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下一秒,两人同时收了声。
    接着林寻的身体就开始往下坠。
    林寻闭上眼,无比坦然,直到身体落在熟悉的柔软床垫上,周身感受到温暖,头上开始产生宿醉反应。
    林寻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没有片刻犹豫地下床穿衣服,又拿着干净t恤走进浴室,随在蒋延略有惊讶的目光中站定。
    ……
    “谢谢你帮我。”
    林寻微笑着开口,她指的是在电影院,虽然蒋延来得比较晚,但他还是来了,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并不容易。
    蒋延还以为林寻说的是送她回来这件事:“举手之劳。”
    两人回到屋里,林寻先一步拿起蒋延的背包,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口红,再将背包还给他,说:“这件衣服很适合你,你的衣服我洗好了再还你。帮我和经理说一声,我以后都不会去打工了,那份工作不适合我,我去了只会拖你后腿。哦,还有,帮我问余寒好。”
    蒋延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似乎有话要问林寻,林寻却笑着将他拉到门口,拉开门,又道:“再次感谢你,蒋延。”
    门板合上,蒋延立在门外好一会儿才离开。
    林寻将窗帘拉开,感受着温暖的阳光,随即笑着走进浴室洗漱。
    半个小时后,林寻走出单身公寓,选择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路线。
    向青从教学楼里出来,见到林寻快步上前,刚要开口却被林寻打断:“联谊我不会去的,但我不是拿乔,我是真的觉得和四个陌生男生一起吃饭没有意义。不止这次,以后的联谊我都不会去,希望你能谅解。”
    向青似乎还要争取:“可是……”
    林寻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迳自越过她。
    下一站,食堂。
    林寻坐的还是老位置,点了两菜一饭,直到邓爽从门口进来,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林寻抬了下手,将正要说话的邓爽打住:“我知道你今晚要去那个富二代的聚会,你希望我陪你去。可我今晚有事,不能陪你。这不是因为我看轻你我的关系,也不是我要故意不给你面子,如果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你不要误会。”
    邓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晚上要去……”
    林寻笑道:“我知道跟我做朋友你一定很有压力,还要处处迁就我。以前是我任性不懂事,我为我以前的行为跟你道歉。”
    邓爽有点傻眼:“天呐,你没事吧,林寻?”
    林寻摇头,视线越过邓爽看向正朝这边走的方裕,又道:“方裕来了,你先走吧。”
    直到邓爽一脸茫然地离开,方裕落座。
    林寻收起笑容,看着方裕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脑海中依然回荡着上一个世界里他那凶狠的目光、变态的嘴脸。
    和之前一样,林寻没有兴趣听方裕解释他和高露的事,她只笑了一下,先一步说:“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我,你对我的喜欢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一定认为你对我的心意是独一无二的。我愿意听你说,但不是现在。下午我有时间,四点半有一场电影,是个很好看的恐怖片,我一直想看。你把票买好了等我,我先去处理自己的私事,到时候电影院见,怎么样?”
    片刻间,方裕脸上的表情变了几次,有惊讶有喜悦,还有一闪而过的阴霾:“你是说真的,你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寻依然保持着笑容:“等你在电影院见到我,不就知道了?”
    方裕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难言高兴:“好,我等你,四点半。”
    林寻点头:“四点半,不见不散。”
    那最后四个字,她说得不仅慢,还额外加重语气。
    方裕走几步就一回头,好像还不放心似的。
    林寻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冷了,没有急着吃饭,而是先拿出手机,点开余歆发来的信息。
    林寻这样回道:“余歆,之前介绍导演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最好的朋友,我的无心之举一定伤害到了你。也许口头上的一句对不起没有多少份量,有些关系一旦产生裂痕,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恢复如初。我说这些话不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不管怎么说,我永远是你的朋友,当你需要帮助时候我一定会出现。”
    几分钟后,余歆回复了,只有一句话:“咱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寻寻。”
    林寻反覆读了几遍,笑了。
    林寻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余歆和之前那个世界的余歆在心理上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站在林寻立场,她一直都记得当自己夺舍余歆时的那种体验、那些艰难,甚至曾生出过某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余歆。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曾经用余歆的身体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关系,她只知道当她的意识闯入余歆的身体之后,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痛你所痛,伤你所伤”。
    林寻走出食堂时,还听到“她”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高尚挺伟大的,我得罪这么多人,你几句话就替我抹平了?”
    林寻语气平淡道:“我不是替你,是替我自己。”
    “她”笑呵呵的:“替你自己?事儿又不是你做的,你替得着吗?”
    林寻:“就当我图一个心安理得吧。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的祸患要赶紧解决,等我离开了,你以后还是要多与人为善,否则走一个方裕还会再来下一个,到时候你可不要再来烦我。”
    “用得着你教训我!”“她”怼了回来。
    林寻不再与“她”争辩,眼瞅着就要走到公寓了,刚好见到站在楼下的肖东。
    林寻笑着迎上去,接过肖东递过来的包,又听到肖东说:“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林寻:“谢谢你专程跑过来。再帮我谢谢mandy,包是她取回来的吧?”
    肖东原本眉眼带笑,听到这话笑意淡了几分,却没有接话,只是挑眉看着林寻。
    几秒的停顿,林寻审视着着肖东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后知后觉,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原来肖东在谈吐、气质上是那样的像许亦为,而且他们都不是爱笑的人,笑起来时比较含蓄,会给人一种神秘感。
    这时,肖东开口道:“如果你介意,我会将她调岗。我希望你能明白,任何人都没有咱们的关系更重要。”
    这话似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尽管时间很短,足可见他是个果断且决绝的男人。
    林寻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觉得咱们的关系更重要,那是因为我是许亦为的外甥女。肖东,承认吧,你喜欢的不是我。就像我对你的喜欢也不够纯粹一样,只是一时兴起和征服欲作祟罢了。”
    即便是商场沉浮多年的肖东也不由得怔住了,还夹杂着一点评判:“你……林寻,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寻没有回答,只问:“你一直都知道mandy喜欢你,对吧?”
    肖东点头:“我是知道,但我没有给她信号。”
    林寻:“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一点点暗示,在别人看来就是希望,这你是知道的。如果你直接拒绝她,她的幻想就会粉碎,但她不会痛苦太久。可这样一来,她就未必会继续留在你身边任劳任怨地帮你了。你欣赏她的工作能力,又不希望和她进一步发展男女关系,只有这样你的利益才能最大化,这种不需要负责任的感情投资就是你高明的地方。你有没有问过自己,如果mandy是许亦为的外甥女,你还会不会是现在的态度呢?肖东,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咱们不合适,就这样分手吧。你放心,舅舅那里我什么都不会说。”
    林寻自问没有说多么严重的话,但这番话好像还是刺激到肖东,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他的下颌骨清晰地浮现咬牙的痕迹,他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她点了点头,似乎花了一点力气才令自己没有说出什么难听话。
    再开口时,肖东这样说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或许你我的关系只是你的一场游戏,而现在你玩腻了。”
    林寻耸了下肩:“随你怎么想,反正分手只要一个人决定就够了。我知道你今晚要出差,祝你一切顺利。”
    肖东又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最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而是又看了林寻一眼,掉头就走。
    不一会儿,肖东的背影就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
    林寻依然站在原地,有些意外这场分手的顺利,因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她”的反对。
    林寻忍不住问:“你居然没有阻拦我,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他啊。”
    “呵,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我的看法呢。”“她”的回答透着点阴阳怪气,“我当然无所谓啊,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代餐。”
    林寻忍不住翻白眼:“这个世界的混乱说到底都是因为你乱搞男女关系,还有你这种态度,你也该长长记性了。”
    “她”冷笑着:“得了吧,就你那点浅薄的恋爱经验,也敢来教训我?就算我看人有问题也比你强,瞧瞧你选的,余寒呵呵。”
    林寻没有反驳,恋爱经验这方面她的确没有发言权,她和余寒那段懵懂的,刚刚发出一点萌芽就被掐死的恋爱关系,的确半点都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如今回想起来,留在她心里的只有暧昧时的朦胧美好,越发衬托着后来种种变故的残酷现实,以及只有十八岁的他们力量实在渺小。
    至于余寒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变得非常遥远了。
    讽刺的是,林寻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增长了不少“男女关系”的经验,还是多亏了“她”留下的这些烂摊子。
    想到这里,林寻笑了下,拿出手机直接拨打许亦为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对面出现许亦为平稳淡漠的声音:“喂。”
    林寻张了张嘴,刚要叫一声“舅舅”,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三十岁笑容更丰富的许亦为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对“她”来说,“她”从未将许亦为当做舅舅,而是将他视为一个男人。在另一个世界里,那里的林寻和许亦为疑似还是恋人关系。然而对于此时林寻而言,她还在消化阶段。
    就是这两秒的迟疑,令林寻将那声称呼咽了回去,转而说:“那个……好久没见了,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还有很多事想要问你——在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了。”
    一阵沉默,电话另一头无比得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林寻却知道他没有挂断,也不是信号问题,她就这样默默等待着。
    将近半分钟过去了,许亦为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听上去比刚才多了几分温意,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叹息:“我现在在酒店,刚结束一轮会议。你想来,就来吧。”
    第53章 chapter 17
    chapter 17
    从学校赶去酒店,即便算上堵车,整个车程也不过半个小时。没想到就在这短短半个小时里,林寻和“她”还争执了一次,再一次证明两个人无论是性格、认知还是三观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然也可以说是互补。
    争执的起因是网约车司机正在收听的一段新闻,是关于答应捐赠骨髓的人临时变卦,最终患者在无望的等待中死亡。
    新闻播放完,就听到“她”的冷笑声,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上来就说:“如果是你一定会捐吧,哪怕搭上自己一条命也义无反顾。你可不要告诉我什么捐骨髓和捐血一样不伤身,也没有危险性,我只会认为你很无知。”
    林寻本不想理“她”,想了想还是说:“是有危险性,但危及自身性命的概率很低,这和捐赠者的身体素质也有关系。没必要将低概率事件放大到100%,覆盖到每一个人身上去看待啊,这就是自己吓自己。”
    “她”说:“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不要忘了,你死了还能重生,普通人可没有这个能力,怕死、惜命是人和动物的本能,就连植物都有求生欲。为了一个陌生人牺牲自己,你对于自己的亲人怎么交代?如果能提前知道捐赠的后果,如果早知道那低概率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你说有几个人会签字呢?临时反悔就是因为害怕未知的恐惧,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死,会受到多大损伤,会不会因此落下什么后遗症。”
    林寻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说:“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自私、自我是人的天性,没必要压抑天性,强迫自己去做什么高尚的圣人。知道《羊脂球》的故事吧?你不愿意牺牲,所有人都骂你,你愿意牺牲,所有人都看不起你——这才是人。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自私一点就少一点枷锁,活着才更开心。”
    林寻没有说话,后来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
    林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什么疯,刚才那段新闻到底是哪里刺激到了“她”?难道在“她”经历的那些世界里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她”曾经被人狠狠伤害过,或者是看得太多看透了,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除非是天生犯罪人格,否则林寻不相信有人会天生就是这样负面。
    若是放在第一个世界里,林寻大概还会和“她”争辩一番,现在想想真是没必要。她发现自己的观念也在改变,见多了人经历多了事,避无可避地受到穿越的影响。
    无论是善良还是邪恶,在某一个维度看来都是一样的、平等的,并没有高低之分,也不存在哪一方更高尚,哪一方更低劣。高尚与低劣本来就是人类拥有思想之后所赋予的意义,对于大自然本身而言根本没有这种说法。
    就好比说,狮子捕猎是锁喉,猎豹捕猎是爆头,猫科动物采取的都是先夺走猎物的生命,防止猎物反抗再进食的方式。而棕熊捕猎却是活吃,因为要它知道猎物在它爪下逃脱不掉,而且它要保证“食物”的新鲜度,还要储存一次吃不完的部分。
    可对于人类来说,只会觉得棕熊更为凶残,因为人类认为杀生不虐生。然而在棕熊的生存法则中,它哪里知道什么叫虐呢?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进食和捕猎方式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或许在“她”看来,不为他人浪费自己的生命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见到有人落难就去帮忙,那么“她”早就死透了。难道别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就不是命吗?珍爱自己的生命有什么错?
    就这样,林寻心里留下了一个问号,直到赶到酒店,脑子里还在惦记刚才的争吵。
    因为想事情太出身,她一直低着头走路,进了酒店也没有四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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