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强弱悬殊的实力对比是奠定一切的基础。
    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毕勒哥任何有背于大宋的行为都与艰难、困苦,步履维艰,甚至是身死族灭这些词儿划等号。
    后果是如此的严重,那何不另换一条路呢?
    高昌与大宋的关系很亲密,至少在表面上看是如此。自然的,毕勒哥这个高昌王就会受到大宋优待。哪怕这种优待更多表现在荣华富贵上,而不是实际权力上。
    可这也总比完蛋大吉好吧?
    “大宋自驱除女真以来,国势日强。上下一心,军民齐志,兵威浩荡,无有可挡者!”
    “而大王之处境呢?不说高昌权贵之中多有亲宋之人,便也是上心同心协力,以高昌微薄之国力又能抵挡几时?”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不可笑?”
    “须知道大宋素来善待归化番王。大王若举国降宋,不仅可保全己身己家,便是后人,三五代内也无落魄之忧。比之身死族灭,这岂不是大善?”
    魏彦明劝着眼前的火赤哈儿,一百个善良的想要叫对方明白劝说毕勒哥降宋是对毕勒哥的好。但在内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话: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句话乃是赵官家说的,据说是在大军剿灭女真金国,收服了安东之后。
    而现在呢?
    东北被平,交州收复,剩下的可不就是西域了?
    端的是分久必合啊。
    不过,今天魏彦明是遇到对手了。任由他舌灿莲花,说的天花乱坠,火赤哈儿就是面如沉水,人就是不于表态!
    这叫魏彦明很有种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这火赤哈儿很难搞定,但亦都护和毕勒哥父子却不是甚意志坚定的主儿。
    历史上的毕勒哥,在耶律大石率军西征时候,半点不敢反抗,乖乖的把自己变成西辽附庸的同时,还向耶律大石献上了战马六百匹、骆驼一百头、羊三千只,并表示愿送质子孙。
    可以说耶律大石没费一兵一卒就摆平了高昌回鹘。
    而现在的毕勒哥之所以有心抗拒赵宋,这就跟历史上耶律大石第一次西征东喀喇失败,退兵叶密里的时候被毕勒哥落井下石,不仅没乖乖迎奉,反而是领兵迎头痛击,掩杀、追袭上百里,俘虏了耶律大石手下大将撒八、迪里、突迭等人一样。
    毕勒哥面对外来的强势力量表现懦弱之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丝毫反抗的心思。
    只不过是他没有‘找到’那个能令他鼓起勇气来反抗的‘时机’!
    历史上耶律大石第一次西征的失败就是那个叫毕勒哥鼓起勇气的最佳时机,哪怕短短两年之后,他就又在耶律大石的兵锋威胁下乖乖选择了投降。但不管怎么说,毕勒哥也是努力了一把的。可如今的时空,哪个叫毕勒哥鼓舞起勇气来反抗的时机又在哪儿呢?
    还有一点不容忽视,那就是在耶律大石手下的高昌回鹘,虽然丧失了独立地位,但好歹也有半独立的身份。毕勒哥和他的子子孙孙依旧把持着很大的权柄,不理解的可以参考一下晚清。
    而在大宋治下的高昌回鹘呢?
    毕勒哥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接触权利的。大宋的体量也不是历史上的西辽可以相比的,把整个高昌回鹘吃干摸净,完全不在话下。
    这也就更激发了毕勒哥的反抗之心。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毕勒哥真的有决心起兵么?
    火赤哈儿一进寝宫,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毕勒哥,哪里还有一点王者之风,一点从容之态?
    双目通红,满脸疲倦,眉眼间带着烦躁,见到他进来才表情缓和了一些,可状态依旧不妙。
    火赤哈儿在一旁当起了隐形人,毕勒哥也没有说话,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酒味,叫火赤哈儿都怀疑毕勒哥是不是一夜没睡,喝酒到天亮。
    很快亦都护也来了。
    “父亲。”他向着毕勒哥一拱手,咬牙说:“孩儿求父亲三思,留得根基,以谋后路。”
    “……”似乎是没有想到亦都护会说出这一番话,毕勒哥立时怔住了。
    边上隐身的火赤哈儿更是连呼吸似都消失了。
    “孽障,你这是要为父将这祖宗传下来的大好基业拱手让于赵宋不成?”
    亦都护听了,尴尬的张了张嘴,虽早就准备好说辞,可到这时,作为一个儿子,那真的有些羞涩。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亲,那宝庄一下,宋军距离高昌只剩咫尺之遥,怕是其先头锋锐就能杀到城下。而城内权贵又都是那般不堪,高昌城毫无指望。如此我高昌即便是广大,父亲又能退到何地呢?您真的能在沙漠戈壁中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忍常人所不能忍,那孩儿就也认了,豁出这条命去,也配父亲厮杀到底。可你……”
    不是亦都护信不过自家老爹,实在是毕勒哥不值得信任。
    一个打出生的那一刻就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人,一个在蜜糖里浸泡了四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转眼就化身为赤军,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死呢?
    毕勒哥他不是李继迁!
    而且这边上也没第二个‘契丹’能叫中原的赵宋不舒服也必须忍受着。同时,高昌回鹘也没有那么多对赵宋不服不忿的豪族部落……
    总之一句话,毕勒哥没有成为李继迁第二的条件!
    (北宋太平兴国七年(982),李继迁族兄李继捧献地朝宋,宋太宗派使者要求将李继捧五服之内的宗族入质汴京。这时候李继迁才二十岁,留居银州,不愿降宋。乃与亲信张浦披麻戴孝,假称乳母亡故,外出下葬。实则将兵器藏在丧车与棺材内,出城之后出奔距离夏州三百里的地斤泽,联结党项豪族,抗宋自立。)
    “滚!”被自己的儿子看不起,毕勒哥自勃然大怒。
    可是把亦都护赶出去后,他却颓然倒在地上,呵呵惨笑起来。
    亦都护不愧是他的儿子,对他这个老子的认知就是深刻。他真的不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百折不挠而又锲而不舍的人啊。
    “呜呜呜,列祖列宗,列祖列宗。”
    “后代子孙无能,后代子孙无能啊……”毕勒哥捶胸顿足,哭的好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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