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这番话中,最令李灵感到吃惊的是那个什么“神医”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除去辽国马瘟之患,本以为当今之世,除了自己之外,别无他人可以做到,不想竟是又有奇人出现。\\\ 超速首发\\
    又起变局,这位新出现的神医,究竟是何方神圣?战事结束之后,确实应该着人好生探查一番。
    至于北汉,据历史记载,当年宋太宗灭北汉时,先后调动了将近二十万军队,兵围太原一月有余,几乎将太原催为废墟,那北汉之主在外无援兵,内无兵力抵抗的情况下才不得已开城投降。
    由此可见,北汉民风彪悍,想要灭之却也不易,燕云大战之后,周军实力有损,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灭掉北汉,却也不易,更何况还有一个实力正在恢复的辽国,虎视眈眈的想要重夺燕云,一雪前耻。
    总体而言,周主的策略还算正确。
    只不过,还有一点令他困惑的是,此次伐蜀,按理说北路大军的主帅应当选定殿前司都点检张永德,可周主却是委任了殿前司的第三号人物,都指挥使赵匡胤,如此用人,却是出人意料,实不解周主心中有何用意。
    莫非,朝中又有什么变故么?
    这点疑惑,李灵自是不能轻易说与慕容延钊,便道:“慕容将军分析的不错,以陛下之英明,既然做出了决策,必然是经过深思熟悉虑,慕容将军到底是追随陛下已久,深知陛下心意,比我看得要深,要远呀,日后,我还得向将军你多多请教才是。”
    主帅能在他面前如此自谦,慕容延钊虽然听着舒有,却也不敢太过得意,忙道:“陛下谋略极深,外人是万难度测的,属下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至于这请教一词,大帅却是言重了,大帅有何不明之处,尽可找属下参详。”
    李灵点了点头,又道:“虽然我对刘光义十分的放心,但还是有担忧之处。”
    “大帅还有什么担忧呢?”
    “我是担心刘光义水战虽能得胜,但耗去的时日却较长。”
    此番西征,周主并未有似南征那般有过速战速决的吩咐,似乎周主只是把他们西路军当做牵制力量而已,而真正主攻的方向则是在北路。故而诸将们的心情也比较放松,凡战但求获胜而已,哪里会去担心什么耗时长短,虽然李灵发兵前曾言要速胜,不能误了与北路军会攻成都的日子,但诸将其实心下并未太过在意。
    此时李灵这么一说,慕容延钊却是一怔,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假若巫山之战耗时过久,其后各处守军自会加强守备,如此我军西进之举将会遇到更强的抵抗,”李灵说着便是站起身来,走到船舱的另一头,指着蜀国地图说道:“你看,由此往夔州,不仅有巫山、三会、松木三道水寨拦路,破夔州之后更有涪州、渝州、遂州等要地,沿途更不知有多少关隘水寨阻挡,拖沿日久,如何能与北路大军约期会攻成都!”
    他说的是要会攻成都,其实心中所想,无非是要与那赵匡胤争功而已,慕容延钊不是傻瓜,自然心中明朗。
    虽说他李灵不久便将是驸马,又是身为殿前司逼都点检,可谓集皇亲与国器与一身,地位不可谓不重,然那赵匡胤乃是周主义弟,且在朝中素有威望,两人地位相差无几。
    慕容延钊在朝中算是“洁身自好”并不属于哪一派系,但就是因为没有一棵大树支持,多少年来,在殿前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呆了许久未得升迁,直到先前随李灵南征之后,才得以建节。
    故而他对李灵虽然还稍有不服气,但心下却已不自觉的对其有感激之心,动了投靠之念。此时见李灵与赵匡胤争功之心甚坚,又想若是此番能随他攻下成都,夺得灭蜀首功,于己未尝没有好处。
    思索片刻,遂道:“攻坚之战,未有不消耗时日的,除非是智取,似大帅破朗州时所用之策,又或是敌人主动投降,似江陵高保勖之例,运乎得当,一月之内攻到成都也想来不成问题。”
    慕容延钊所提的前都李灵不是没有想到,故而他此次来时,各种药草也带了不少,只为需要时使用,但这药战毕竟需要诸如流向,风向等天时因素,并不是说想使用便能使用的。
    而慕容延钊所提的后者意见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遂道:“慕容将军可有何良策,可以迫使蜀军主动投降吗?”
    “这属下不才,虽有其心却未有其能,并未有什么良策。”
    李灵一叹,心道:“要是赵普在就好了,说不定会有奇策,偏生这家伙在江陵时水土不服,非得养个十几天才行,罢了,这回只有靠自己了。”遂道:“看来,只有先看看刘光义这首战如何,再论下一步方略了。”
    “也只有如此。”
    李灵度到了窗边,望着滚滚江水,还有一艘艘逆流而上的战船,旗帜依旧迎风招展,水手的号子仍旧那么嘹亮。
    然而,他的人却不似出征时那般自信。
    显然,他没有将一切考虑周详,要面临的问题比想象中的要困难不少。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竭力而战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率先攻下成都。
    ——
    蜀国,成都,皇宫。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贝阙琳宫恨初远。玉阑干倚遍,怯尽朝寒,回首处,何必留连穆满。
    芙蓉开过也,楼阁香融,千片红英泛波面。洞房深深锁,莫放轻舟、瑶台去”
    炎夏如火,清秋阁中,却是一片凉爽。
    蜀主孟昶身裹轻衫,胸怀坦露,依榻而卧,身后侍立着两名宫女,手持孔雀羽扇,微微摇动,轻风抹过,拨动着他乌黑如瀑的头发。
    榻前伏着三名宫女,一人为他轻捶着腿脚,一人为他剥去葡萄皮,送入口中,而另一人则奉着一壶美酒,他每含下一枚葡萄,则送入几口酒,含混而咽,滋味更佳。
    阁下两边分坐着两百伶人,琴瑟琵琶,笛箫筑管,曲音悠然含脆,丝丝缕缕,撩人心弦。又有五十余名歌妓,和着乐声轻唱,如水如露,声声入耳。
    阁之正中,则是二十名身姿绝代的舞妓,或有青衫绿袖,或有红裙玉带,姿态风雅,步履飞烟,时若流风之回雪,时若花团而锦簇,万分婀娜。
    天籁之乐,仙子之舞,一派升平之意。
    他的身躯高大而挺拔,国字脸上显露着成熟,又粗又浓的眉毛像两柄剑,他的嘴角骄傲的微微上翘,略含笑意,俊秀之中透出一股傲岸之气。
    身着随意,却仍显着高贵、凛然,但又不失平易近人的温和。
    他兴趣十足的聆听着音乐,观赏着美人的嫚舞,享受着一个帝王应当拥有的华丽的休闲。
    十年了,这样舒适闲逸的生活转眼已过了十年。
    十年前,他血气方刚,勤于政事,期盼着将蜀国治理成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一统天下,成就千秋霸业。
    可是现在,霸业的梦想越来越渺茫,而他也早已厌倦了那些烦人的奏章,厌倦了大臣们喋喋不休的进谏。
    诗酒画乐,美人环侧,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过的生活。
    哪管旁人道你醉生梦死,哪管旁人骂你荒淫无度,蜀国在我手里,帝王无上的权力在我手里,我奉天意去享受,国人有再多的怨言,又有何用。
    无知的百姓,你们天生只配被我奴役,被我剥掠,命运如此,永世无法改变。
    他这么想着,眼神中更加流露出几分得意。
    外边悄悄的走进一名太监,表情似乎很仓促,贴近蜀主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蓦地,那高傲的眼神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万分的惶恐。
    “快,快宣他们进来。”
    蜀主的声音有些颤动,骤然间的变化,与先前的那副骄傲而悠然的情绪天壤之别。
    那名太监又是匆匆而去,蜀主定了定心神,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都撤了吧。”
    音乐止,舞姿停,阁下的伶人舞妓们匆匆退去。
    诺大的殿阁立时恢复了空荡,安静。
    噔、噔、噔——
    急脚步声远远传来,越来越响,回荡在殿阁之中,令蜀主本就不平的心情又添几分不安。
    他忽然觉自己不该这样慌神,他是皇帝,拥有无上的权力,无上的尊荣,该当处惊不变才对。
    于是,他一跃而起,扣好了衣衫,端坐于榻上,脸上极力的维持着原来的那份高傲的表情。
    心中,却依然忐忑不安,他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空旷的殿阁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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