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色略略苍白,言语却是轻柔细致,慢慢安抚着梨落的情绪。
    燕脂只觉胸闷,招玲珑支开了车窗。
    远山浅黛一色,天边隐隐墨色,冷风寻隙而来,带着潮湿的腥檀之气。
    若是有经验的牧民,此刻已早早带着牛羊迁徙到背风的山岗,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
    呜呜呜我可怜的收...
    ☆、遇险
    晏宴紫亲自督工,一天一夜之后浮桥堪堪完工。时间这般急促,只来得及在原来的铁索上拓宽加厚,只能容两匹马并驾而过,御驾凤辇却是过不去。
    皇甫觉索性连旗子马车都留在了星峰,只留了最普通的青布油蓬马车。看样子,竟是想要微服出巡。
    所有的宫眷都下了车,步行过桥。
    天压得很低,似乎触手就可以摸到乌云。风打着旋儿上来,织锦羽缎斗篷猎猎飞舞。
    河水疯狂咆哮,似有千百人痛哭嘶嚎。
    燕脂一步步走着,眼只虚虚的看脚尖前一点。前面的人步伐突然顿了顿,有一只手从压金边双面绣的衣袖中伸出来。
    燕脂盯着这只手,心神恍惚,似是看到一双双或粗糙或稚嫩的手,抓挠曲折,极力向空中攀求。
    她认得聂清远,他是爹爹的老部下。满脸的络腮胡子,喜欢骑最烈的马,喝最好的酒。那样粗犷的一个人,却有一双巧手,到现在侯府的库房里还有一个他做的美人风筝。
    便是这样的一双手,修长美好,干净的就像雪山流下的泉水,却在瞬间坑杀了数百条人命。
    她的眼里起了淡淡的嫌恶。下意识便停住脚步。
    皇甫觉微微侧过脸,黑眸含着探究之意,望她一望。径直抓了她的手。
    “皇上,”燕脂轻声开口,“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是许多人在哭?”
    皇甫觉眼里冷冷的讥诮,手上不由紧了一紧,“就为这和我闹别扭?为我杀了聂清远?”
    燕脂望着他,清清楚楚的捉住了他眼底无情的冰冷。她叹了一口气,“皇甫觉,纵使江山为局,万物为子,那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生灵。你即便自诩为下棋者,难免有一日不深陷棋局。”
    皇甫觉似是一怔,随即抿唇一笑,“是呀,这万里江山就是我的一盘棋,弃卒还是弃车但看我的心情而已。你若是怕我滥杀无辜,便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提醒我。”
    他的眼底有小小的得意,像孩子找到了大人偷藏的糖果。这样善变的一个男人,转眼之间便可以有百种情绪。
    这样的男人,就像西域奇花曼陀罗,一旦沾染便即成瘾。一步一步将人带入堕落地狱。
    燕脂冷冷的哼了一声,“堂堂天子,就如同市井无赖。”
    她并未与他并排,稍稍退后半步,宽大的衣袖逶迤而下,遮住了两人相握的双手,却遮不住旁人嫉恨的目光。
    脚尖触到桥头坚硬的土地时,耳边传来皇甫觉低魅的嗓音,“燕脂,即便我负尽天下,也不负你。”
    雾气。
    铺天盖地的雾气,几乎在刹那间将大大小小的山谷全部笼罩在内。
    皇甫觉幽幽望着山谷,眸中墨色翻涌。
    燕晏紫匆匆走到近前,面色凝重,“皇上,雾下的太大了。没有接应的踪影。不能再等了,必须宿营。而且臣担心……大雾一旦不晴,恐有寒霜。”
    皇甫觉呵一口白气,声音依旧平淡,“是啊,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将皇后娘娘唤到我这来,准备扎营吧。”
    燕脂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急报一个跟一个,心也不由揪紧。
    她们现在在大斗斜谷,若是晴天,地势也算不上险要,但此刻视线不过数米,若天再黑下来,情况就难以估计。
    “皇上,”浓厚低沉的嗓音,是爹爹。
    “讲——”对面的男人依旧神清气闲,手指翻飞,沏着功夫茶。
    “探子来报,前方有一峡谷,只容单车行走。五里之后,就有空旷地带,可做露营之地。”
    皇甫觉凤眸嚼着笑,将茶推到她面前,又探身将她唇边茯苓糕的碎屑抹去,声音兀自懒懒,“向前走。”
    “是。”燕晏紫沉声应道,随即又说,“皇上,贵妃的情绪有点低迷,嚷着要见皇上。”
    皇甫觉唇角一勾,“朕总揽军机,哪里得空。让相爷去吧,呆在她父亲身边想必不会低落。”
    晏宴紫却是未走,又道:“皇上,单车行走危险太大,不若让禁军插入马车队伍,分段保护。”
    皇甫觉眸光潋滟的望着她,中指慢慢临空摹画,一笔一笔竟是在摹描她的唇。看着燕脂狠狠的瞪着他,不禁呵呵轻笑出声,随意说道:“这种事,我们都不及你,自己做主便是。”
    晏宴紫道:“即使如此,便请皇后娘娘下车,臣斗胆请上皇上的御辇。”
    燕脂一怔,爹爹这样说,分明是此行有风险,他要随行护驾。
    皇甫觉的笑意却渐渐歇了,淡淡说道:“朕在哪儿皇后便在哪儿,燕候不必担忧,前方指挥便是。”
    “臣遵旨。”似是犹豫了片刻,脚步声才慢慢远去。
    燕脂心中有疑,刚想开口,皇甫觉的脸突然凑到跟前,笑吟吟说道:“燕脂,你说侯爷方才的话,是担心你多些还是担心朕。”他半真半假的抱怨,“他分明是怕我护不了你,想把你从我跟前带走。”
    燕脂心底冰凉,情况竟然已经这么糟了。她常年居住雪山,自然知道山中的气候可以多么可怕。她霍的一下便站起来,“我得回去。”
    玲珑和移月她们都在后面的车上,一旦有变,肯定要急着找她,忙中又乱,七成生存的希望就能变成三成。
    皇甫觉牢牢拉住她的手,“你的侍女我已经吩咐下去,你要是回去恐怕她们还得劳烦照顾你。坐下,没事的,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他从马车的夹板中拿出好大一个包袱,解开一看,全是雪白蓬松的狐衣,还有一件黑茸茸的黑熊皮袄。皇甫觉将它拎到燕脂眼前,她生性好洁,嫌恶的别开脸。
    皇甫觉笑叹,“傻丫头,这可是能保命的好东西。”
    他闭上眼,往后一仰,“快点换上。”
    燕脂早就感到了寒意,尽管手里一直抱着暖炉,凉意还是从脚底一丝丝蔓延开来。
    他拿出的一套狐皮衣衫做工甚是精致,几乎看不出针脚的痕迹,袖口衣襟之上俱绣着古纹双蝶。燕脂心下喜爱,也知自己是万万禁不得冻。偷觑了一眼皇甫觉,便背转了身子,解了羽缎斗篷,径自换上。
    她刚一坐好,皇甫觉便睁开了眼,见她只着了狐衣,摇头喟叹,“你呀,偏爱些华而不实的。”自然而然的拉过她的手。
    燕脂挣了几下,发觉一股热流源源不断的从他手心传递过来,虽不在挣,面上却依旧冷冷淡淡。
    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只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和短促的号角,整支队伍像是突然间沉寂下来,天地空旷的可怕。
    燕脂轻轻开口,“情况会有多糟?”
    皇甫觉一直笑望着她,眸光柔和专注,“若只是有雾,最多会有人跌入悬崖,损伤不会过百。若再有其他情况,那便难说了。”
    其他的情况,燕脂看着泛紫的指尖,气温的剧降,算不算?只这一会儿,她已经觉得车内无处不在冒着冷风,只余手心一点温热。
    眼前的男人依旧笑语晏晏,千百人的生死都不能让他的笑容淡上一淡。抑制不住心中泛起的憎恶,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怎么会落入如今这样的局面!
    一朝天子,半朝重臣。若都葬身此地,皇朝的天便塌了一半。
    皇甫觉将黑熊皮袄与她披上,张开双臂揽住她,低语道:“别这样看着我,看的人心都碎了。在你心里,我就该着十恶不赦了?”
    一到他怀里,寒意便被温热摒除,他身上有淡淡松脂的香气。理智尚在犹豫,身子已自发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燕脂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只觉像是依偎着温温的大火炉,尚不忘冷冷的哼一声。
    皇甫觉呷笑,拍拍她的头,“困便睡一会儿。”
    能睡也是一种福气,今夜,怕是有许多人睡了便不能再醒来。
    始终有一股暖流环绕周身,懒洋洋的,意识逐渐模糊。
    一声长长的凄厉。
    燕脂猛地睁开眼,周围有夜明珠淡淡的光。低柔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醒了?”
    几乎是瞬间燕脂便清醒过来,双眼因羞怒闪闪发光。他的双手双脚都盘在她身上,整个将她禁锢在怀里,两人几乎亲密无间。
    怒气来的很快,不明所以。她几乎是恶狠狠的从他怀抱中挣脱开来。皇甫觉一怔,随即便笑,拉长了语调,“小骗子——”语气缱绻,意有所指。
    刚一接触空气,燕脂便激灵灵打个寒战。
    气温竟然已经这样低了。
    车里已经像是个巨大的冰块,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马的喷鼻声,没有车轮的辘辘声,刚才那声长长的尖叫似乎只是她梦中的幻觉。
    马车已经不再前行。
    燕脂的心一寸寸冷下去。连同刚才那种又羞怒又不安的心情顷刻冰封。黑眸静静转向皇甫觉,“我们现在在哪儿?”
    皇甫觉在榻上舒展了一下四肢,意态慵懒,“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们就要被活埋了。过来,随为夫逃难吧。”
    很舒缓的向她勾了勾手指,就如同在说陌上花已开,我们一同去赏花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会有二更。
    看在柳柳这么努力的份儿上,收了我吧。
    一天涨一个收,还有这么悲催的事吗呜呜呜...
    ☆、被困
    气温竟然已经这样低了。
    车里已经像是个巨大的冰块,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马的喷鼻声,没有车轮的辘辘声,刚才那声长长的尖叫似乎只是她梦中的幻觉。
    马车已经不再前行。
    燕脂的心一寸寸冷下去。连同刚才那种又羞怒又不安的心情顷刻冰封。黑眸静静转向皇甫觉,“我们现在在哪儿?”
    皇甫觉在榻上舒展了一下四肢,意态慵懒,“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们就要被活埋了。过来,随为夫逃难吧。”
    很舒缓的向她勾了勾手指,就如同在说陌上花已开,我们一同去赏花吧。
    等燕脂出来时,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
    车门被皇甫觉用掌风劈开,雪屑漫天飞扬。雪花铺天盖地砸下来,到处是白茫茫一片。一脚踩下,竟是没膝之雪。在这样的雪地,她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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