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后的人又按了按顶在他背后的匕首:“少废话,你只要听我们的,肯定能活着。”
    另一个人到窗前向外瞭望,街上一个声音说:“各位这边请,今日请诸位前来,品尝下本茶楼新得的好茶……”一片脚步声,原来是个茶会。
    还有一个声音说:“宫里来人了,四公主和太子殿下都到了……”
    张允铭一副呆呆的样子:“你们是想让我见见太子吗?”
    他身后的人冷笑:“是想让你春宵一梦,成个驸马!”
    张允铭看着他:“当谁的驸马?四公主的吗?”
    窗前的大汉头也不回地说:“别多嘴!”
    张允铭却对身边的人说:“你想当驸马吗?我让给你。”
    张允铭身边的人哼声道:“小白脸!除了投胎到了个好肚子里,你还能干什么?草包一个!”
    张允铭喊冤道:“小生至少考了个秀才!你等如此辱没斯文!”展开扇子装着潇洒地扇了扇。
    身边的人又捅了一下匕首:“少废话!不然我给你留个窟窿!”刀刃划开衣服,张允铭打了个冷战,他把扇子合了,一手握着,一副胆怯的样子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远处有音乐和人声。又一段时间,脚步声从门前走过,一个声音说:“可以了!”
    窗前的人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药粉,放入茶杯里,端起,对张允铭身边的人一使眼色,那人将匕首横在张允铭脖子上,说道:“喝了!”
    张允铭忙说:“我喝我喝!我自己喝,你先放下,别洒了!”
    两个人都觉得怪异,那人放下茶杯,另一个人也放下了匕首,张允铭拿起茶杯,可又放下,叹气道:“你们肯定也是为了钱才这么干的,我给你们更多的钱行吗?”
    拿着匕首的人又提起了匕首,张允铭忙说:“好好好,你们想没想过,雇了你们的人杀人灭口怎么办?这么干丢了命值不值?”
    持着匕首的人对另一个人说道:“灌吧!”一手去抓张允铭的头发,一手要把匕首再横到张允铭的脖子上,张允铭大叫了一声:“哎呀!”吓得从椅子上溜坐到了地上,速度之快,让那人抓了空。与此同时,门口处就有人说:“哎!这听着该是张大公子了!”
    门一下被推开,沈卓一步进来,见一个汉子正对张允铭举着匕首,马上将手里的马鞭挥去,一下就打掉了匕首,那个汉子刚要上前搏斗,只觉得膝盖处一阵剧痛,立刻跌倒了,被沈卓带的人一拥而上,按住在地,他瞥见坐在地上的张大公子手中的扇子顶部闪过隐约的白光。
    另一个人马上就要往窗外跳,被沈卓一把抓住了衣服拖了回来,连挥几拳,打翻在地,几个护卫同时出手,抓脚的抓脚,拧手腕的拧手腕,很快也被制服了,用绳子绑了,他刚要大喊,一个护卫眼疾手快堵了他的嘴。
    这个茶室周围早就清空了人,他们这么闹腾了几下,也没招来谁。
    沈卓把张允铭拉起来,很关切地问:“张大公子,你还好吧?”
    张允铭“感激涕零”地说:“你怎么来了?!真是老天保佑!”
    沈卓得意地说:“我其实就是从外面过,可有个茶客从边门出来,说里面有个茶会,我就想进来凑凑热闹。过后院时,见你那几个小厮神色不对,我才想去问问你在哪儿,旁边几个汉子竟然上来阻拦我!他们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就让人把他们都绑了!你的小厮告诉我你被人绑上来了,我赶快上来找你,呵,这一路好几个人出来拦我们,要不是我带的人厉害,还真打不过他们呢。你没事吧?”
    张允铭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沈三公子!你真救了我了!我都不知道我惹了谁,他们就把我拉这里,要给我灌药啊!”他指着桌子上的茶。
    沈卓立眉:“谁想干这事?!”
    张允铭指着地上被按住的人说:“就是他!”
    沈卓愤怒道:“竟敢欺负我沈三的朋友!我饶不了他!张大公子,你别害怕,他不是要给你灌药吗?我就把药给他灌下去!”
    他对护卫说:“把茶给地上这个人喝了!”又对方才堵了人嘴的护卫说:“老关,把你手里那个和外面的人都送到官府去!竟然敢绑架平远侯的长子?!他们好大的胆子!让官府好好查查,谁的指使!”
    张允铭感激地说:“谢谢啊谢谢!你真做了件好事!”
    沈卓挥手道:“不用谢。”又对老关说:“哦,你们出去时别弄出太大动静,前面有茶会呢!别惹得大伙儿都过来围观,我做了好事,不想让大家都知道!”特别高尚的样子。
    老关应了,带了三个护卫压着被绑住的人走了,留下的两个护卫提起了地上的人,把手捆在了背后,又把他的脚也捆住了。那个人挣扎着:“你们敢?!这是……”
    沈卓打断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快灌药!”
    张允铭担忧地说:“小心些,别流到外面。”
    一个护卫说:“公子们放心吧!”一个人捏了那个人的鼻子,一个把茶倒在汉子的嘴里,汉子咕咚咕咚地喝了,气急之下,一翻眼睛,竟然昏过去了。
    张允铭后怕地说:“他昏了?!哎呦,这药要是给我灌下去,我还有命吗?天哪!好可怕!”他双臂抱了自己,惊慌地摇头。
    沈卓说:“把他的嘴也堵上!我们走吧……”护卫们堵上了昏迷的人的嘴,就要抬他走。
    张允铭颤抖着说:“等……等等……我现在腿软……我恨死这个人了,我要打……打他!不……让我爹来!让我爹来问问他,到底是谁要害我!天哪!我没害过人哪……”
    沈卓对护卫们说:“那你们把这个人就留在这里,等平远侯府的人来吧。你们先走吧,我要安慰一下张大公子。”
    护卫们深觉这位张大公子太娘!笑着一起出去了。
    沈卓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那个喝了药的人不动,对张允铭说:“快点!”
    张允铭不颤抖了,对那个人皱了眉,低声说:“我懒得动他,你动手吧!”
    沈卓叹气:“说实话,我也不想动,算了,就把头发放下来,衣服差不多就行了。”他上前把那个人的头发松开,盖住了脸,又把外衣解开,脱下了半截。然后示意张允铭一起动手,把人拖到了靠墙的贵妃椅上半躺了。那个人醒了过来,开始挣扎,沈卓还想用绳子再捆他一下,张允铭拉了沈卓一下说:“有人来了!”
    两个人到了窗前,看了看外面,先后一纵身跳了出去,落到了院子里,快步往后院去,院落里静悄悄的。
    给张大公子下药是件极为隐秘的事,太子只托付给了长溪银门的人,行动时不让别人介入。银门的人清空了这片院落,自以为把守得跟铁桶一般,岂知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平远侯府的人作为茶客,与他们同时进的茶楼。有人给沈卓开门,自然就有人悄么声地干掉了银门的暗哨,而那些明面的人,就让沈卓收拾了。现在银门的人都被抓或者被杀了,周围自然安静。
    沈卓和张允铮出了角门,门外也没什么人,老关已经带着护卫们把抓住的绑匪们悄然送走,没有惹起热闹。护卫里就是有太子的人,也不知道这顺手救了张大公子的事和太子有什么关系,没想到要发什么警报。
    张允铭和沈卓对看,沈卓问:“你想去哪里?到衙门里喊冤?”
    张允铭说:“我想昏倒!“然后就往地上倒去,沈卓一把拉住他,把他背上肩头,哀叹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走到街上,叫了辆马车,把张允铭放上了车,护送着张允铭回平远侯府。到了平远侯府门前,他大喊大叫,里面慌忙跑出一群人,把哼唧着的张大公子抬入府中,然后还请沈卓进府,沈卓以做好事不求报的高姿态谢绝了。
    他们离开不久,那间茶室里就传出了一声尖叫。
    四公主在一个嫲嫲的陪同下,走过寂静的走廊。她的心快速地跳着:看来真的是全安排好了,这里没有外人,能让她顺利地……这是最后一招,没有人能推卸掉毁人清白的责任,她一定要得到张大公子!
    指定的茶室里面有喘息声,四公主深吸一口气,让嫲嫲等在外面,自己进了门。一个男子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挣扎,正用牙齿咬着捆住了手的绳子,脚也被捆着,头发散乱地盖着脸。
    四公主走到那个男子身边蹲下,低声说:“张大公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来那个汉子是双手被绑在身后,可他醒来后就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忙使劲挣脱,把被捆住的手从脚下套出,移到了胸前,努力用牙齿解开绳结。春药已经起了作用,他浑身发热,力大无比,绳结刚刚开了,他的双手就猛地一扯,绳子断了。
    四公主本来就是准备要有实际性的行为,离得很近,可绳子一断,那个人抬起脸来,四公主惊惧地发现这个人乱发间的脸不像是张大公子!她才要仔细再看,那个汉子已经一把抓住了四公主的双肩,猛地将她摔倒在地!四公主失声尖叫起来!
    这尖叫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门外的嫲嫲并不急着进门,反而跑出去大叫:“快来人啊!四公主被人劫进茶室了!”
    来参加茶会的,都是附庸风雅的豪门士族,一个个正襟危坐地慢慢品评面前的几杯香茶,太子坐在首席,也是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情。这声大喊清晰地传来,太子猛地起身:“什么?四皇妹出事了?!谁敢如此猖狂?!”
    他带头走了出去,众人自然呜呜泱泱地跟着他。
    一个嫲嫲惊慌失措地跑来:“是平远侯的大公子,把四公主劫到茶室里去了!”后面的事不可能人人亲见,指出来,大家好都知道。
    太子皱眉:“他竟然如此无礼!走!本宫倒是要看看平远侯的大公子有多大的胆子!”
    一群人走到茶楼后面的茶室,远远就能听见四公主的哭嚎,太子问道:“公主身边的人呢?!”
    那个嫲嫲慌张地说:“都……都在前面伺候……公主只是想用一下净房,走错了路。”
    太子跺脚:“快去看看四公主如何了!出了事,本宫要你们的命!”
    那个嫲嫲快步走到门前,里面是四公主连哭带叫的声音。嫲嫲走进了门,接着就是一声嚎叫。
    太子知道四公主现在衣冠不整,他和众人都不能进去,只好大声喊:“找那些宫人来,快进去看看!”
    屋子里四公主和那个嫲嫲的哭叫声不绝,一声声“快来人啊”中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太子心中冷笑:看来张大公子难敌春..药,此事终于生米做成熟饭了。
    其实那个嫲嫲一进屋子,就看出了那个汉子根本不是个书生,四公主被压在地上,衣衫尽褪,满身伤痕,已经哭得半死。嫲嫲想把那个汉子拉开,可那是习武之人,又在春药的影响之下,一挥手,就把嫲嫲拍到了地上。嫲嫲只能大声哭喊救命,半天爬不起来。
    原本在前面照顾公主的宫女和太监们听到喧闹后都赶来了,一齐拥入门中,里面马上一片惊呼。几个太监终于把半疯狂的男子制住了,几个宫女脱衣服,包住了四公主的头脸和裸体,把哭泣的四公主放在躺椅上,和太监们抬出去了。
    太子气得发抖的样子,几步进了屋子,指着那个汉子大声说:“张大公子!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不要命了吗?!”?
    ☆、重击
    ?  突然太子的眼睛瞪得巨大,手指在空中僵住:一个大汉抬头看他,满脸狰狞地喘着粗气。
    太子的手真的抖了,他全身都颤抖起来,说道:“杀了他!”一个侍卫上去一剑,将那个大汉当场刺死。他的血,掩盖了地板上四公主的血。
    一个人匆匆跑来说:“衙役们到了!镇北侯沈三公子的人抓了绑架平远侯张大公子的绑匪,送到衙门里了,当场惊动了京城府尹。镇北侯府的人说,还有一个绑匪留在茶楼了,衙役们来要带走他。”
    又有人过来说:“殿下,楼梯下有几个死尸,一个带着长溪银门的腰牌……”
    太子紧闭了嘴唇,几乎站不稳。
    大家在他身后交换着眼色:长溪银门,是江湖上有名的邪门歪道门派,怎么到了这里?
    几个衙役急匆匆地走来,见到太子,都忙行礼,一人说道:“太子殿下,吾等前来捉拿绑匪,请太子殿下恕吾等搅扰尊驾。”说完,他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大汉,有些迟疑地问:“这是那个绑匪吗?”
    太子冷冷地说:“绑匪什么的,本宫没听说。可这个歹徒,冲撞了本宫,理应受死。”
    衙役看了下那个大汉的样子,赤身裸体的,怎么能冲撞太子?不敢多想,忙说要去报告府尹,行礼告辞了。
    衙役们离开了,满走廊的人没有一个说话,沉默里的压力让太子喘不过气来,他阴沉着脸说:“回宫!”
    众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告辞,太子头也不回,匆忙地出了茶楼,上了车。四公主已经被抬到了车里,宫人们见太子进车了,就忙起驾回宫。
    太子在车里一直发抖,回到宫中,就打发人去探听皇帝的所在,急着要去见皇帝。回报说皇帝正在书房,他就上了宫辇,匆忙往御书房去。正在途中,有太监跑来告诉他,平远侯亲自到衙门递了状子,说他的长子被绑,受惊吓后昏迷不醒了,要京城衙门好好审讯绑匪,查出指使之人。他还向皇帝递了奏章,痛陈了自己长子的不幸遭遇。
    太子气得脸色青白——四公主毁了!平远侯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一瞬间,太子有种想哭的感觉,直觉中,他知道他应该去到父皇面前哭诉,忏悔自己的轻敌和失误,求父皇帮助自己。四公主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这么毁在了一个粗鄙汉子的手里?!虽然那个汉子是自己雇来绑架陷害张大公子的,但张大公子不该这么回手毁了四公主!四公主是女孩子,她这一辈子怎么嫁人?!
    太子越想越委屈,临近御书房时,眼里已经含了泪水!
    他让人报了他的到来,在御书房外等着皇帝的召见,他像是个摔倒爬不起来的孩子,准备一会儿父皇一召见,就一路哭着扑到父皇膝下大哭。
    等了一会儿,有太监高声说请太子觐见,太子刚要哭,就见三皇子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三皇子今年快二十岁了,因为练武,挺胸抬头,气宇轩昂,与不习武的太子阴柔的气质截然不同。他迎面走来,明明还是夏天,太子却觉得一阵强风袭身,泪水消失,毛发竖起,全身戒备起来。
    三皇子对太子淡淡地一礼,话也懒得说一句,不等太子回礼,继续走了,有种气势冲天的感觉。太子觉得三皇子对自己充满轻蔑!
    其实,太子多心了,三皇子是在生皇帝的气。自从沈湘及笄,三皇子就去找皇帝说自己的婚事,可他每每往这上面一提话题,皇帝就把话岔开,不让他说出来。他猜出皇帝是不想让自己娶镇北侯的长女,但是他性子倔,非得说出来不可!今天他又跑去见了皇帝,还没有三句话,就说道:“父皇,孩儿已近弱冠之年,想请父皇……”
    皇帝立刻打断道:“有些事要由朕做主,你多大,也是朕的儿子,不能跑来指手画脚,懂吗?!”
    这话已经是非常严厉了,三皇子行了一礼,坚持说:“我得人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他指的是那次冬狩中,沈湘用安眠香饼退敌的事。
    皇帝截住他的话头:“你要先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岂可违逆父母?你现在多大了?也该稳重些了!”
    三皇子想到这其实是自己的母亲的遗愿,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可自己的父亲连母亲死前都没有去看一眼,现在对着自己说什么“父母”,让自己如何能遵从?一时神情愤懑。
    有太监来报说太子在外面等着呢,皇帝对三皇子一挥手:“回去自省一番!”
    三皇子忍着怒气,行礼退下,一出门,见到了太子自然没有好脸色。
    皇帝皱着眉头,看三皇子离开,心中想,三皇子难道不明白自己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吗?这是多么明显的事:那边镇北侯长女一及笄,他就提什么他到了弱冠,该娶妻了,还提到了救命之恩!这么大胆地求娶镇北侯长女,这是不是陈贵妃为三皇子留下的遗嘱?
    陈贵妃死了几年了,皇帝当初对她背叛了自己的愤怒少了许多。有时,还会想起陈贵妃生前那种娇美妩媚的身姿,她微笑着的面容,偶尔似能听见她温柔含情的声音……皇帝晃了脑袋,胸中发痒,咳了一声。
    但是他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这些年来,他一直等着三皇子对自己低头,可三皇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保持着距离,再也没有向自己表示亲近。现在由于婚事的事,却来找自己了,晚了!早干什么去了?作为皇帝,他怎么也得借着这事好好让三皇子明白讨皇帝欢心的重要性。况且,他又没有疯,怎么能让三皇子去娶皇帝最忌惮的沈家长女?!如果那么做了,三皇子的老丈人掌着二十万兵马,他又与自己如此疏远,哪天破了面子,那结果还用想吗?三皇子以为皇帝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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