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居然还抽烟!玉眉吃惊道。
    正好一个男人不知从哪蹦出来,手里拿着一束火红惹眼的红玫瑰站在她一边,拦住她去路。
    是上次那个男人。玉眉又说。
    视角受限,我只能看到侧着身的男人。他很高,侧脸轮廓立体,高鼻薄唇,比柳梦还要高半个头,穿着一件长及膝弯的灰色长风衣,带腕表,穿皮鞋。头发打了蜡,油光水滑。
    俨然一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模样。
    看着像旧报纸里大上海的有钱人。玉眉点评道。
    我只在意玫瑰花来到了柳梦的手里。
    那男人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说什么,紧接着将玫瑰花又往柳梦面前送了送,示意她接。
    柳梦脸上挂着浅笑,让我觉得眼睛刺痛,我幼稚又恶劣地在心里做对比。她的笑,没有我们吃馄饨那晚来得好看。
    柳梦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花,停在身侧的手隔两秒才慢悠悠抬起,状若随意又松散,涂着红指甲油的手,只用指腹浅浅蹭了下上面的花瓣。
    从她口型里,分辨出简短的一句话:还行。
    然后,用那空出的手抱过那束花。
    身边变得安静,那边的声音变得清晰不少。
    我们像暗处窥探热闹的两只老鼠,默契地停在原地,把要走这件事抛之脑后。
    周围还有三两个年轻小伙在看热闹,是原先台上唱摇滚的,现下换了简单休闲的牛仔工装裤和短夹克。
    其中一个鼓掌起哄着,声音很响:柳梦姐今天这么难得,愿意收花了啊,这是要和齐哥要有大进展了?
    众人嬉笑声四起,一个两个喊说在一起,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再说得频繁点,逼仄点,就能撮合一对人。
    柳梦身处调侃中心,不为所动,仍然挂着那子台上保持到现在的浅笑。相当自然地推开了高大男人张开双手的靠近,冲那起哄的男生半嗔半怨道:去,别乱讲,我看花不错而已,可没说要答应。
    走了。她朝前走,男生们自动让道,状似惋惜唏嘘,同她告别。那男人跟在她身后,顺手从皮夹里掏出几张钱塞给旁边的男生们,出手很阔绰。
    眼见柳梦要往我们这边过来,我赶紧将玉眉拉近暗处,两人紧贴在一块背过身去,好不被发现。
    人影晃过。
    那个被喊齐哥的男人说:你今天收了花,是不是代表
    柳梦声音依然平静,毫无起伏,掺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代表什么阿。她反问,花是你想送的,不是吗?
    是。
    柳梦的声音总是很柔:既然如此,收不收是我的事,一定要代表什么吗?
    你男人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似是哑然于他的回答,低低笑两声,嗯,你喜欢就好
    那阵独属于柳梦的香风飘飘荡荡传来,又离去。
    这之后,她说了什么话,我都没能再听到。
    过很久,我才明白她的这种淡然是假皮囊、职业假面,少有人能摸到她的真心。
    她的每一句反问,都像是个旁观者的审视,不带多余情感。
    对水街的人是如此,对这个男人是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两人消失视野后,玉眉扭头去看不远处分着小费的男生们。
    有点羡慕道:那男人真有钱,随随便便出手就是百来块,柳梦要是跟他,后半辈子无忧。
    花刺眼,她刺耳。
    我语气生硬带冲:你好烦人。
    而后大步朝前,走出歌厅,全然不顾慢半拍的玉眉在后头追我。
    赶上我的她微微喘气,怪道:我说柳梦又没说你。
    顺手拉着我的手腕往大马路拦绿棚小三轮,等待的空当,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这人也不差,为什么柳梦收了花,又不答应人。
    玉眉的思维相当发散且跳脱。
    啊,我懂了,这叫那什么,欲离故纵!
    且不说这话合不合适,我颇为无奈地望着她:那叫擒,你最近是翻我成语词典了?
    回归语意,我自认这词并不适用于柳梦这一行为。
    柳梦做什么都自由,随心所欲。
    为她献花的人太多太多。我应当庆幸的是,柳梦对于别人的示好并不总是照收不误。她可以去答应,去拒绝,只要没说一句我愿意之前,她做什么都不具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唯一代表的,只可能是恰巧今天心情好,恰巧今天花好看。不要白不要。
    这是欲擒故纵吗?
    柳梦对这油腔滑调的男人有意思吗?
    怎么可能。
    柳梦我用我那对柳梦少得可怜的了解和初印象去揣测,没底气又固执地想,她不会的,她不是那么俗气的人她是出尘的,随性的,不会受身外物和世俗眼光的羁绊。
    为什么会觉得那花格外刺眼。
    原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我受不了甚至是讨厌这男人对她的靠近和示好。
    在认识柳梦之前,我还没发觉我这么善妒。
    并且嫉妒的对象,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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