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卫城浓烟冲天,无数和硕特蒙古士兵在城内街巷穿行,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而西宁本地人则多数已经变为了地上的尸体,一些房屋里更是传出女子凄厉的尖叫。
    固始汗与满清定好了章程,此番进军咁肃,那是打出了清军的旗号来。他欺李自成不知道他与满清的定计,大军在清海湖集结之后,先使人以买卖交易的名号进入西宁,然后昨日夜里一遭发难,里应外合,一举将这座坚城给拿了下来。
    按照蒙古人的习惯,眼前的这一幕都是必须要经历过的。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和硕特人,穷的就跟一个赖命一条的光棍一样,轻易的打进西宁,可不就跟一群饿狼扑入了羊群么,把自己能找到的一切东西都抢劫一空去。
    固始汗对于和硕特人还是很爱护的,可西宁的汉人决不再他的保护名单中。除了手工艺人和大夫外,其他人等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当中。
    这西宁城虽然在顺军攻取时候已经遭过了一场劫难,城内的士绅富商多有遭殃,但即便如此,落在穷逼和硕特人眼中,那也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一口锅都是宝贵的。
    此时,固始汗就立在西宁城的城头,明洪武十九年,朱元璋使人在元西宁州城的基础上改建西宁卫城——割元西宁故城之半建西宁卫城,城周九里,城墙基宽五丈六尺、高三丈四尺米,城墙设有多座敌楼,四面开门。
    自从这新的西宁城建起,这里便是青藏高原上最坚固的城池。依托着‘富饶’的湟水谷地,俨然是占尽了清海的精华。
    这几年固始汗做梦都想得到这里。
    他倒是没想过夺取甘肃,杀入关中去,固始汗没有后辈噶尔丹的野心,他只想保住青藏之地即可。
    而西宁城,作为高原的东大门,作为湟水谷地的核心之地,作为“唐蕃古道”的必经之地,那不仅会成为一个大大的聚宝盆,更可以成为和硕特汗国在东侧的屏障。
    他是没有进入汉地的野心,但他也希望汉地的势力不要太多的干涉和硕特汗国。哪怕是满清。所以,派出一支族人定居在这里,牢牢地把守住湟水谷地这扇大门,那就是再完美不过了。
    而西宁城不到手,青藏之地的东大门就始终没有把握在他的手中,这要是能叫他放心才有怪!
    固始汗手中握着马鞭,周围传来的惨叫哭喊声被他摒弃在耳朵外,如是未闻。
    西宁卫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准备,李自成已经把这里的大军都调去关中了,城头夜间只剩下少量民勇,城头上更没有撞杆、滚石、夜叉拍这样基本的守城工具。如是一遭遇袭,可不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么。
    而和硕特军一旦拿下了西宁,那咁肃的防御就中门大开,固始汗大军沿着湟水,一路可直捣兰州城。将整个咁肃一分为二。
    李自成的咁肃节度使(巡抚)乃是前明降官林日瑞,听闻消息后大惊失色,慌忙去寻辛思忠。后者才是李顺在咁肃的主将。早前是党守素的副手,之前李自成败退关中,紧张时候一度把党守素和辛思忠都调去了关中,但后来见晋西和中原都稳定住了局势,便叫辛思忠带兵万人返回咁肃。
    后者是从没想过和硕特蒙古会生出幺蛾子来,闻报不是大惊失色,而先是勃然大怒。
    毕竟作为一个农民军将领,辛思忠眼睛里就从没有过和硕特汗国,他虽从没想过与固始汗刀兵相见,虽然多少听说过固始汗的名头,但却根本不把固始汗放在眼里。
    因为这固始汗连当初的大明都不敢招惹,辛思忠如何能看得起他呢?
    他可是很清楚咁肃地方军的力量的,多年未经战事,尽数不堪战不说,全省的营兵也只有数千,要不然当初他跟随贺锦、党守素进军大西北的时候,一路上怎么会兵不血刃,直若游行一般?
    辛思忠当下就点起兵马向着西宁杀去。
    与顺着湟水而来的和硕特军正好在湟水入黄河口相遇,彼时和硕特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渡过。
    李顺军还是很有战心斗志的,军兵也挺能打的,辛思忠见了立马就对之发起了进攻。双边正面相抗,和硕特军毫无疑问的败了。
    他们人少,渡河的先头兵马才一千多人,更缺乏火器。
    辛思忠旗开得胜,军兵士气大涨。如果他没有分兵从黄河下游渡河,意图两面夹击和硕特军,大败固始汗的话,咁肃保不准就是另一幅局面了,李自成的历史改变了,中国的历史也可能被改变。
    辛思忠的分布不止分散了自己手中本就有限的兵力,还小瞧了人固始汗,以至于损兵折将,落得只剩下四五千残兵败回兰州。
    和硕特部的骑兵将兰州城围得水泄不通,举着满清的旗号四处招抚地方。不仅让咁肃震动,他们的马军先就向东南夺取了临洮府,震动关中,那影响力是大了去了。
    没用多久,整个大顺朝之下都知道了西北的蒙古人已经降了满清鞑子,已经从背后向李自成下手了。
    及至到六月时候,这消息都已经传到了金陵。
    金陵城内又是欢欢喜喜一通。郑芝龙则看的直想笑,真的是想笑。
    “周阁老,我就不明白了。这李自成倒霉了,满清鞑子赚了大便宜了,又干金陵朝野屁事?他们这上上下下一副天上落馅饼的模样,又是个什么心理?”
    周延儒脸色肃然,“皇明大好江山就败在李贼手中,满朝文武皆恨李贼入骨,陛下亦是如此。今日见李贼受挫,背腹受敌,大势将有所不妙,自然尽皆高兴。”
    随后看着郑芝龙满脸嘲讽的脸,叹声说道“泉国公休要把人都看扁了。老夫自是知晓你因何发笑,朝堂之上群英荟萃,亦多有人能看出其中好坏。然而这世间最难区分的便是“公私”两字。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息怒厌恶。”
    他也是宦海中畅游了许久的老狐狸了,如何不知道眼下的局势,最好不过是贼虏相峙,金陵朝廷这边方好渔翁得利。
    如果一方灭了另一方,那不管是李贼与鞑虏哪一方得手,战争的矛头随后必然要指向南国的。
    “周阁老这是承认有的人公私不分了?却不知道是不是某些‘好言大义,不言私利’之辈!”
    郑芝龙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损人的机会。
    “国公何必这般苛刻?”你都已经是要去海外称孤道寡的人了,大度一些不好么?横竖你也回不了中原了?周延儒对郑芝龙与江南士绅、乃至是天下士绅间的矛盾和坚持很不理解。
    这根本就没意义么。两边为什么还抓着不放呢?
    “不是我郑芝龙为人尖厉苛刻,而是有些人以私利盖过公义,偏偏还一副道德先生嘴脸。就是不知道先贤有知,会不会气的再死第二回。”郑芝龙很厌恶东林党为首的利益集团,但他也不否认在“东林党”的成长过程中,那些为东林党奠定了‘政治基础’的人。比如杨涟。
    周延儒摇头苦笑。
    “不说这事儿了。此番我提兵舟山,可不是要带兵送儿子入京的,我这是要发兵登莱。”
    周延儒脸色又恢复了肃穆,他此次前来面见郑芝龙,可不是为了封赏他国公丹书的,而是要问一问他引着上万兵马,大举北上这是要做啥。
    同时闽省也传来了消息,郑芝龙从大员提来了大批的军兵聚集到泉州。
    这可叫金陵君臣有些不安了。
    “我就是要拉李自成一把。否则鞑子灭了李顺,大军南下,朝廷兵马还能抵挡的住?”坦荡荡的把心中的打算道了出来,郑芝龙一点都不顾及周延儒身边跟着的随员那变色的脸。
    不然的话他还真怕李自成会被鞑子这波攻势给击垮。
    因为有证据表明,大同要守不住了。城内的粮食已经吃光了。罗虎、张天琳、柯天相他们再是牛逼,没粮食也是无奈。
    不过他们也是尽力了。这一战都打了多久了?
    阿济格、吴三桂军的主力始终困于大同城下,那时间都堪比当初的锦州之围了。
    而这大同城一旦被下,鞑子就彻底掌握了晋北了。
    如果派出大军从蒙古打向榆林,这李闯王的局面似乎就又恢复成了历史上的老样子了。不,那比历史上的李自成都更惨,至少历史上的固始汗在明清交际之时,根本就没半分的存在感。
    “如今左帅虽病逝,可三十六营大军还在,朝廷这两年练出了百万大军,朝中既有洪九亨这等帅才,也有曹变蛟、黄得功等将才。鞑虏便是举兵南下,又如何不能抵挡?”
    时间不一样了,底气就自也不一样。
    崇祯帝虽然把手中的银子花了七七八八,但南明还真的组成了一支大军。这支兵马虽还没有打过仗,但只看着,那真的很兵强马壮。更重要的是左良玉挂了,而他留下的三十六营将已经被崇祯帝暗中拉拢。
    可郑芝龙还是不屑一顾。
    左良玉军本就是大杂烩,战斗力弱的一逼,历史上他带军顺江东下,连黄得功军都打不过。后者才多少人马啊。
    舟山一行,周延儒来得快,回的也快。
    回到金陵就立刻面见崇祯皇帝,将郑芝龙的言语一一道来。
    “哈哈哈,这个郑芝龙啊。”崇祯帝说不出痛斥的话,郑芝龙可是‘一片好心’啊。但是,郑芝龙对南明军的蔑视让他极为的不满。
    自己麾下的水陆大军已经兵强马壮,如何不能御敌?甚至他还想着反守为攻呢。
    “泉国公太是倨傲了。”
    “李自成……,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山海关一战,力不能挫满清,则气运已散也。如果不过是仗着地利苟延残喘。而我大明依旧被天下人奉为正朔,朕自离京南下日起,就一日不敢忘旧耻。两年来,卧薪尝胆,苦心经营,终于又有了今日气度。”左良玉都壮年而逝,这是真正的祖宗保佑。
    “现鞑虏攻歼李贼甚急,稍后大军有动,酣战正急之时,必困于西北。此正是朕奋祖宗之余烈,挥师北上,收复中原,重兴大明的大好时机。”
    就是‘趁虚而入’么。郑芝龙能在辽东玩的那么欢,他崇祯又如何不能?
    朱由检这一刻非常的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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