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夫看着她那样子,有些不忍,低声道:“不会致命,只是让您不能动弹罢了。”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他明明知道天画是疯子,只有白痴才会相信疯子的话。
    那船夫又僵了僵,脸上肌肉抽了抽,沉默着退开。
    天画看着那船夫离开,满意地颔首:“很好,你可以将你的兄弟带上甲板,一会子我会给你们解药。”
    那船夫如释重负,立刻冲到角落准备将他的兄弟们拖出船舱。
    只是他才抱起一个人,却觉得有些不对,怀里的人身体僵硬得不像活人,他低头一看,方才发现怀里的人头颅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垂下来,他瞬间发出凄厉的吼声:“大哥!”
    随后,他放下手里的人,就摸向另外一具人体的脖子,却发现对方的脖子也是扭曲的。
    那船夫瞬间愤怒了,一转头对着天画吼:“狗娘养的……啊!”
    “小心身后!”秋叶白厉声提醒那船夫,却已经来不及。
    那船夫转过头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心口一凉,随后捂住胸口慢慢地倒了下去,嘴里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个世间很多事是没有为什么的。”天画抽出匕首,顺手在船夫的衣服擦了擦,他着看向船夫死不瞑目的眼,微笑补充了一句:“这是楼主很多年前教我的,现在我教你,感谢我罢。”
    秋叶白看着那情形,闭了闭眼,冷声道:“天画,是我当年选了你入绿竹楼,是我对不住你这个忠良之后,你要报仇冲着我来,让一白走。”
    天画连船夫都杀了,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想过回到岸上,若是如此……那么她和一白都面临着最危险的处境。
    绑匪提出虚假的要求,切断后路,那么只为了一个目的——同归于尽。
    天画慢慢地转过身,看向她,桃花眼里泛出诡异狰狞的幽光来:“真是感人,四少也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么,我以为四少总是对的呢!”
    他顿了顿,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四少,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他古怪的话语,瞬间让她警醒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水中,但是半透明的昏暗海水里什么都没有,或者说什么都看不到。
    不……
    不是什么都看不到,而是那些东西是透明的!
    秋叶白感觉到自己腿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拂过,一下又一下,轻软似海水晃荡,所以没有任何感觉,或者说是因为她的腿已经——麻痹了,所以没有感觉。
    她僵在水中,双手紧紧地拽着栏杆,却不能阻止身体不受控制地慢慢地滑进海水里。
    “你放了……什么……东西!”
    她发现自己说话都开始有点不利落。
    天画也发现了她的虚软,桃花狐狸眼里闪过诡异而狰狞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走近了船栏,然后拉动了一个船舱壁上的一个手柄。
    “喀拉。”一声机关响动,在她的口鼻即将被水淹没的瞬间,那些水慢慢地落了下去。
    她无力地坐在水牢的地上,看着那些水散去之后,地面上一团团亮晶晶透明的软体生物,还有几只趴在她的腿上,她微微睁大了明眸,忍不住道:“水母?”
    难怪她根本看不见东西,水母都是透明的,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水母大部分有——毒。
    天画顺手打开了牢门,低头看着倒在地面上蠕动的水母,感叹道:“很漂亮对么,这些幽灵水母很特别呢,少年时,阿姆经常带着我赶海,这种水母最漂亮了,却不能碰呢,碰一下便会麻上一天,如果蛰多了几下,就会麻痹到无法呼吸。”
    “……。”秋叶白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试图动了动手腕,却发现自己连手腕不能动弹。
    天画蹲了下来,一边拿着一个铁夹子将水母一只只地小心捡进桶里,一边悠悠道:“用了定魂针都无法让四少你乖乖听话,所以我也只能用这些水母试试了,看起来效果不错。”
    秋叶白目光森然地看着他:“船舱……里……是你!”
    那时候她腿上感觉一痛,竟是被他用针扎了,只是因为赤焰蛊的存在,所以她没有中毒!
    他顿了顿,抬起头对着秋叶白幽幽一笑:“对,是我,不过四少还真是很强,这么多水母蛰咬,寻常人大概已经麻痹而亡,你却还如此清醒和有知觉。”
    说着,收拾完了水母之后,他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有些着迷地道:“不过这是好事,如此呆会发生的事儿。四少都会好好地记得和感受到呢。”
    他话里森然诡异的意味让她瞬间心中一凉,这个混蛋不会想将她活剖了罢!
    天画走了进来,一边抱起了动弹不得湿淋淋的秋叶白向牢外走去,一边低头看着她轻笑道:“这是第一次和楼主如此亲近呢。”
    她别开脸,冷冷地道:“天画,你到底是谁!”
    她身体里被注入的水母毒素太多,太强烈,但是她相信只要时间足够,赤焰蛊一定能将毒素排离或者综合掉,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等待和拖延时间。
    “四少也会关心我了么,真是我的荣幸呢。”天画踢开地面上船夫的尸体,抱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上层的船舱。
    “我是谁,这真是个好问题。”天画低头看着她,桃花狐狸眼弯成漂亮的弧度。
    他一边上楼一边悠悠地道:“我曾以为我是海边渔村的野小子,可是有一天父亲派人将我和带回了上京,然后我就没了娘亲,却多了一个嫡母,也成了玉门曹家的嫡子;因为父亲自幼便告诉我,我迟早要入朝为官,我以为我未来是朝廷的人,所以苦读诗书勤练画技,试图不再人嘲笑我是乡下小子,然后有一天曹家被抄,所有人都沦入司礼监的大牢。”
    他在船舱口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怀里的她,神色复杂而森然:“然后我遇见了你,你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秋叶白看着天画眼里近乎腥红的冷光,她微微颦眉:“你……。”
    天画打断了她的话,讥诮而森然地一笑:“你不记得了罢,在那肮脏血腥的地牢里,我以为我会和其他族人一样死去的时候,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对我伸出了手,然后说……。”
    他顿了顿,很轻很轻地道:“你说,别哭,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天画的脸上浮现出渺茫的神色:“我看见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他和我一样的年纪,带我离开噩梦一样的地牢,给我吃,给我住,不必流离失所,所以我信了他的话,我有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愿意为他做一切恶心而肮脏的事。”
    天画低头看着她,似悲又似欢喜:“四少,你还记得我当初的脸么,记得你说的话么?”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嗓子眼忽然有点发堵,她不知道他竟然会对她……对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天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森然道:“你早不记得了,你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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