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乞白赖要进八组,要真是什么都没学会,就灰溜溜地从八组出去,那他跟长辈也没法交待。
    林落也能看出些姚星的心思,但她初来乍到,跟这俩人并不熟,不适合说些交浅言深的话,就没说什么。
    其实她内心里觉得,要想做个破案方面的全才并不现实,能在某个方面精通就很了不得了。就像祈法医一样,主要精通的就是法医病理学,这就能在法医这一行干得很不错了。
    没过多久,路局带着罗昭过来了一趟,他们俩已经去过了罗昭的办公室,这时又特意来八组看看。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市局的人。
    这些领导都跟林落聊了几句,还特意问她没有什么别的需求。
    众人正说着话,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来。
    “老杨,你来得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一位领导叫过那中年男人,把林落给他介绍了一下。
    “小林…我认识她啊,老冯不在,正好有案子,小林你跟我一起出现场吧。”姓杨的警察认识林落,在处理大型案件时,他好几次亲眼见过林落办案,对她的实力并不怀疑。
    “什么案子?”路局现在就是主管刑事案件的,碰上了自然要问一下。
    “鹿弯区那边早上刚死了人,区分局联系我,希望市局能派人去看看。”
    “死者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但鹿弯区那边怀疑是谋杀。他们分局的技术力量不足,怕把现场破坏了,影响破案,就上报到了市局。”
    鹿弯区与黄海区相邻,两个区大部分的面积都是农村。跟黄海区相比,鹿弯区的经济要更落后一些,区分局甚至没配备专门的法医,遇到疑难的案子就会申请市局派人支援。
    “那赶紧出发吧,现在距离案发时间也不短了,要把握住黄金破案时间。”
    “小林,你也跟老杨一起去,有什么问题你们一起商量。”
    林落自然没什么问题,路局又道:“小林刚来,对市里的勘查设备不太熟。市局痕检跟上,让他配合一下小林。”
    出了案子,八组和痕检很快动了起来。等林落随着众人下楼的时候,徐亦扬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就等着他们一起出发了。
    林落随着老杨上了徐亦扬的车,与他们同车的还有祈法医,他清楚林落的水平,要不是林落初来市局,这一趟他都觉得自己没必要去。
    祈法医话不多,看到林落在,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个招呼,倒是老杨主动跟林落聊起了现场。
    “农村那种房子都是有烟囱的,小林你见过没有?”
    “见过的,烟囱中间有烟道,烟道连着灶膛,能把灶膛里的烟传导出去,是这样吧?”林落说。
    “对对。”老杨说。“鹿弯区那种烟囱中间都有个板子,板子可以往烟道里插,碰到天冷的时候,有些人会把板子往里插进去一截,让烟道变窄,这样屋里的热气会少散出去一些。”
    “但晚上烧煤时不能完全堵死,不然烟出不去,屋里的人会煤气中毒。”
    林落听他解释得这么详细,多少猜出了他的用意,就问道:“死者被怀疑是谋杀,是不是因为烟囱被堵死了,所以鹿弯分局的人怀疑是他杀?”
    “有这个原因,警察到达现场时,死者家的烟囱是堵死状态。且警察在堪查现场后,在烟囱根周边发现了不属于死者和其家人的脚印。那种地方平时没人去,分局的人倾向于认为有人对烟囱动过手脚。”
    “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看看尸检和现场勘查的结果。”
    林落明白,正常人只要不想自杀,肯定不会自己把烟囱堵死。
    案发现场远离市区,车子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徐亦扬并不怎么说话,但他开车很稳,甚至在经过郊区土路时,林落也没感觉到较大的颠簸。
    车子到达事发的村子,刚到村口,就看到等在路边的村治保主任。除了这位主任,还有几个村民也在旁边陪着。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到了。”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死者家人闹得又厉害,治保主任也挺着急的。
    老杨点了点头,于是两辆警车跟在治保主任等人身后,向村内缓缓驶去。
    虽然是周一,村里大孩子都在上学,但小孩子还是不少。这些农村孩子都挺皮的,一帮半大小孩追着警车,一路跟到了死者赵万发家里。
    赵万发家的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两间瓦房。林落等人到的时候,院门开着,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能听到一阵阵哭声。
    这种情景林落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受什么影响,跟着老杨等人就进了院内。
    姚星和顾慈不用别人招呼,紧跟在徐亦扬等人身后也走了进去。
    鹿弯区出了命案,分局局长也来了。看到老杨和林落,他亲自迎上前,道:“死者还在屋里躺着,我们的人只做了简单的勘查,主要是怕破坏现场。如果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我们这边再派人进去。”
    市内所有的区里,鹿弯区的技术力量是最落后的。老杨跟他们合作过多次,知道他们的能力根本没办法跟南塔区比。
    “先去看看烟囱吧。”
    老杨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带着他们走到了赵万发家的烟囱根旁边。
    “小林,足迹鉴定方面,你深得郭老精髓,这些脚印,你能看出什么问题?”
    老杨精通血液分析、现场重建和审讯,对足迹和指纹方面的鉴定了解得有限,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识,便主动向林落讨教。
    姚星跟在林落后边,眼睛盯着地面上交叠的足迹。那些足迹有好几种,最上面的足迹有着波浪形的鞋底,鞋子跟部的纹样明显模糊了,估计鞋跟有磨损。
    但他能看的仅仅是这些,因为鞋跟和鞋尖踩得不实,他连鞋码都不能估得很准。
    这时林落却道:“这个人穿的鞋子是37码,为女性,身高158左右,上下浮动各两厘米吧,体重应该接近120斤。”
    这时市局的痕检已经蹲下去开始取样。老杨对于林落的判断既不怀疑,也不惊讶,听林落说完就点了点头,跟鹿弯区分局局长说:“把村里人的情况统计下吧,看看都有哪些人符合小林所说的体征。”
    “可以,我这就让人安排。”
    这帮人说完,就往室内的方向走。
    顾慈落后几步,用胳膊肘碰碰姚星:“你都看出来什么了?”
    “我能看出来什么,我就看出来鞋底花纹了,鞋子码数也就估计个大概。你呢?你可是公安大学出来的,别告诉我你也一样,什么都没看出来?”姚星反问道。
    顾慈无奈地指了指脑子:“学校没教这么详细。再说有些人的脑子不一样。”
    自从进市局实习以来,姚星在各方面一直被顾慈碾压,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顾慈对别人服气。
    “进去看看吧,”顾慈其实也在暗暗叹气。他跟姚星一样,心里也有压力。现在是刚进八组,他还可以跟在林落后边学习,可等以后时间稍长一点,要是再学不到什么,他就辜负了上级的安排了。
    在他的字典里,还真没有服输这两个字。想到这儿,他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追上前边的队伍,进入了死者所住的西屋。
    但他并没有太往里进,只踩着一处勘查板,向靠墙的小炕边眺望。
    林落和祈法医戴上手套和口罩,祈法医伸手将死者身上的衣服解开,先看了看死者面部和颈部皮肤的情况。
    林落也看到了那些部位樱红色的色斑,这种色斑的出现,基本已经能证明,死者之所以会死亡,是跟一氧化碳中毒有关。
    出于谨慎,祈法医又褪下死者睡觉时穿的衬裤,露出大腿内侧,林落也瞧了一眼。
    这种隐私的部位比较白,色斑更为显眼。祈法医看了两眼,指点着相应的部位,让负责拍照的警察将这些关键的疑点全都拍下来。
    林落伸手扒开死者眼皮,用放大镜看了看,然后跟祈法医说:“死者睑结膜有片状出血,嘴边有呕吐物。”
    老杨处理过多起一氧化碳中毒的案例,知道这些特征都能从侧面证明死者的死因。
    祈法医点头道:“建议把死者带回去进行详细的解剖。”
    死者有家属就在窗外看着室内的动向,窗户开了一条缝,家属听说要解剖,竟然停止了哭泣,表示强烈反对:“不行,我不同意,孩子他爸死得那么惨,怎么还能把他肚子剖开,那成什么了?”
    林落回头看了眼说话的人,见这人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脸庞微胖,至少有130多斤,身高也不低,肯定超过一米六,从这个体貌特征来看,烟囱根旁边的脚印应该不是她留下的。
    她看了眼室内的情况,见小炕上只铺了一床被子,只摆着一个枕头。且事发时,死者的妻儿都没什么事,那当时他们在哪儿?
    林落还来不及问起这些,因为她的注意被死者身上一些特别的情况给吸引了。
    刚才祈法医在翻动死者的时候,林落注意到,死者穿的白色衬裤上有深茶色的污渍,那些污渍还有尿液的味道。
    这个颜色不对,不是正常尿液的颜色。这个色深了点,已接近酱油色。
    林落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片污渍,这时祈法医也注意到了,两人虽然没有直接沟通,却已能确认,死者身体应该还有别的问题。恐怕不只是一氧化碳中毒。
    鹿弯区分局的人去做死者妻子的工作,林落却看向死者下颔,并扳开死者的嘴,看了看他的牙龈。
    “下颔和牙龈都有红肿,足背和砳部还有水疱和红斑。”祈法医轻声跟林落说。
    “对,应该有问题,带回去做下毒理检测吧。”林落说远,忽然想到姚星是学化学的,便回头问他:“姚星,有没有听说过轻槐散?”
    姚星正在推测着林落和祈法医看出了什么,想得入神,忽然听到林落问他话,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轻槐散?是不是含汞的东西?”
    第89章 入职八组
    入职八组 兽用麻醉剂
    经过林落的提醒, 姚星也注意到了死者皮肤上的几处水疱,还有下颔处的红肿。
    他疑惑地说:“轻槐散包括轻粉和槐米吧,轻粉就是氯化亚汞或甘汞, 这种东西在两千年前就存在了。有些人用它来治关节炎或者皮肤病, 不过按正常剂量使用的话, 中毒或者皮肤损害这些情况是很少见的。这个人应该是超剂量使用了吧?”
    林落点头:“应该是超过正常剂量使用了,要想确定这是不是致死因素之一, 在做毒检时要测下浓度。你跟顾慈配合下痕检,在房间里找找, 看看是否还有剩下的轻槐散。基本的痕检工作你们俩会做吧?”
    “会做, 我们都学过的。”
    姚星说完,已戴好了手套, 经过市局痕检的许可,他和顾慈在屋子里开始小心地翻找起来。
    至于老杨,并没有一直留在东屋里看着祈法医和林落检查尸体。他默默观察着死者妻子的反应, 随后他从死者家里走出去, 跟鹿弯区的警察简单商量了下, 便在死者邻居家里腾出一个空房间。
    房间腾出来后, 老杨开始对死者家的邻居和街坊逐一进行询问。每个人问的时间都不长, 大概三五分钟就问完一个人。
    这些村民出来之后一对, 发现警官问他们的内容都差不多, 主要就是问死者在村里跟家人的关系,跟谁有矛盾, 是否与人存在债务关系, 还有男女关系等方面的问题。
    在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老杨也会漫不经心地问起死者与他妻子的关系如何,以及他妻子家里都有什么人。
    刚开始问话时, 村民们还有些警惕,想着不该说的不能说。可老杨这人很擅长聊天,聊了几句就像跟人聊家常一样,不知不觉那些被问话的村民就讲出了不少实情。
    连续询问了十几个村民,老杨才让人把死者妻子领到邻家的空房里。她在里面待的时长跟其他人差不多,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死者妻子叫钟金铃,从邻家出来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剧烈的心跳才缓下来。
    她估计这一关应该是过了,看那警官刚才的态度,应该没有怀疑她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老杨回来了。他进来后,小声跟祈法医和林落说:“死者妻子钟金铃至少是知情的,至于是不是主谋,还需要进一步的审讯。”
    林落在分局时也听说过,市局的老杨特别擅长审讯,在审讯时先问哪句话后问哪句话他都有研究。连江山等人提起老杨时都表示服气。
    她就跟祈法医说:“那就更有必要对死者进行进一步的解剖了,祈法医,你觉得呢?”
    一般情况下,对死者进行解剖都要经过家属同意。但在必要的时候,就算家属不同意,警方也有权决定是否解剖。
    “可以,先这样,把死者抬走,送到解剖室。”祈法医下了决定。
    这时顾慈和姚星已经把死者服用的轻槐散找出来了,那是用黄纸包着的一包药。老杨对这个药也做过调查,知道这药是钟金铃去隔壁村的老大夫那里抓来的。
    他们马上就要返回市局,临走之前,老杨交待鹿弯区警方去隔壁村找那位老大夫,并将他带到市局进行询问。
    祈法医回头看了眼顾慈和姚星,不等他吩咐,两个小伙子就主动上前。他们手上是一副担架,估计早就准备好了。
    林落惊奇地看着两个实习生走到小炕边,一起动手熟练地将死者抬到担架上。她能看出来,他们俩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活了。
    他们俩前后脚走出东屋,很快就把死者抬到了鹿弯区分局提供的面包车上,车上的司机也是鹿弯区分局的刑警。
    正常情况下,这个活也是法医该做的,所以林落疑惑地看了眼祈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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