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开战了。
    这战事一打响来,可不就有无数的奏折天天送到赵构跟前么。每天从温柔乡里挣脱出来,还没把龙椅捂热呢,如山一般的奏折就压倒了身上。
    就算赵构已经立起了一个比较完善的体系,内阁和五军都督府都能为他分担绝大多数的事物,他也依旧忙碌的脚不沾地。
    “横山算是彻底给拿下了。其内的横山诸蕃部,尔等以为当做何处置?”
    不管是否按照赵宋原先的规矩,还是以实际出发,这些地方最好是设立羁縻县寨的。
    嗯,也只是县和寨,州与府他们都够不上格。这些横山番部可不大,都生活在山岭险要之上,多设堡寨,控遏险要。宋金八十年的厮杀中,横山沿线就设有堡垒、城寨三百余处。
    所以,这些横山番部真的很细很碎很小。单体拿出来根本不值一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羌人,但他们是失败的羌人。就跟后世那些山里的少民一样,他们为什么要住进大山里,把寨子修在半山腰上?那就是因为他们是失败者,在争夺平原和肥沃土地的过程中被人击败、驱赶,为了更安全的生存,而不得不躲进了山里山上。
    在西夏的统治之下,横山诸多番部就是如此的失败,他们被强迫着全民皆兵,在宋夏数百里的边防线上设立哨卡,给党项人站岗放哨。但横扫里的水草丰茂之处却尽数被党项人夺取,横山中的铁矿和盐湖也悉数被西夏政府给把持着。
    这些被西夏把持在手里的东西,自然也能顺利的为赵宋给接手。横山的青盐和白盐,价廉而味美,早在李继迁、李德明时期就极受关西诸路百姓喜爱。西夏立国之后也是想方设法的向宋境走私,以换取大量钱财物质,这甚至都是西夏财政的支柱力量。
    只要能安稳的将横山彻底入手,此战宋军的耗费,只需三年两载,便可尽数恢复。
    可以说拿下西夏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就跟之前的燕云一般,一入手便就有着巨大的利处。(燕云是防御,河北河东的驻军会大大减少)
    但如何对待横山里那些个细碎的番部呢?
    是跟广西南路或是荆湖南路的羁縻州县一样,还是如西夏这般直接将横山番当兵营呢?
    宋金八十年的厮杀,横山番子能不能打仗,世间早有定论。这几乎是眼下这个时代里东方世界最好的山地步兵,放过了实在可惜。
    但是不想放过,那赵宋对之的投入却肯定会远超过西夏。因为后者是党项人,跟横山番子实则同出一族,而大宋却是汉家的天下。
    横山番在西夏的领导下,能乖乖的为党项人拼死卖力,却不见得能为大宋效力。
    赵宋要如西夏那般彻底的掌握横山番,会不会造成意外的矛盾冲突,要知道西夏能给灭了,党项人却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同化的。一旦闹起乱子,叫他们山里山外结合了,固然不至于跟乾隆时候的大小金川之役一样做祸极大,却也不能无视啊。
    这其中的风险已经足够赵构召集群臣议事了。
    就跟赵构舍不得横山番的步卒一样,宗泽等朝堂重臣有一个算一个,无分文武,也尽皆舍不得。
    后者在宗泽等人眼中,那就是一群质优价廉的优等品,“陛下,臣以为我朝只需比着党项昔日之惠,稍微高上一筹,便足可叫横山番俯首帖耳。”
    使人兵部尚书的张所站出来叫道。
    作为军方在内阁的代表,张所是一个文武双方都能接受的人。他本人出身文职,可又行于军伍,儿子更是寄身军中,这兵部尚书的位置简直非他莫属。
    当然,如张叔夜、陈遘之流也是可以的,但张叔夜、陈遘却是降人,尤其是陈遘。也就是当今皇帝爱惜他品性,不然,他的中山府早就被打爆了。此话不提。
    张所一言道出,立刻就引起了宗泽等文官系不少官员的皱眉。
    这些武人想干什么?
    只比当初的党项人好一点的待遇来收买横山番,后者会乖乖的听话才怪。张所说这话很简单,但背后却意味着鲜血淋淋的强压。别忘了,横山番可是跟赵宋厮杀了好几十年呢。
    这人才跟武夫们混迹多久,怎么就变得这么戾气?
    宗泽踏前一步,禀道:“陛下所虑极是。横山番乃羌人后裔也,数十年中与我朝厮杀不断,今日党项当灭,横山番亦受创不浅,鲜血未干,岂会乖乖为我皇宋效力?何当施之以恩惠,化其心胸戾气,而后收为己用。”
    宗泽神情十分之严肃。
    他这不是坐上了文官之首的位置后,屁股就陷入了早前的旧桎梏中无法脱身了;更不是宗泽认为真的要大手笔的施加恩惠给那些被大宋政府的异族,好安抚其心,稳定疆域。
    而是从一个帝国宰相的位置来看,此时的横山番,缓一缓远比手段生硬的压制要稳妥。
    党项都已经要灭了,小小的横山番还能真的反了天不成?没必要逼迫压榨的太甚,能叫局势安稳一分,对于内阁首辅的宗泽而言,那都能让他对未来的‘把握’更强一分。
    如果依照张所话后的意思,谁敢保证横山番不跳起来?甚至那n夏平原中的党项人不会暴动?他们在亡国之后跟横山番可就在某种层次上是一类人了。看到横山番的凄惨后会不会感同身受?
    这里头有太多的不可预料了。
    而这些个不可预料在宗泽看来那就是‘节外生枝’的变化。
    作为一个首辅大臣,一个需要在今年结束之前就做好来年工作报表的人,他是最逃难节外生枝的。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眼下赵宋的财政还不足以保证所有的‘节外生枝’都是无关大雅。
    所以他更喜欢稳定,哪怕留着有一些后患呢。等两年,等朝廷能喘口气的时候,在从容收拾掉不是很好么?
    何必急于求成,急于一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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