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毛利一半来算的话,卖二十文钱的东西能赚十文钱,那卖五十文钱的东西,哪怕只收三十八文钱,成本二十五文,其实也是赚了十三文钱的。
    虽然利润薄了一些,但是多销了许多,并不亏钱。
    况且这东西只是“开业活动”,并不是长期举行的,沈毅根本没有打算长久的干下去,也没有为长久计。
    不过这些话,沈毅并不打算跟张德禄说明白,毕竟这些都是后世商业社总结出来的菁华,教给小许倒没什么,不能平白无故的交给眼前这个坏胖子。
    张德禄眼珠子转了转,只听明白了“开业打名气”这几个字,他对着沈毅点了点头之后,开口道:“沈公子,明天上午小人还有那三十七个摊主,会在秦淮河畔的望淮楼等您,到时候您传我们方子,我们给您钱?”
    沈毅伸手敲了敲桌子,淡淡的瞥了一眼张德禄,然后微笑道:“张员外,真的只有三十七个人么?”
    张德禄愣了愣,然后苦笑道:“公子,您是住在晋王府里的贵人,小人无论如何不敢欺瞒您,您的方子虽然生意好,但是三十两的价格实在是不便宜,的的确确就只有三十七个人……”
    “好。”
    沈毅淡淡的说道:“那就按张员外说的,明天咱们在望淮楼见,不过今天晚上,许记再出摊的时候,我就要在招牌上写上三十两传授秘方这几个字了,看看明天望淮楼里,是不是只有三十七个人。”
    此时还在元月,天气依旧很冷,不过张德禄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神情有些尴尬。
    正当沈毅还要说话的时候,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上了茶馆的二楼,很是焦急的站在门口,但是并没有进来。
    沈毅见到这个身影之后,微微皱眉,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张德禄,缓缓说道:“张员外,具体的人数可能是你记差了,不如这样,你再回去想一想,究竟有多少人,咱们明天在望淮楼见了面就知道了。”
    这是给台阶。
    张德禄也是在底层厮混了许多年的人,自然懂得给台阶就下的道理,他连忙点头道:“是,究竟有多少人,咱们明天在望淮楼数一数就知道了。”
    他默默起身,对着沈毅拱手告辞。
    “公子小小年纪,这般聪慧,真是让小人叹为观止。”
    面对这句拍马屁的话,沈毅不动声色,默默的送张德禄离开。
    等张德禄离开之后,沈毅连忙站了起来,来到了房间门口,看向了门口低着头的丁满,沉声问道:“小满,出什么事了?”
    丁满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时间了,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人,这会儿低着头,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他在微微发抖。
    沈毅把他拉进了房间里,扶着他坐下,然后沉声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丁满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泪水,他声音颤抖:“公子,上午家里来了两个大汉,问了大哥几句话之后,就把大哥给带走了,大哥临走之前,让我来这里找你……”
    听到他这句话,沈毅先是一愣,然后大皱眉头。
    “两个大汉……”
    他看向丁满,声音低沉:“这两个汉子去厨房翻东西了没有?”
    如果是去厨房翻东西,或者是找汤底,那应该就是旁人眼红许记的生意好,想要用暴力手段拿到许记的方子。
    丁满摇头:“没有,他们问了大哥几句话之后,就把大哥带走了……”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问道:“这两个人,拿家里的钱了没有?”
    这几天,两个小家伙在秦淮河畔做生意,虽然没有挣到很多银子,但是却挣到了许多铜板,家里的铜板已经堆满了两个小木箱,只是因为他们工作太忙,一直没有来得及去钱庄换成金银。
    丁满再一次摇头,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跟鼻涕,哽咽道:“他们什么都没拿,就把大哥给带走了……”
    他抬头看向沈毅,泪眼婆娑:“公子,你救救大哥,我们以后不在京城摆摊了,我们回江都去……”
    沈毅伸手拍了拍丁满的后背,安抚了一番这个小家伙,轻声宽慰道:“安心,不为求财也不为求方子,应该就是跟摆摊没有什么关系……”
    沈毅闭上眼睛,仔细想了一番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无论他怎么想,心里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唯一的可能就是……
    小许的身世有问题?
    在建康暴露了身世,被人捉了去?
    不对……
    沈毅微微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
    如果许复的身世有问题,或者说他身上有官司,他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沈毅一起来到建康京城,而是会乖乖的待在江都做他的黑户。
    毕竟江都的煎饼生意,已经够他生存了。
    沈毅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他看向丁满,开口问道:“那两个大汉带走小许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丁满擦了擦眼泪,又把鼻涕吸了回去,依旧有些哽咽。
    “他们好像说他们是什么内卫,要带大哥回去问话……”
    “内卫……”
    沈毅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对于这两个字,他并不怎么陌生。
    毕竟另一个沈毅,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长大,并且接受了这个时代所有正统教育。
    虽然沈毅对于一些冷门的官职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对于内卫,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内卫……禁宫宿卫,天子亲军……
    想到这里,即便是沈毅,心里也泛起了迷糊。
    小许到京城才几天啊……以他的性格,怎么会跟天子亲军扯上关系?
    本来,沈毅都已经准备拿着陆夫子的信去找几个师兄帮帮忙了,但是听到内卫这两个字,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涉及到天子,不要说那几个师兄帮不上忙,就算陆夫子本人估计都很难帮忙。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丁满,微微叹了口气:“小满,咱们回去等着。”
    “既然是内卫,应该会给个说法才对……”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杜参与小许
    距离秦淮河三里左右的一处普通民宅门口,一脸无奈的杜参杜举人,被两个内卫押着,走进了这处民宅里。
    内卫作为天子亲军,名义上的职责自然是卫护宫禁,但是职守皇宫用不了许多人,皇帝陛下也不需要很多人来守着他的宫殿,身为天子,最重要的职责是“耳聪目明”。
    再加上内卫里还有不少隐瞒身份的“便衣”,因此时间久了,内卫这个衙门自然就有了一些特务组织和情报组织的特性。
    进了民宅之后,杜参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汉子,叹了口气:“二位,我大陈立国至今,未曾听说有因言获罪的先例,那首诗一没有犯圣讳,二没有犯国法,为何内卫会因为这首诗纠缠不放?”
    站在杜参身后的内卫闷哼了一声,冷笑道:“因为那首诗上达天听了,陛下亲自开了口,要查明这首诗是谁写的。”
    他看向杜参,沉声道:“杜公子,要不然你干脆把这件事认了,我等也不用再到处奔忙,你也说了,咱们大陈没有因言获罪的先例,陛下应该不会责罚你,也不会阻碍你科场的前程!”
    杜参缓缓摇头,开口道:“不是我写的,就是不是我写的,冒认他人文字,是我辈读书人最大的忌讳,今日杜某认了,来日百年之后,哪里有脸面去见圣人?”
    说到这里,杜参看向这个内卫,问道:“差大哥,若找出写诗那人,那人不会因我获罪罢?”
    “这谁能知道?”
    这个内卫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陛下只说找到写诗的人,没有说怎么处置,杜公子要是担心这个,不如干脆一些认了,我们都好交差。”
    至始至终,这些内卫都觉得,那首或许可以称之为诗的东西,乃是杜参所写,只是杜举人怕事,所以才推脱不认。
    因此,他才会劝杜参认下这件事。
    如果内卫知道,这首诗不是杜参写的,那么他们就绝对不会这么对杜参说话,因为这么做就等同引诱杜参欺君,这是天子亲军绝对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听到内卫这么说,杜参心里万般纠结。
    他是个有些耿直的性子,既不愿意认下这个非自己所写的诗,也不愿意连累那天在桥上念诗的许复,一时间竟然站在原地,不愿意挪动脚步了。
    不过杜参毕竟是个读书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这些如狼似虎内卫的对手,见他不走路了,两个内卫便一人一边架着他,直接将杜举人拎了起来。
    两个内卫拎着杜参,直接将他拎进了院子里,然后把他拎到了一个少年人面前,这个少年人被一个内卫看着,满脸惶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拎着杜参的内卫指了指这个少年人,沉声道:“杜举人,你看真切了,是这个人么?”
    杜参抬头看了看,然后摇头道:“不是。”
    内卫没有说话,又拎着杜参走到下一个少年面前,再一次重复问道:“是此人么?”
    杜参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摇头:“不是。”
    他回头看向两个拎着自己的内卫,苦笑道:“二位不必拎着我,我自己能走。”
    这个时候,杜参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虽然这首诗他不能认下来,但是无论这些内卫找谁过来,他都摇头否认,那么内卫便查不到那个写诗的少年人,自然也就不会拖累后者。
    如果内卫或者皇帝非要把这件事压在他杜参头上,杜举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认了。
    抱着这个念头,不管两个内卫带他见谁,杜参都直接摇头,一直到第九个少年人。
    第九个少年人正是许复,这会儿许复被看在一处隔间里,一个膀大腰圆的内卫正看着他,许复坐在一张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两个内卫把杜参带到了许复面前,指着许复问道:“是此人么?”
    杜举人目光微变。
    他认出了许复。
    当天在桥上念诗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少年人。
    杜参只是愣神了一个瞬间,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缓缓摇头:“不是……”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一旁的内卫便微微冷笑:“杜公子,你当我等内卫是傻子!”
    内卫作为天子亲军,待遇是非常不错的,人员素质也很高,因为内卫内部也有一套简单的司法流程,因此在内卫里负责这一块的人,一般都是在刑部待了三年以上,或者是府衙待了三年以上的刑狱老吏员,才有资格进入内卫负责内卫的“案件”。
    这会儿有两个人拎着杜参,但是还有一个人一直站在旁边,观望杜参的表情。
    杜参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他在看前八个人的时候,神色都还算平静,呼吸也平稳,但是见到许复之后,杜参的神色明显变了,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种细微的变化,一般人是瞧不出来的,但是对于刑狱的老手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一个身材高大的内卫,站到了杜参面前,伸手指着许复,微笑道:“杜公子,是此人写的?”
    杜参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许复,刚想摇头,就听到这个内卫淡淡的说道:“杜公子说话前要想清楚,此时你如果再跟我们说谎,说小了是阻碍内卫办案,说大了就是欺君。”
    “明年春天,可就是春闱了。”
    内卫淡淡的说道:“杜公子才名满京城,可不要误了自己的前程。”
    杜参看了看许复,又看了看内卫,然后站直了身子,先是对许复躬身作揖,语气颇有些后悔:“小兄弟,此事若是牵连了你,杜某一定与你同担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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