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赵构平视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副大大的地舆图,这是一副包囊内外的地舆图,也是中原现所知道的整个世界。
    从东方到西方,少不了天竺和天方,也不会忘记了罗斯和神罗,包括神秘的黑蜀黎们。
    在这幅地图上,代表着赵宋的红色印记还很小很小,就是把笼罩着北方大草原的粉红色给加进去,这片红对比整张地图来也是很小很小的。
    “可惜没时间啊……”
    赵构心中叹息着,他若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个世界,那至少还能干上四五十年,依靠着赵宋的国力,有这么大的基本盘做依靠,倾吞整个亚欧大陆是比较难,但拿下南洋,扫荡天竺,再镇压天方,则估计问题不大。
    因为这个时间点太优秀了。
    不管是天方的塞尔柱人,还是天竺的朱罗帝国,全都处在没落期。
    尤其是塞尔柱人,历史上的塞尔柱素丹连新兴的西辽王朝都搞不定,带上一干小弟,气势汹汹的来干架,却被耶律大石以少胜多,直接打崩了王座。
    而天竺的朱罗帝国呢,这倒是一个还算强大的地方政权,可后者连北天竺都没有摆平,实力再强大,又能强到哪儿呢?
    而且朱罗帝国的精华区域——主要的产粮地,都是南天竺的临海疆域,与那真正难缠的德干高原根本没有啥瓜葛。
    天竺大陆为什么从古到今几千年里都没有真正的大一统过?原因就是中南部的德干高原。
    事实上,某种意义上这天竺大陆与辽东半岛有着极大的相似,都是被山峦高地占据了中间,只留下剑刃一样的两条细边(沿海平原)最适合人居住。
    用莫卧儿帝国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王朝做例子,历史上的莫卧儿帝国为什么崩塌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马拉塔人。
    马拉塔人依靠着德干高原的地理优势,让帝国军队疲于奔命。皇帝奥朗则布在死前不久,还在频频调动大军,以绝对的优势兵力一个个围困并降服马拉塔人在德干高原的险要之地的堡垒。
    然而广袤的德干高原上有太多太多的险要之地了,马拉塔人时降时叛,就跟明末的流寇一般,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无情地吮吸着帝国的生命。
    偏偏朱罗帝国起家的地方是沿海平原,且泰米尔人也不是马拉塔人。
    再有,后者的海军相当不错,曾经发兵南洋,将矛头对准了三佛齐国。虽然没有成功,但无疑也是天竺海上的一霸,可这不正撞在赵宋的锋头么?
    想要吞吃南洋,在大海里一展身手的赵宋,水师建设那是重中之重。
    赵构也好,其后的继承人也好,只要不是笨蛋,就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挑战者潜伏。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这是老赵家的祖训!
    所以,顺风顺水的,赵构就有把握吞吃了天竺和天方。
    而至于更加遥远的欧洲,那还真不是想吃就能吃掉的。
    别看蒙古人两次西征打的那么溜,但大败欧洲兵马和征服欧洲,那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蒙古人西征,一次次吊打欧洲军队,斩杀贵族、骑士跟砍瓜切菜一样,但蒙古人有占据欧洲一寸的土地么?
    别说是中欧了,就是罗斯人,他们都没彻底摆平。
    要不然罗斯诸国就不是金帐汗国的属国了,而是金帐汗国的领地了。
    可是想要在万里之外,在自己的强弩之末,把别人安排的服服帖帖,那谈何容易?
    大伙儿人种都不一样,站到一块,肉眼可见的差别。怎就能融合了?
    不下真功夫,不下大工夫,怎么能够成功?
    何况,那天竺和天方真就容易摆平吗?
    哪怕天竺跪的如意,那天方呢?信仰这东西可是需要用重手段去‘潜移默化’的。
    家门口的还没摆平,就眼巴巴的看着欧洲,太得陇望蜀了。
    眨了眨眼,赵构转身躺在一张摇椅上。不想这些了,横竖他也看不到,自己想的再多也是白搭不是?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将来能长成什么样呢。
    要是跟刘据那种子不类父的,他留下的攻略就是再完美,又有个屁用?
    九岁啊,他在这个时空十年,顶多看着俩便宜儿子长到九岁多,这能有多大用?真觉得“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非常非常的靠谱么?
    李亚子可是个现成的例子。
    人家都三四十了,最后不也短短三年就堕落的一塌糊涂了?
    所以啊,今后的这一切还要看天意。看他这两个便宜儿子里最出众的一个会不会被他挑中,看他那便宜儿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不会长歪了。
    这些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赵构闭上了眼,再不去想这事儿,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的冬季,大越那里倒是一年最舒适的时候,天不冷不说,还少见雨天,所以陈遘选在这个时候动兵。
    可对于中原呢?秋收秋税都已经结束,年末总结又没到来,外头寒风呼啸,向东北移民也只是准备,而没有实际展开来,这正是一年中最轻松的时候。
    当然,草原上会有些乱搅。
    每年入冬后,就会有部族头领来向赵宋哭穷哭救济,但这是燕京留守的差事。除非草原上真生了白灾了,这种事儿一般是传不到汴梁的。
    要不然赵构现在多是没时间在寝宫里清闲的。
    ……
    黄昏时分,刮了一日的北风小了些,天上微微泛着些黄晕的云彩裹着一轮有些发红的日头,渐渐地沉了下去。
    暮色四合,广阔的天幕上闪出了几点星光。
    潘氏身边的安兰坐在一乘小轿上,由几个婆子抬着进了潘家的角门,一路到了正堂外。
    小丫头打起轿帘子,安兰只觉得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忙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才抬脚下了轿子。
    随手递给就近的婆子一银锞子,笑着道:“大冷天儿的,有劳妈妈们送了我来。这些个钱妈妈们拿着吃些酒去,避避寒气。”
    婆子们如何不喜?都忙陪笑道:“劳兰姑娘赏酒吃。原是我们该做的,这可怎么好意思呢?”
    这位姑娘也是伺候人的,可人家伺候的是潘家的贵人,比老夫人跟前的管事姑姑都有脸。
    安兰不在意地笑了笑,几句暖心的话罢了,一点小钱算的甚?给自己经营个好名声,太惠而不费了。
    说着往正院里头去了。小丫头在后抱着个小包袱,忙忙地跟上。
    潘家夫人,也就是潘氏的亲娘正在屋子里头等着呢,自己女儿轻易的不叫人回府,今儿必有大事。
    “奴婢见过夫人。”
    潘母忙叫人把安兰扶起来,问道:“宫里头生了甚大事?叫你这会子回来了?这天又冷又黑的。”
    就如安兰说话叫那婆子暖心一样,这潘母的话也叫她心里暖呼呼的。更重要的是,这话儿安兰听了是真高兴。
    “事情倒也不急,可端的是大事。老夫人不知,官家已经发话,要为皇子挑选伴读……”安兰张口就放出了一颗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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