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一边继续温情脉脉地抚摸他的小腹,一边阴笑:“阿初,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周围的人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皆对百里初投去了怜悯的目光,果然是红颜薄命,竟然总是小产么?
    “小伙子,你可要多怜惜你家娘子一点。”一边卖脂粉的老大娘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秋叶白立刻一脸受教的样子:“那是自然的,我家娘子最是贤淑温柔了。”
    说着,她目光在那老大娘的摊子一扫,便硬拉着百里初走了几步过去,然后一转头温柔地对着百里初道:“娘子,为夫总在外头奔波生意,难得这会子陪你回娘家省亲,你看看这里的脂粉,钗环可有中意的,选些去罢。”
    那老大娘闻言,知道有生意,眼睛一亮,随后含笑对着百里初道:“姑娘,难得遇上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也是福气呢,可要好好孝敬公婆,伺候夫君。”
    随后,她见秋叶白在拣选胭脂水粉,便大概是想伸手过来拉百里初想说什么,但是见百里初那一身冷煞,顿时不敢伸手,暗自嘀咕,这小娘子真是个傲气的。
    她便凑近百里初,压低了声音道:“小娘子,老婆子看你也算是有福气的,衣食无忧,只是身段子太硬了,不像个好生养的,古话里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郎君看着是个好的,指不定多少野狐狸惦记,可要早点为你家郎君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别学有些小姑娘要看着窈窕好看,不吃饭,那胎更坐不住了,平白便宜了外头的野狐狸!”
    那老大娘自以为和百里初说悄悄话,旁人听不见,但她惯卖了东西,吆喝的嗓子哪里能压住声音。
    秋叶白早已经拽着个胭脂盒子笑得肩头一抖一抖。
    许是说得兴起,那老大娘终似忍不住,竟伸手捏了把百里初的后腰,随后直摇头嘟哝:“不得,不得,这样硬的腰板子,生娃的时候,怕是要难产。”
    秋叶白已经支撑不住,似弓着身子在看脂粉,实际上是抱住肚子半蹲马步在那无声地笑得脸都变了形。
    斗笠下百里初全无了动静,跟只木头似地矗在那里,周身一股子阴冷杀气,但是奈何周围都是小老百姓,不曾有几个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子虽然觉得那美貌娘子身上一股子看起来极为骇人的气息,却也没有多大要散开的自觉。
    隐没在人群里控鹤监的鹤卫们默默地,默默地,慢慢地远离。
    不,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到。
    ……
    百里初忽然伸手一把拽着秋叶白就往外拖,气力大的秋叶白都感觉手腕被扯得生疼。
    她看着百里初快要忍不住变化出妖魔形态了,便随手丢了一串钱,胡乱抓了一把胭脂水粉塞进袖子里,对着那老大娘摆手:“多谢。”
    那老大娘看着秋叶白被这么拖走,顿时急得跳脚,对着百里初背影直嚷嚷:“那个小娘子,真是个瓜女子,咋个不听劝啊,怀了头三个月不能用大力哎哟喂!”
    百里初闻言,脚下生风似的,硬生生地拽着秋叶白一路急匆匆地前行。
    秋叶白也不着急,让他就这么拽着走。
    百里初直接拽着秋叶白走出大老远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方才放开了手。
    他才刚要开口,就看见秋叶白瞬间趴墙壁上去抖了,他顿时聊起面纱,阴冷地瞪着扶着墙壁的人:“你笑够了没有!”
    秋叶白听着他愈发冷柔的声音,也知道身后之人真的火了,便勉强止住笑,转过身来道:“阿初,你有什么好恼火的,女装穿久了,难不成这种夸奖你的话,还听得少?”
    秋叶白的一声‘阿初’虽然不过是因为出行在外,不便暴露百里初的身份,她随意一唤,却瞬间让百里初眼底黑色的阴毒火焰闪了闪,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竟淡了许多。
    “你那是夸奖,而不是报复,嗯?”百里初看着她笑的有些含泪的眸子,危险地眯起魅瞳。
    什么叫坐胎坐不住,怀了三个月!
    居然还有人敢摸他!
    百里初想到这里,眼底的凶光就忍不住露了出来,一把扯出一张帕子,使劲地擦方才被那老大娘摸到之处。
    这里再偏僻也是大街上,秋叶白哪里会担忧他会做什么,看着他那接近抓狂的模样,笑盈盈地奚落:“你我不是情人么,别人误认为夫妻不出奇。”
    百里初冷哼一声,一边擦,一边还是忍不住郁恨难消:“那些混账蠢物,都是什么眼神,本宫明明就是穿的是男装!”
    他分明比秋叶白要高上足足一个头,便是要被误认,也该是她是娘子,他才是夫君!
    只是越是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就越是愤懑,但说出来只怕还要被眼前之人嘲笑。
    百里初这会子其实忽略了一点,他身姿行止优雅,皆是贵族做派,这等风姿在上京贵族子弟之中最是寻常。而且他的衣衫款式皆是宽袍子大袖,因为平日里必须装扮做女子,他不喜女子装束,更多是男女皆适宜的装束,即便是一身黑,也自有一股精致华美的气度,又戴着斗笠面纱,和秋叶白站在一起,自然容易让人误认为女子。
    北方有些女子比南方的男子更高,所以嫁给比自己矮的夫君也算不得出奇。
    但是秋叶白却是在民间呆了许多年,又出了上京,这般短打行头走路的时候,做派自然更贴近民间,比起百里初在他人眼底更有男儿之气。
    秋叶白心知肚明,却并不揭破,毕竟她难得看百里初吃瘪吃得如此的痛快。
    看着百里初将手里的帕子拧做一团,随后厌恶地扔在了一边,她含笑着递过去一只杏花:“戴着罢,你在人群里穿梭来去,想必那些味道并不好。”
    她很早就发现百里初的鼻子极为敏感,便猜测,或许是因为素来娇生惯养,所以养成那样敏锐的嗅觉,南岸之中有不少挑夫,炎热夏日身上味道并不好闻,那些汗味,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百里初大约是会觉得极为不舒服的。
    百里初一怔,却没有拒绝,只是接了过来,低头优雅地嗅了嗅,随后便纳入了衣袖里。
    秋叶白一笑:“我以为你会拒绝。”
    经过方才的事儿,他竟不觉得簪花是一种侮辱么?
    百里初淡淡地道:“汗味虽然不好闻,但是你若是习惯了唇齿之间都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之后,便会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了。”
    秋叶白一愣,不以为然地道:“啧,说的你似吃过尸体似的。”
    这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便是一点子别人的触碰过都难以忍受,皇家之人就算闻过尸臭,估摸着是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人身上的,但就算是被处置了的人,还没有腐坏就会被清理掉。
    虽然知道这位爷鼻尖是个属狗的,敏锐得很,却也未免矫情了些。
    百里初神色淡淡:“人,饿极了的时候,和畜生没有两样,同类的尸体又如何,也不过是果腹之物,也只有新鲜的,或者不新鲜的区别而已。”
    秋叶白只觉得他说得越来越离谱,这位就算真如某些史书里丧心病狂的贵族吃腻了山珍海味,要吃人肉,也是养菜人,哪里会去吃什么腐坏的尸体。
    她挑眉,讥诮奚落:“哦,那何为不新鲜,何为新鲜,还分三六九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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