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司令正在刁翎镇外的简易机场视察战果,临时布设的行军电话忽然响起,李政委抓起电话:
    “喂?你是谁呀?……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谭旅长来电?”
    电话那头告诉李政委:“……击毙了……胡大疤拉……军火……”
    “你说清楚点,把谁击毙了?什么军火?……”
    方司令在一旁:“搞什么搞,传个电文也不会,东拉西扯的!”
    李政委朝方司令摆摆手,示意安静:“你再说一遍!……缴枪五千?……火炮四十多门?……还有两辆坦克?”
    方司令听了,目瞪口呆的。李政委放下电话,自己也不敢相信。
    “你没开玩笑吧,老李?”方司令问道。
    “我吃饱了撑的?……
    通讯科说,谭旅长发来电报,说是已经找到了孟占山,还缴枪五千,外加四十多门火炮,还有两辆坦克!”
    方司令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够邪乎的!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
    “嗯,也有可能,好歹也去了一个旅……我谅他们……不敢开这么大的玩笑!”
    “不是……电话里说……全是孟占山他们干的。”
    “什么?”
    方司令大吃一惊,他愣愣地看着李政委,“开什么玩笑?他们才去了二百多人!”
    ……
    大甸子一战,击毙了匪首胡大疤拉以下三百多人,但匪首张雨新连同五百多土匪却逃脱了,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孟占山部发现了日军遗留的军火库,缴获步枪5000多支,火炮40多门,轻重机枪200多挺,子弹1000多万发,炮弹200多箱。
    另外,还有坦克两辆,机关炮四门,以及大量汽油、被服等。
    这还是在土匪们已经取用了不少后剩余的。
    如此战果,简直震惊了整个合江军区。
    军区司令部来了命令,武器要统一分配,经过仔细的清点和造册,军区后勤部门亲自参与了分配。
    后期赶到的几个团兴高采烈地跟后勤部门讨这要那,在分配机枪大炮时简直打破了头,可那些油桶和坦克却无人问津。
    道理很简单,前者是没用,后者是用不了,索性不要,以免占用了名额。
    整整一个上午,众干部在仓库里吵吵闹闹,终于搞定了分配方案,随后便忙活着安排人手进行搬运。
    一时间,整个大甸子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无论新兵老兵,突然见到这多装备,一时间都有点血脉贲张,仿佛拿下整个东北都不成问题。
    孟占山很谦虚,即不争来也不抢,甚至连后勤部门建议其优先选择的提议也拒绝了,让一众干部好一阵子夸赞。
    搁在以往,虽说缴获的武器要统一分配,可总有个功劳大小的问题,缴获者总是有优先选择权。
    可是孟占山不,他的眼光独到,就盯在了两样东西上——坦克和油桶。
    一切如他所料,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无人问津。好嘛,随你们怎么分吧,给我留下这两样东西就成。
    几个团的人马你推我扛,用了2天2夜才拉完了分到的军火,一时间兴奋的跟过年似的。!
    独立团的战士就郁闷了,眼见兄弟部队先后离去,自己却只能留守。道理很简单,油桶太多,一时间运不完,坦克太重,根本就运不走。
    二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私下里抱怨道:
    “唉,我的傻团长哎!明知道坦克不好使,还非要选,这下好了,都砸在手里了……”
    一旁的大虎深有同感,拼命点头:
    “可不是咋的!要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干嘛?看新鲜呐?……
    唉……为了这,咱还少分了不少机枪和大炮,吃亏吃大了!咱团长……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顺子撇了撇嘴,不屑地瞄了两兄弟一眼,“唉……目光短浅,咱们团长这么做,那是有深意的。”
    “哦?……顺子,快说,快说……有啥深意?”二虎有点急不可耐。
    “是啊,有啥深意?”大虎也甚为好奇。
    “靠!……都说过多少遍了,咱团长哪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如果有两个以上的人都觉得他傻,那一定是他们自己傻!”
    二虎脸色立变,却不便发作,只能猴急地催促道:“哎呀!顺子兄弟,继续,继续……”
    “动动脑子吧……二位……都是当连长的人了,还事事问我!”顺子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让兄弟俩好一阵子自卑。
    二人沉思良久,仍不开窍,只得继续央求顺子:
    “我说,解密吧,兄弟……还是你脑子好使。”
    “是啊,顺子,你多聪明,团长第一,你第二。”
    “嗨呦!今天的太阳怎么绿了?”顺子突然手指天空,一脸的茫然。
    大虎二虎大惊,连忙顺着顺子的手指方问望去,一轮夕阳正红,那有什么绿色?
    二虎大怒,扭头便找顺子。
    顺子早已窜出几丈之外,一边窃笑一边白活∶
    “别急,别急呀两位,等我想一晚上,想通了再告诉你们!”
    ……
    东北民主联军航校1946年3月在通化成立,成立以后训练和生活的条件都非常艰苦。
    国民党反动派经常派飞机来轰炸,还指使土匪和日伪残余不断骚扰,妄图把我航校扼杀在摇篮里。
    为了减轻损失,航校被迫于1946年4月冒着敌人的炮火从通化转移到牡丹江。
    大甸子和牡丹江相距有一百多里,孟占山找谭旅长借了十几匹马,带着一个班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驮着两桶油来到了牡丹江。
    孟占山通过门卫找到张庭时,这家伙正裹着大衣在椅子上睡大觉呢。
    孟占山跟随门卫走了进来,一见面就大声吆喝:
    “嗨呦?怎么校长来了,还是这副德性?赶快立正!”
    睡眼惺忪的张庭浑身一激灵,立刻火烧火燎地站了起来,随后才发现是孟占山,不由心下一阵气苦:
    “娘的,一惊一乍的,老子忙活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打个盹,又被你小子吵醒了。”
    孟占山得意洋洋地砸吧着嘴巴:“我说……看来咱的气场够大的啊,扮领导一扮一个准!”
    张庭愤愤地看了孟占山一眼,随口叽讽道:
    “你小子,屎壳郎上公路,冒充土坦克。我说……怎么有空到航校来了,说吧,有何贵干?”
    “嘿嘿,我来找你们领导,中午以前必须见到。”孟占山倒是爽快,把头一歪,上来就直奔主题。
    “嘿呦,瞧你那德行,这航校领导是你说见就见的?你以为你是东总的领导啊?”
    孟占山立即换上一幅笑脸,“嘿嘿,哪能呢?这不有你张大科长的面子吗!……快,快,快……兄弟,我那一团的人马还在大山里耗着呢。”
    “娘的,摧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求你呢,给老子真诚点!”张庭大为不满。
    孟占山在张庭的陪同下来到航校食堂,门卫立正敬礼,张庭回礼,热情地同他们打着招呼。
    走进食堂,张庭拉着孟占山窜到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弄得孟占山一头雾水。
    “我说,这么鬼鬼祟祟的干啥?”孟占山压低声音问。
    “嘘——,小点声,航校领导一会儿就来。我说,咱常校长可是个暴脾气,待会一切听我安排,千万不要乱来。”
    “知道了,啰里啰嗦的,你还不放心我吗?”
    张庭认真地看了孟占山一眼,冷笑道:“切!我他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正说话间,一众校领导和教官鱼贯而入,食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张庭坐在角落里,向孟占山一一指认几位领导。
    常校长在一众干部的拥簇下,很快在一排长桌前坐定,嘴里大声感慨道:
    “唉!今天净遇上奇葩事,上午我去旁听,罗教官刚讲了个基本公式x+y,就有学员蒙了,问:教官,为啥一定要是x和y来代表两个未知数?为啥不能是a和b?
    我的天,你们说奇葩不奇葩?结果老罗解释了半天,那学员愣是不明白,你说急人不急人?”
    一旁的吴政委笑着道:“哈哈,您也不必着急,咱的学员文化水平低,一上来就学代数,可不就有点发蒙吗?”
    “我能不急吗?咱的学员都是工农子弟,仅有的一点文化还是参军后学的,连四则运算都不会,硬要他们去啃代数、几何、物理、飞行原理等等,怎么能吃得消?”
    常校长的话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众人议论纷纷:
    “就是,上级要我们快点把技术教下去,我们怎么能这么老牛拉破车?”
    “要我看,咱们应该采取理论联系实际的教学方法,让教员、学员一齐动手,把不能用的发动机和仪表都搬进教室,让大家目睹实物,讲一个原理,就给大家演示一番。”
    “嗯,这个方法不错,能提高学习兴趣。”
    “不光是教学,飞行训练也得抓紧展开。”
    “嗨!你说的轻巧,现在油料都快用完啦,谈什么飞行训练?”
    眼见众人讨论的热烈,张庭不由心急如焚。
    “报告首长,我来说两句!”张庭一个没注意,孟占山忽然像豹子一般奋起。
    众人吓了一大跳,一双双眼睛望了过来,张庭吓得小脸煞白,孟占山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是谁?谁让你到这儿来的?”眼见对方眼生,常校长一脸严肃的问道。
    “嘿嘿,我是张科长的抗大校友,合江军区的孟占山。”
    孟占山望向张庭,一脸的傲骄:“是张科长让我来的!说是上回打刁翎你们帮了我们的忙,我们的回报不够,得补上。“
    “我操——”张庭气得鼻子都歪了,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咬碎钢牙往肚里吞一
    孟占山毫不理会张庭的欲哭无泪,大大方方地举起了水杯:
    “各位领导,我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
    我说,你们前些日子派出飞机给我们助战,太够意思了……
    这甜不甜家乡水,亲不亲革命人,咱们什么关系?革命关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没有什么比这更亲了……来,干一杯!”
    说着,这家伙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吴政委和众人面面相觑,常校长却在一怔之下笑逐颜开:
    “好小子,倒是个自来熟,嘴真甜!好吧,都说到这了,就喝一个!”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
    张庭眼见气氛有所缓和,连忙捧了一把:
    “校长,您不知道,这位就是攻打刁翎计划的始作俑者,我的超级损友加校友,冀西独立团的孟团长孟占山!”
    “哦?……是嘛?”
    常校长顿时来了兴趣,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起孟占山:
    “嗯,这就对了……我就说嘛,老方那个老脑筋,怎么能想到这么超前的计划?原来是另有其人!哈哈……幸会,幸会……孟占山同志!……”
    “哦,原来是来了高人了。”
    “厉害呀,能想到利用空军,让咱们航校好好露了一把脸。”
    “就是,孟团长,那一战在我们航校家喻户晓,蔡云翔同志还做了精彩报告,那叫一个激动人心!”
    众人嘤嘤嗡嗡,像开了锅似的说个不停,一个个都好奇地打量着孟占山。
    孟占山站得笔直,抬手就是一圈军礼,“报告首长,盛名之下,其实难符,我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
    “哈哈,突发奇想,你倒谦虚!”
    常校长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说,要是没有一颗超凡脱俗的脑袋,就是想突发其想也想不出如此妙计……
    孟团长,我很佩服你!你的计划简直是匪夷所思,很有创造性!”
    “嘿嘿,多谢校长夸奖!说实话,如果不是航校大力支持,我的根本就是空中楼阁……
    所以,我代表我们合江军区,对各位首长及全体航校官兵再次表示感谢!”
    “哈哈,客气了,孟团长!你们方司令已经感谢过了,他不但写来了感谢信,还派人送来了两头猪,这不,我们都打了两天牙祭了!”常校长笑着说,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
    “那怎么行?校长,帮了这么大的忙,就像张科长说的,那岂是二头猪能感谢的?……不够,还得加码!”
    “哦?”
    常校长很是意外,扭头看了着张庭,张庭气得直哆嗦,却又无计可施,在常校长的注视下简直无地自容。
    “所以,我又备了点礼物,就在校门外,常校长,能不能让我的部下送进来?”
    “这个?……”常校长有点犹豫。
    张庭却急了,气急败坏地道:“校长,不要白不要!我这就去通知门卫放行,我老张不能白当冤大头!”
    常校长一愣,正在琢磨张庭的话,孟占山多精明,立刻开始转移话题:
    “嘿嘿,校长,不瞒您说,我还有点事想请您帮忙……您看,您要是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张口。”
    “哦?”
    常校长又把头扭了回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状况百出的家伙,“好吧,说来听听……”
    “是这样,我们在大甸子缴获了两辆日本坦克,可却没人会开。
    我想,这飞机和坦克不是都是用操纵杆驾驶吗?所以,我想问您借一位教官,教教我们开坦克。”
    “哈哈哈,我的天?”
    常校长一阵苦笑,满脸苦涩地望向一旁的吴政委:
    “我说,今天是怎么了?……呢?……
    前脚刚有人问为啥一定要用x和y来代表两个未知数?后脚就有人向我借教员,理由竟是,这开飞机和开坦克都是用操纵杆。
    唉……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吴政委笑呵呵地道:“孟团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开飞机和开坦克虽说都是用操纵杆,但二者原理不同,操纵面也不同,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孟占山秒懂,略做思考后立即大点其头,“噢,我明白了,这就好比是懒婆娘睡热炕头,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搂着男人,完全是两码子事!”
    众人顿时愣在当场,一个个哭笑不得。这家伙比喻虽然粗俗,却又贴切无比,真是让人不知不知该做何反应。
    张庭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心里乱成一团:
    ——娘的,这小子接下来还知道还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唉,老子的一世英名,今儿毁于一旦,他要再说出些不三不四的话,老子简直没脸见人。
    可孟占山却突然画风一变:“常校长,刚才听你们议论,现在油料缺乏,已经影响到了飞行?是也不是?”
    “哦?是啊……你什么意思?”常校长疑惑地打量着孟占山,奇怪地问。
    “嘿嘿!”孟占山冲张庭使了个眼色,接着道:“是这……我带来了两桶汽油,就不知道贵校用不用得上?”
    “什么?在哪儿?快让我看看!”常校长紧盯着孟占山,声音急迫地道。
    “我去——”
    张庭早己窜到门边,一溜烟夺路而逃。不一会儿,就有几人抬了一桶汽油进来,張庭指挥着几人把油桶放下,孟占山道:“这就是其中一桶。”
    常校长一见,立刻两眼放光,走上去抽动了几下鼻子,立即陶醉地道:
    “哈哈,能用!能用!……这是纯正的汽油,处理一下就能用,就是效果差点。”
    又有两人抬进了一桶汽油,这一桶个头稍小,桶体却呈银灰色。常校长一见,立刻脸色大变,凑上去看了又看。
    足有两三秒钟,他才抬起头来:“我的天吶!这是打那儿弄来的?这可是纯正的航空汽油,简直昰太少见了……”
    孟占山淡淡地一笑:“啊,能用就成。”
    常校长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忙道:
    “能用,能用,太能用了!我说,这两桶汽油足够我们训练十几天了,太好了,这可比两头猪珍贵多了!……谢谢你,孟团长,太谢谢了!”
    “我说,要是有一百桶呢?”孟占山忽然闲闲地冒出一句。
    “什么?——”
    常校长瞬间就石化了,他的嘴巴张得老大,耳边像闪过一道惊雷,两眼瞪得比拳头还大,“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嘿嘿……一百桶……”
    听到孟占山的话,众人无不惊讶,一个个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目瞪口呆之余,一个个紧盯孟占山,眼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要知道,目前航校的油料十分匮乏,飞机尚可以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拼凑起几架供训练之用,可油料却是用一点少一点,眼看着就要枯竭。
    眼下,航校已经被逼到不得不研究改造发动机,想用酒精替代航油,可是,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尚且不说,就算能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值此节骨眼上,居然有人要送来一百桶航油,那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天上呼啦呼啦掉馅饼。
    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了!
    常校长激动得眼睛都湿了,走上去紧紧握住孟占山的手,颤声道:“孟团长,这是真的?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孟占山吓了一跳,连忙道: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我哪儿敢骗您吶!
    我们在大甸子发现了一处关东军的秘密仓库,找到了二百多桶汽油,这种灰白色的有一百多桶,不好意思,剩下的我们得留着給缴获的坦克用,不能给你们了。”
    “哈哈!够了,足够了!”
    常校长仔细端详着孟占山,手越握越紧:
    “天意啊,我们正在研究用酒精代替航油,你送的航油足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了!
    我的天,你可真是一员副将,不!是我们航校的贵人!我得给你请功,向东总请功!
    哎呀,还不行!……光请功还不够,要是不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我都没脸要这些航油!
    张庭!……”
    “到!”
    “立即集合所有人员,把飞行教官,领航人员,机务维修人员,还有仪表、电气、无线电的人员全部召集起来!
    我就不信了,诺大一个航校,找不出个会开坦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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