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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巴泰呆呆地看着南方,仿佛透过上百里的虚空看到他的三儿子一样。他刚刚收到后头发出的急报,后军完蛋啊。
    整个殿后部队,从上到下全军覆没。
    明军趁着清兵反应不及,迅速出动马军,接连击溃后方两支清兵的运输队,解救了大批男女的同时,还拿到了不少的物资钱粮做为战利品。
    阿巴泰已经让正红旗固山额真叶克舒重新带领大队骑兵南下,护卫辎重。
    可他这心,真是难受极了。
    自己的儿子死了,大批的丁男壮女被明军解救,大量的钱粮物资丢失。这是很可悲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都不能与四五千满蒙八旗全军覆没来比影响孰大孰小,远远不能比。
    满清多的是贝子,多的是贝勒的儿子,多的是丁男壮女和钱粮物质,只要他们兵锋锐利,丢的再多,也都能重新抢回来。
    所以,满清最最重要的是兵锋,是军队啊。
    整个满清才几多军队?这一战就丢了四五千满蒙八旗。再算上一路厮杀的伤亡,阿巴泰都已经能想到返回关外后自己的下场了。
    黄台吉的怒火许不会要他的命,可他的‘前途’已经彻底完了。
    别怪阿巴泰冷血。
    刚刚死了儿子,不去心伤,却转过头来就计较起了自己的得失荣辱。这其实是很正常的。
    博洛很出众不假,可是阿巴泰足足有五个儿子。
    次子博和讬也不是庸才,四子岳乐,年纪虽小,更的他喜爱。
    甚至是这丧子之痛,他都不是第一次经历。长子固山贤悫贝子尚建死的更早。
    所以他必须冷血,因为只有大脑冷静了,才能让他在不利的局势中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博洛死了,他阿巴泰也已经老了,可他的儿子还正年轻力壮。
    否定了心中生出的报复念头,这一次入塞前后已经四五个月时间,大小战数十次,清兵再强大的兵锋也给磨钝了。更别说后卫部队覆没对大军的影响了,四五千以满八旗为主的满蒙八旗覆没,这对满清来说不仅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损失,更是对士气的一记沉重的创伤……
    而且他们军中还有那么多的男女和辎重,要看着这些,就必须留下一支军队,再加上北路明军的威胁——他还能拿出多少军兵去对付南面得胜之后大军士气高涨的洪承畴?
    所以,别报仇心切,别意气用事。老老实实的带着队伍和战利品回关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如此的一个选择也意味着阿巴泰要抛弃自己的胜负心,抛弃自己的父子亲情,这对于他是一个比战事失利而更加沉重的打击。
    当他脑海里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之后,当他心中已经实际上做出抉择之后,阿巴泰整个人一下子似衰老了十岁。雄壮的身体再没有当初气吞万里如虎的无敌气概,而更似一头步入了老年微风不在的狼王。
    阿巴泰在精神上遭受的创伤太大了。
    可是他一个人的创伤,一家人的悲伤,与此次清军入塞所造成的累累血案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直捣黄龙?!”
    郑芝龙身前摆着博洛的首级,毕竟是个固山贝子,还是姓爱新觉罗。权都可算作是一敌酋二代了。
    不谦虚的说,这已经是明清交战这么些年里打死(缴获首级)的建虏最高级别之人了。
    所以,这颗被炮制高的脑袋,还有傅察、瑚里布等人的脑袋,还有他们的旗帜和甲衣,都要与请功折子一同抵到燕京的。
    “大帅只要有此决心,以我中原之地大物博,人口之胜,如何不能有那斩尽建虏的一天?”江哲在背后说着。
    他现在都有些看不懂郑芝龙了。
    你说他是包藏祸心吧,他的确不是大明朝的忠臣。那不仅对大明朝和当今的崇祯帝挺瞧不上眼,就满朝大臣也没几个看得上的,更是对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儒家和士绅也瞧不上眼。
    看他那拟定的一些个策略,清丈田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明晃晃的就要对士绅下手啊。
    也怪不得他对孔孟毫无敬意,对孔家孟家更是……那啥。
    可偏偏如此一个大逆不道的人物,却对最底层的黔首小民心存怜悯,可不是只在口中说说,那是真的心存怜悯。江哲在郑芝龙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点他还是看得清楚的。
    世上怎么就有这样一个人呢?
    不爱士绅爱黔首?
    看再郑芝龙先前的表现,不管是对官员的行贿受贿,还是一门心思的要洗干净脚上的泥,真个叫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对大明朝还有敬意,对士绅功名充满了渴望。
    谁能知道竟全都是假象!?
    都不需去翻照史书上的所载,如此人物,把世间人都给蒙骗的人,那就是一个绝对的枭雄。
    但是,这郑枭雄真不再是视人命为草芥的枭雄,而要民如子的枭雄了?
    想到郑芝龙把缴获的钱财物资都让了去,却索要了不少粮食,来救济那些得救的男男女女。江哲真不觉得这是在作秀。
    然而这条道路真的是很艰难啊。
    “这倒是。鞑子才几个人?一仗仗的磨也能把他们磨成粉。本帅只是想尽早的解决了他们,也免得再叫无辜百姓惨死在他们刀下。”
    郑芝龙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枪炮齐齐开火的那一幕,那着实叫人神清气爽。
    一战就打死了四五千鞑子,对鞑子来说,这可是一记绝对的重创。
    江哲不打搅郑芝龙回味美好了,他的事儿还多着呢。
    战争是结束了,战场也打扫了,战利品也清点了。那接下就是各部论功了,这点郑军不需要跟其他人掰扯,这一战郑芝龙是首功,就是那运筹帷幄之功中都要有他的一份,另外自然有洪承畴的一份,还有远在保定的周延儒的一份。
    可一战打下来,郑军的伤亡也是不小的。
    从小袁营到挺身队,到火枪兵,所有的损伤郑芝龙都一视同仁。那不管死伤都是超高抚恤。
    可军中将士们的赏钱呢?
    总不能大手一挥,人手一颗鞑子的人头计数吧?
    这里头就要细细区分了,全军分做三等功,一等功一颗鞑子人头计,二等功是半颗鞑子人头计,而这些都是要记入档案中的,可以视为军功。三等功就纯粹是赏银了。
    郑芝龙才不会对此费神,大手一挥,教给了军中的文书。也就是江哲、沈楠光、周亮工他们。
    ……
    崇祯十六年三月十七日。
    洪承畴使去的报捷信使,绕过一大圈路程后,终于赶到了保定。
    “什么,洪亨九联手郑芝龙在张秋镇难大败建奴,斩首四千七百四十三级?生俘八十五人?毙俘二鞑子近千人?”
    周延儒落脚的园子里,五十岁的首辅大人看着眼前一个前来报捷的信使,吃惊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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