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浪想了想道:“似是东岸的李家。”
    她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李家,可是也做布匹生意的那家?”
    那可真是巧合啊,今夜,不,昨夜她投宿的可不正是李家么。
    林冲浪点点头:“正是。”
    秋叶白提起酒壶又给林冲浪倒了杯酒,轻叹了一声:“世叔,既然穷奇寨做下此等牵连大伙的大案子,若是按照道上的规矩,怕是留不得了。”
    林冲浪还没有说话,一边正在喝酒的水岗寨的大当家,人称老曾的粗壮大汉就冷笑一声:“格老子的,照着老子的意思,咱们自清理门户,算是给官府一个交代也就罢了,哪里知道那穷奇寨的二当家却很有些能耐,竟然敢打下包票说官府绝对不会派人围剿咱们,但是我们若是自己人动了手,那才是招致大祸的时候。”
    “哦,这般厉害么,红口白牙就敢打这包票,难不成他和官府还有些什么了不得的关系?”秋叶白挑眉,有些奇怪地道。
    原本这事说深了,都是内部之事,也不该为外人所道,但是一来今日在座的都喝了不少,二来此事在他们心中也憋闷了许久,再加上秋叶白的身份特殊,藏剑阁地位超脱于江湖之外,信守中立,不会也没有必要做出危害他们的事情。
    所以林冲浪接过老曾的话,颦眉道:“只说是那穷奇寨的老二曾经救过防军的哪位大将一命,求了那大将想法子保住他们一命他们把东西都退给官府,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世叔,总不会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了什么罢?”秋叶白轻嗤了一声,脑海里却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边防军?
    看来林冲浪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是哪位大将军,内陆小小匪事居然牵扯到边防军,边军大将不得朝廷内官有私,若是扯上边军那意味着什么?
    并不想要真的侦破此案的太后、梅家、李家、还有当地官府和司礼监行走衙门的态度如此奇怪,突然又扯上边防军……一切似乎慢慢地在秋叶白脑子里连成了一跳线,似乎有什么东西朦朦胧胧地呼之欲出,但是又抓不到首尾。
    而此时林冲浪这是继续道:“当然不是,只是穷奇寨的二当家以全寨之财和性命,让咱们等上一等,按着常理,皇家商船被劫,朝廷必定震怒,最少就会在三天之内发下海捕公文或追剿檄文,然后调兵遣将分头搜捕,他们赌的是这官府三天之内不会有此一举。”
    秋叶白一愣,这穷奇寨倒是敢孤掷一注!
    但是随后她又心中暗嗤,也是了,若是此事他们胸有成竹,这一赌倒是可以赌的!
    “想来他们是赌中了罢,这穷奇寨的二当家倒是个胆大又厉害的人物!”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若是此番赌对了,那么后来他们保证朝廷不会有大军逼绞,自然是可以慢慢证明的,从此保住了寨子。
    林冲浪微微颦眉,明显似并不太喜欢此人,老曾也冷哼道:“妈拉个巴子,那个姓舒的就不是个好东西,看着阴嗖嗖的!”
    秋叶白想了想,似乎江湖上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便道:“诸位世叔既这么说,却也怨不得夜白心中有些好奇了,此人可在此处?”
    林冲浪见秋叶白问起,便也只得点点头:“在的。”
    随后,他比了比最靠角落的那一桌。
    秋叶白便望了过去,不曾想,她望过去的那一刻,正巧对上一只锐利阴鹜的眸子。
    冰冷,阴沉。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并不如她印象中三大五粗的水匪,或者阴狠的江湖人,那人看起来甚至有一点子书卷气,若不是他一只眼睛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看起来倒是像那些落魄的秀才。
    难怪林冲浪他们不喜欢,这样的气息,看起来就像阴险小人,和他们这些江湖人全然不同。
    秋叶白瞬间眯起了眸子,对着那人缓缓地勾了下唇角。
    那个独眼男子只是点点头,又别开了脸,他所在的那一桌也并不热闹,在那独眼龙转会头之后,他旁边一个矮矮胖胖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却似察觉了什么,竟然也转过头来朝着秋叶白露出个近乎谄媚的笑颜。
    “哼!”老曾没好气瞪了回去,那小胡子立刻不敢再看。
    秋叶白笑道:“那小胡子可是穷奇寨的大当家?”
    林冲浪点点头,口气带着轻蔑:“正是。”
    秋叶白正琢磨着一会子要用什么法子让那小胡子过来敬酒,好搭上线,探查一下对方的底细,却不想此时一个水鬼忽然匆匆忙忙地进来,在林冲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脸色瞬间变了变,便把注意力调了回来,笑道:“世叔,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官府的人忽然反悔了,要大军压境?”
    林冲浪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道:“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梅家大少爷南下淮南巡视。”
    秋叶白拿酒杯的手一顿:“哦,然后呢?”
    林冲浪苦笑:“他让人递了拜帖,说是备下了大哥的寿礼,此时正等候我的答复,想来此刻阴川公已经出去接他了。”
    她垂下睫羽,挡住眼底的幽冷。
    梅苏,果然是梅苏,竟然比我想的要反应得快的多呢。
    居然会想到要到林瓢把子这里来,是巧合,还是单纯真如他说的那样是为了拜寿?
    一会子,只怕她还得避开他!
    那姓舒的独眼龙忽然站了起来,朝秋叶白这一桌走了过来。
    “林瓢把子。”他朝着林瓢把子拱了拱手,恭敬地道:“我家大哥方才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要早些回房歇息一下,所以让在下特来向您和诸位请罪。”
    林冲浪本来也就不想看见他们,他们留坐在此,也是为了秋叶白的驾临,既然主宾已经到了,自然没有什么不允这些碍眼的家伙们离开。
    他便摸了摸短髯,面无表情地道:“既然朱家的不舒服,舒瑾,你自罚三杯也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比了比一边的秋叶白:“这是本瓢把子的贵客,你也须得自罚三杯。”
    这就是有意为难了,秋叶白没有在这个舒瑾身上闻见一丝酒气,想来对方要么不会喝酒,要么就是酒量太好,但是林冲浪不喜这穷奇寨的人,自然不会真的那么好心。
    她看着面前的舒瑾,淡淡地一笑:“可是真巧,一会还有贵客要来,舒二当家的就要走,莫不是知道来的正是你的冤家,怕麻烦躲起来?”
    至少表面上看梅家东西可是被穷奇寨的人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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