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的提议可是叫燕京城内一片震荡,扩充汉八旗,不是一两个牛录的扩充,而是一两百个牛录的扩充,并且是持续不断的扩充。
    这是要翻天啊。
    蒙军旗拢共才二百牛录,满八旗加在一块也才三百个牛录,汉军旗本就不比蒙军旗弱,现在还要翻倍的扩充……
    那想都不想就能知道汉军旗日后在满清政坛上的份量将会大大增加。
    这消息眨眼就送到了豪格手上,后者心里头也生出了无数念想,但暂且都压下去。眼下战事为重!
    他必须要承认,多尔衮的这一招真的很妙。
    ——这是逼着被纳入汉军旗的汉人们不得不跟郑芝龙拼死啊,不得不效忠大清啊。
    “咱们大清的国运,是存是亡,就都在此一战!”
    豪格没有再玩虚的,召集诸将,开门见山的大声宣说。
    一张制作的精细的军用地图上,通州东南两个方向上都有大股红色标记出来。所有的清军军官都注视着那两个红色粗箭头,现场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了。
    “在座中人就没有不在旗的,郑贼对旗人有多恨,你们自个心里都清楚。”这个时期的绿旗高层也多是投降的如许定国、刘泽清之类的已经被编入汉八旗的汉奸国贼,或是如祖可法、柯永盛这等鞑子没入关前就投鞑编入汉军旗的人。
    大家都是旗人,都是郑芝龙的死敌。
    豪格的话没毛病。
    “所以大家伙还是忘了那些不该有的烦思杂念。”
    你们早就没退路可走了。刘良臣还能往南逃,那一是因为他还有个大哥在南面撑得住场面,二是因为人家逃的早。那现在呢?通州城往南的路早就被郑军给堵住了,谁还能逃得过去?
    “这接下的通州之战,就让那些南蛮瞧瞧咱们八旗勇士的厉害!也都为自己搏个前程,但凡是作战英勇的,摄政王已经给出了说法,不分贵贱高低,一律抬旗。”
    哪怕只是汉军旗呢,这在大清也是一大荣耀。要知道,原时空里,大名鼎鼎的年羹尧还是包衣奴才呢。
    豪格这一刻真心觉得多尔衮大肆扩招汉军旗是一个妙招。
    只要把人纳入八旗了,这就是逼着汉人们不得不忠心于大清啊。当然,刘良臣那样的败类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总比眼下要强。
    所有的人都满脸血气的气昂昂出门,仿佛一个个都不晒郑军一样,豪格也换上了一身结实的盔甲。
    同时间里,士气高涨的郑军也已经逼到了通州城外。郑鸿逵引着兵马在南面,郑芝龙带着主力在东面——至少有三万大军,排列在通州城外头。
    一门门大炮还拖在队伍的后面,拉的老远老远。
    队伍里牛全部用来拉拽大炮,还有马驴骡子。
    虽然走的是官道,可五斤炮,以及一些八斤炮,连同炮车后都两三千斤重的,太重了,每一门都需要用两头犍牛加四匹骡马拉拽,才能让大炮的移动速度赶得上步兵的行进速度。
    炮兵部队迅速架设大炮,另外一群护兵选择了合适的地方后开始着手修筑炮兵阵地。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绝对没有错。当郑军最早拉来的三十门五斤炮对准通州城狂轰猛炸的时候,一个个炮兵阵地就都已经修筑完毕,八斤炮、五斤炮迅速推进到炮兵阵地中。
    清军承受的压力更大了,大炮产量始终不足的清军在通州城布置的重火力只有少少的二三十门。毕竟背后的燕京城也是重点。
    就这火力怎么能跟郑军打炮战?
    也亏得豪格根本就没这么想。
    那些修筑的挺坚固的胸墙在一颗颗铁弹的撞击下,或是轰然倒塌,或是已经摇摇欲坠。
    不过要硬啃下鞑子的阵地,只靠大炮的轰击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们才不会跟郑军正面死磕呢。说真的,别看郑芝龙拉起了那么大的火枪队伍,但排枪击毙式的硬怼在他这几年穿越时间里又出现过几次?
    人都不是傻瓜,没人会明明怼不过,还要硬怼。
    尤其是把自己人当宝贝金疙瘩的鞑子。
    他们要是那么头铁,老奴病死了之后,就该起大军二度攻打宁远城。
    郑芝龙对此早有准备。
    第一是盾车,改装后的大型盾车。虽然还是挡不住红夷大炮的轰击,但至少弗朗机炮、小炮,乃至是红夷大炮打出的散弹,它们是不怕的。
    一二百辆盾车齐齐推出去,清军的大炮就是要轰,也不可能全半道轰趴下吧?
    而且前装滑膛火炮的有效射程比之线膛枪来也远不了多少,精准度更是没得比较。就是这些改进后的重型盾车都被半道轰趴了,它们也是狙击手的掩体。
    第二招就是掘土挖沟前进,照他的设想,那是可以参照亮剑中李云龙的壕沟投弹战术。
    之前在沧州时候就已经证明了投弹战术的正确性,这沟壕投弹,顶多是先来那么一段僵持。
    清兵肯定能发现那沟壕,也一定会投弹阻止。但就他所知,鞑子可没有专门的训练过投弹,而恰恰相反,后者却是郑军新兵训练诸科目之一。
    郑芝龙有足够的把握对付豪格的铁桶阵,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他现在的时间的确紧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济格的马军就从关外回援了。但三两日的功夫他却还在通州城下耗得起。
    一把把铁锨握在郑军的手中,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挖掘出一条通往清军前线的战壕。
    所以,当炮声开始的那一刻,在炮兵阵地开始修筑的那个时候,他们就也已经开始了。
    在宽阔的战场上十条壕沟齐齐发动。就跟那法老之蛇一样,飞快的向着清军阵地蔓延。
    豪格站在通州的城门楼上,望远镜下把城外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只是他的目光全被一辆辆盾车和一个个散开的火枪兵给吸引去了。
    “告诉巴克豪斯。他要能把郑军的盾车通通打碎,本王赏他们白银万两。”
    而对于郑军的掘壕前进,豪格却还没有感受到什么致命的威胁。
    就是前线的清军,目光也全都集中在盾车身上。
    鞑子们对它简直太熟悉了。
    整个明清战争,说到底就是鞑子厚实的盾车和明军低劣不合格的火器之间的较量,盾车在鞑子们的眼中是一等一的威胁。
    “轰轰轰……”
    通州城外的最前沿战壕中,铁青的炮身泛起幽幽的冷光,好似能夺人心神一样,几门红夷大炮就被隐藏在其中。
    与当初郑芝龙打热兰遮城堡时候的布置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大型的凹圆,三两丈方圆,深浅还没有末过炮车的车轮,可以想象一下后世的半地下室。几门大炮就安坐其内。
    炙热的炮弹喷薄而出,一道道耀眼的流星滑过,伴随着震耳的响声,必有一股股的硝烟升腾。
    郑军在尽最大努力的开炮,他们更是在全力以赴的开炮。要是被盾车推到了眼前,那迎接他们的可就是郑军的手雷枪子了。
    盛夏里,通州城外的风儿也吹不散天空的硝烟,因为那一片片硝烟刚被卷走,另一股股硝烟就已经再次从战场上升腾。
    “轰轰轰——”
    “轰轰轰——”
    随着一个又一个炮兵阵地的建成,随着郑军一门门大炮的就位,清军的炮火彻底被碾压。
    巴克豪斯最倒霉。为了豪格颁下的重赏,他是不顾危险的奔到了第一线,亲自定间距,瞄角度,恨不得放个屁就把对面的盾车群给全部崩飞了去。
    但屁用没有。他根本就想不到郑芝龙这次玩的就是碾压。
    清军放在一线的几门火炮露面了后,他就下令给各个炮兵阵地,一家分一个,对准了打。只要对面还冒烟,那就盯着猛打。
    他就不信这么多大炮的集中攒射,就能没几个瞎猫撞上死老鼠的。
    那当然有撞上的了。巴克豪斯就是苦主。虽然没被炮弹削掉脑袋,也没碰上药粉桶殉爆,但零碎的炮车却险些要了他一条命。
    整个人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就仿佛是一个刺猬一样,身上扎满了一根根木刺。
    豪格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来。
    而在一线指挥的冷僧机脸色更加青白,嘴唇紧紧地抿着,举在手中的望远镜都快被他握变形了。
    他可看的清楚,对面的炮弹噼里啪啦的打过来,虽然大部分都落空了,但总有幸运的。一颗铁弹直直的命中了炮车,把笨重的炮车打个稀烂,崩裂四射的木头碎渣还杀伤了好几个周边的炮手。而大将军炮的炮管被这一撞整个的翻腾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到炮车残木前……
    “打,给我继续打——”容保咆哮着,怒吼着。
    对面郑军的盾车还多的很呢,他这儿先就一门大炮给报销了。
    他当然愤怒,也只能愤怒。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样呢?
    “轰轰轰——”再一轮炮击打来。
    这会清军的大炮没有遭殃,但一处炮位前方的胸墙去接连命中,炮弹打的尘土飞扬。
    “咚——”响亮的撞击声从施琅不远处传来,崩裂的碎木片四溅飞迸。伴随着盾车对的靠近,清军的火力是越发凶猛了。
    不止是红夷大炮,大弗朗机炮之类的东东也纷纷开火。
    惨叫声中,他转头去看,却见猛地一道虚影从额前晃过,以施琅的反应力根本不及躲闪,接着感觉到额上一热,一溜鲜血就已经滴到眼角……
    “啊,将军!”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忙提着盾牌抢步到施琅身前。
    “没事!”施琅抹了抹额头,小伤口,别看冒了那么多血。“去告诉弟兄们,用力的推,越快到了鞑子阵地前,咱们越安全。”
    大弗朗机炮、小佛朗机炮、威远炮等等,那威力再不如红夷大炮,它们也是大炮。打中的次数多了也会把盾车前头的挡板个砸碎。
    “推,继续用力的推。大伙儿都加把劲,这通州都到了,燕京还远吗?”施琅回过头来就冲着前面推盾车的士兵们大吼着。那郑军的大型盾车三五个人就能推起来,但这改进后的盾车却是十个人在努力的推动,也依旧慢如蜗牛。
    因为啊,这些个盾车的挡板后头全是一袋袋沉重的土砂,如此才能抵挡的住散弹和抬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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