情况。
    许南语查出癌症,已经是晚期,主治医生感到很遗憾,说能做的尽量做,但也需要林寻有个心理准备。
    相比医生,林寻却表现得很平静,有些话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明白:许南语这个病和性格、情绪有关,这世界上就没有脾气又差又疯癫身体还健康的人。有些事都是注定的,有些病都是自找的。
    离开医院时,林寻遇到了苏云。她是许南语年轻时的朋友,在这家医院做护士。
    苏云正好下夜班,叫了一辆车正准备离开,便说要送林寻一程。
    林寻没有拒绝,在车上听着苏云的安慰,劝她不要害怕,凡事往好的一面看,现在医学发达,总会好的。
    林寻点头应了,一副并不愿多讲的表情,看在苏云眼里却理解成落寞。
    林寻临下车前,苏云又提起往事,说许南语开始有病,还是从林寻父亲失踪之后开始的。
    林寻只看了苏云一眼,她对许南语的亲情早已在多年的折磨中消耗殆尽了,何况是素未蒙面的生父。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也从没有抱有期望,自认为是个善良的人,更不会遵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去做什么好人,那些都是束缚和捆绑,她要的只是随心所欲、自己顺心就好的生活方式。
    林寻向苏云道了谢,头也不回地返家。
    她住在三层,没有坐电梯,就这样缓慢地拾阶而上,边走边想待会儿的行程安排,是否还要再去一次跳蚤市场?
    时间快到下午了,待会儿去怕是要遇到余歆,可能还有余歆的哥哥余寒和那个蒋延,她不想和这几个人接触。
    但如果不去,就要等下一个周六……
    林寻想到这里,人已经来到三楼,抬眼一看,门口堆放了几个快递箱子,有大有小,大的有半个大门那么高。
    林寻走上前,这些都是她前阵子在网上淘的旧物,箱子上还沾着污渍和灰。
    林寻翻开手机看了眼签收记录,果然有三个链接写着“家门口签收”,再一看是哪三件,她心里一动,顿时将跳蚤市场的事抛到脑后。
    林寻快速进门,又拿着剪刀出来,就在门口将快递箱子一一拆开:一摞二手书,有关于心理学的,也有灵异小说;一个包裹结实的木质方镜;一台需要修理的古董唱片机。
    林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每次拆开包裹,拿到心仪已久的旧物,就像是买了一件崭新的商品一样爱不释手。
    她将几样东西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先试了试古董唱片机,果然用不了。家里的柜子有限,她只能先将它放在正对着卫生间门口的木架子上。
    随即林寻又找来工具,在浴室的墙壁上钻了个孔,钉上钉子。
    可就在她拿起擦拭过的木质方镜,正准备摆上去时,手指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
    她皱了皱眉,缩回手指一看,上面已经划出血珠,是镜子后面的金属挂钩太锋利了,将她的食指划破了。
    林寻将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两口,又随便贴了个创口贴,再次举起镜子,将它挂到墙上。
    换一个在意居家风水的人,必然不会这样摆放镜子,不仅对着门,还是一个不知道是谁用过的老式木框镜,上面遍布斑驳痕迹,很适合放到恐怖片里做道具。
    林寻却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者说她本就对暗物质有点兴趣,所以没有这些忌讳。
    直到林寻将几本书放到书架上,处理完门口的纸箱子,再回到家里已经有些累了。她放弃了去跳蚤市场的安排,准备洗个澡便睡个午觉。
    洗澡水忽冷忽热,还好是夏天,林寻缓慢地冲洗着身体,对于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很满意,连这样阴晴不定的水温都可以包容。
    方镜上蒙了一层水雾,浴室没有装换气装置,空气有些憋闷。
    洗完澡,林寻将浴室门打开,那些水雾涌向门口,林寻围着浴巾站在镜子前,拿了一条毛巾将头发擦到半干,透过散落在眼前的头发和水雾看向镜子,只隐约看到一道人影。
    林寻有点散光,还有点近视,散光比近视数更深,她看东西很模糊,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却看不清。
    她又低头检查了一下手指,将上面的创口贴撕掉。
    创口贴不是防水的,早就湿透了,连伤口也被水泡得发白,好在不再流血,只是在发白的伤口中间留下一道红痕。
    林寻对着伤口呼了呼气,不仅疼而且手指头已经肿了,她走出浴室,又去翻找新的创口贴。
    然而,当她将创口贴贴好,再次回到浴室的镜子前时,她身后却传来一阵音乐声。
    先是缓慢的旋律,声音不大,但存在。
    林寻转身,诧异地看向正对着浴室门的古董唱片机,看到唱片正在唱头针下转动着,针头有序地划过唱片的圆形纹路。
    林寻一时懵了,原来这唱片机没有坏,只是接触不良?
    她下意识朝唱片机走了几步,正要进一步确定,那旋律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瞬间拐入重金属的摇滚乐。
    她记得唱片是卖家送的,说是来自十年前很风靡的摇滚歌手。但她不了解这个歌手,只听说是红极一时,又因为吸毒被抓,从乐坛陨落。
    林寻来到唱片机跟前,将声音调低了点,拿起旁边已经旧得看不出原本图案的唱片包装,正反面看了看又放到一边。
    头发上残留的水珠落在肩膀上,有点冷,林寻缩了下肩膀,转身折返浴室。
    浴室里的水蒸气散得差不多了,原本蒙在镜子上的水雾也消失了大半,露出大板块镜子。
    林寻正对着门口,看着镜子里越来越近的人影,起先并未在在意,直到走近了才发现镜子里的影子似乎跳了一下。
    林寻脚下停了,又盯着镜面看了看,那影子也跟着跳,就像是电视频道串频一样,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很快。
    而且跳动时,林寻的影子会短暂消失,同时出现另一道影子,像是一个男人。
    林寻眨了几下眼睛,又凑近了些,双手就撑在洗手池前。
    就在这时,她的影子再次跳动,消失了。
    画面在波动,在扭曲,里面再次出现那个男人的影子,他同样盯着镜面,同样盯着她,而且同样像是刚洗完澡,身上还在滴水。
    林寻的皮肤上泛起一阵阵鸡皮疙瘩,连头皮都是麻的。
    她终于感到害怕了,开始往后退。
    就在这时,画面再次跳动起来,几下之后,男人消失了,镜子里又变成了她的模样,睁大着眼睛,脸色煞白,像是见鬼一样。
    林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遂回到卧室换上干净的居家服,连头发都顾不上吹,第一时间上网查找资料:“幻觉妄想综合征的前期症状。”
    第114章 chapter 03
    卷五.共生
    chapter 03
    网络看病,人均绝症。
    这是林寻在搜索之后最大的感受,因她觉得自己每一条症状都吻合,她铁定是精神病。而这里面最大的证据支持,就是她有一个患有精神病多年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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