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二。”
    “可有长器?”有没有带上兵器?
    青年男子摇头:“无。”
    既带着诚意来到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不敢携带任何兵器,以防产生误会。
    “可,上岸。”那看起来一脸匪相的半边无眉壮汉,用力一招手,便带着一批人马回去复回。
    而在一顿审问后,等苍氏族长尤立领着他的族人们下船登岸后,便是一番排查,一一地搜身,摸底。
    当一名笑得吊儿郎当的士兵一脸痞相朝着虞子婴伸手准备搜身时,不经意抬眼,便触及到一双幽黑至极,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他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不知为何一点一点变白,直到血色全无时,突地浑身一震,像被人揪捏住心脏般,慌乱退后一步。
    “喂,布,你怎么了?”他身边一士兵被他撞得一踉跄,这一转头便一脸不耐地吼道。
    那名叫布的士兵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地,眼神恍惚,却是半晌回不出一句话。
    那名士兵看布没有回应,反而一脸呆傻样,感觉有些不对劲:“嗳?你傻了?”
    “不,不是,刚才……我……”
    “好,检查完毕,全体通行!”
    前面突地吼来一声打断了布的喃喃自语,前面的人隔得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这时属于苍族的队伍开始按照顺序缓缓前行。
    就在虞子婴目不斜视地经过那名叫布的士兵身边时,他感到一股寒意拂过,脑中不由得浮现那才那一双黑瞳,浑身一僵,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阴鸷的蛇类盯住,也像被人无形之中缠住了脖子,全身冰冷,喉咙发哑,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地跟人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搜过那人的身,他不知道为何心底有一把声音在提醒他,闭嘴,否则他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于是,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第一百十一章
    虞子婴稍将一身黑得冒泡的冷冽煞气回收回敛内,便低眉垂眼,静静地跟随着队伍而行。
    若非刚才那人一脸古怪笑意似要摸至她胸前,她亦不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但既然做,便要做绝了,不留半分余地令他反应,她要令他惧极,怕极,惧极,便敢念也不敢言了。
    当然,这种雷霆般的威摄亦只是一时可奏效,但无妨,待她走远了,就算他反应过来,拿此事与别人说道,也不见得谁都能拿它当个正事儿,更何况他只是一名小兵,所谓人轻言微,只怕有些话传不出他周围便会被消蔑了。
    一行一百多人,是以队伍排成两列而行,而像她的这种驭夫的卑微身份,自是排在队伍最后面,而她旁边另外还有一名驭夫。
    这一趟运送牛养的驭夫总共有两名,一名是取其苍族主寨内,一名则是苍部分部落索取一名,两名驭夫各居住的位置不同,是以至上船后便无招呼,双方之间并不熟,等同陌生人。
    当初虞子婴会选择此人亦是经过一番考虑的,以观人术与微表情探堪,此人最合适她所需,这才大胆取而代之。
    “喂,小儿,你刚才对那名士兵做了什么,为何那堂堂丈夫,会变失惊样?”旁边那一少年郎驭夫以一副勉强施尊的语气问道。
    在他看来他是主寨内的驭夫,自然比起虞子婴这个分支部落的驭夫高其一等,说起话来那自然得摆正位置。
    要说,一般只有长者才唤晚辈小儿,他这口气不可谓不大,当然关于这一点苍族常识虞子婴是不知道的,但她却听得明白,这小年郎的口气十分嚣张。
    “无事。”对于这种低劣的挑衅,虞子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因扮演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所以她自动将声音转换成少年郎的清沉微哑,淡声道。
    “你敢不相告?”那穿得像一个羊宝宝的少年郎瞪大眼睛,似被虞子婴那不识好歹的神色惹怒,顿时凑近便横眉怒眼。
    虞子婴低下眼:“无可奉告。”
    “你敢……!”少年郎被她一噎,眉眼猛跳几下,本是细声交语,不经意间声量突地放大。
    “后方何事喧闹,噤声!”
    这时,前面蓦然地传来一声粗旷破锣的怒喝,却是一名渔人军团的士官扭过头,目光狠戾地扫向他们这边。
    少年郎只觉耳廓哄地一声,双眸放空,脑袋一片空白,惊瑟间,连忙将头埋进怀中,颤抖着碎步默行,哪里还敢继续质问。
    虞子婴抬眸,看那士官已气势赳赳地转过身去,这才将视线转向身边已变身鹌鹑的少年郎,依旧淡声道:“休惧……小事尔。”
    虞子婴很聪慧,像苍族这种带着川腔的越话只听懂数遍,便能够简短地说出,当然若是一口气说长了,那带着中原腕调的口音却还是很容易暴露的。
    那少年郎似没想到虞子婴被他连累一起被喝斥的时候,还反过来安慰他,他一时呆呆地抬起头,看到她那被毡毛遮了一大半,只露出半截的秀美的小颌,精巧挺直的鼻翼,肤色略黄黑却细腻无暇,心似一跳,莫名有些脸红,只是脸色太过黝黑不太显而已。
    苍族人的肤色都较深,即使是妙龄女子的肤色亦是古铜色的颜色,而虞子婴没有药水将自己的脸涂成像少年郎这般自然黑,只能稍微易容染黄沉些,虽然比起中原女子的肤白如乳的皮肤相差甚远,但在苍族内却是可以媲美少女的肌肤色了。
    这座荒岛很大,渔人军团的人带着苍族沿着海岸走了几里后,又将他们领向一山林,山林间开辟了一条羊肠石路,石路砌阶蜿蜒山路而上,行至半山腰,虞子婴居高临下,看到底下海滩上有一支戟兵在操练,远处有长枪分成四排,林间不远处也铲平了一块林地,上面亦有布甲士兵在训练。
    并且不难看出,这些兵还是分了三六九等,普通的哨兵在巡逻警戒,高级兵种则因地施才地训练着。
    想不到这么一窝藏荒岛的渔人军团冶军甚严,甚比军队。
    虞子婴突然神色一怔,军队?!
    没错,是军队!
    虞子婴终于知道这座岛上究竟哪里让她一开始便感觉到怪异了,就是这治军严明的情况,不过是一蛇鼠匪盗之地,却有着大国规矩严明的治军风范,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又想到之前冷篍所说的话,她说这渔人军团原本是匪类贼类所求之为财,然而这近几年却有了变化,似开始集权拢兵,这说明什么?
    这其中的变故不得不令她往深处想。
    “小……嘿,哥们儿,你咋地这么白,像一个娘儿们似地?”沉寂了一会儿,似受不了这般沉闷压抑的气氛,之前那个不甘寂寞的少年郎又凑过来找虞子婴说话了。
    娘儿们?虞子婴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肤色较这些胡人蛮夷那深黑的皮肤都白皙过甚,她想了想,便道:“吾有中原血统。”
    此话其实经不起考究,因中原人一直瞧不起蛮夷人,特别是宛丘这贫困之地的荒蛮人,对于中原的贵人他们就是没有开发的野人,贫穷、粗鲁、丑陋、粗鄙,所以即使是最落魄的妓子都是不愿意嫁他们的,除非他们以强迫的手段辱之。
    但这小年郎只不过一寻常人,哪里来得那么多心思,一听便只是聊聊而过,并没深究。
    “你名?”少年郎一听她有中原人的高贵血统,当即便对她感了兴趣。
    蛮夷人并不像腾蛇族那种重视自家血统的纯真,他们反而羡慕能与中原人混血的族人,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亦会水涨船高地高贵许多。
    你的名字?
    “婴——”
    虞子婴刚一出口,便瞬间醒神,有种想抚额翻白眼的冲动,为什么每次编名字都是这个字啊,但话既已出口,变是不可能的了。
    “英,英气勃勃?此名甚英伟,不过与你形象不太近似。”少年郎瞟了虞子婴一眼,痴痴地笑了一声。
    虞子婴本为女性,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些侮辱她男性尊严的言词,只转移话题道:“你以为,族此项交易可成?”
    她本就有意向他打探消息,才跟这无聊的小年郎废话许久,眼看时机够了,便直接问道。
    “不知,不过成与不成,咱们都得留下了。”少年郎一听扯到正事上,便收敛起脸上的轻狂神色,神色恹恹地,摇头叹息,眉宇间终于有了轻愁黯淡。
    谁也不愿意留在这凶恶的匪贼之地,也难怪他会露出如此不愿的情绪了。
    少年郎的话说得没错,这荒岛毕竟是贼匪窝,哪里能让人来去自如,成他们带来的东西便是利金,不成便也得留下当过路费,从没有听谁说过,财过匪窝还能带走的,所以不管如何,这牛羊金怕是退回不得,而他们这些专司牛养的人也得一并留下来看管。
    “我族危矣,望能帮衬一二,偏生……无力啊。”少年郎倒是一个有志气的,他虽面有惧色,却仍坚韧道。
    这话的意思是,我们苍族正处危难之际,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帮助它,偏偏,自已没有那个本事啊。
    “敌甚可恨啊。”虞子婴有意引他继续说。
    “没错!可恨那些夷族人啊!”少年郎果然咬牙低怒道。
    原来苍族的敌人是夷族啊,虞子婴眯了眯眼,这就难怪了,难怪这苍族谁人不找,偏找上这恶名远播的渔人军团,恐怖权因这渔人军团与那蛮夷分支早积怨已深,且有这个能力寻仇。
    之前她还奇怪,苍族不选择宛丘别的势力同盟,反而这般铤而走险,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虞子婴面色如常,沉稳道:“事已至此,休怒,静候佳音吧。”
    少年郎被虞子婴这句震愣,心道,此人虽不善言辞,却从容大气,言语华美如士夫,怪哉。
    静候佳音,倒有几分中原人士的风流韵味儿,果然这小儿的祖上有中原人儒雅的血统啊。
    “英,我叫猛,拾地丛草,所以叫草猛。”突地,少年郎兴冲冲地告诉了虞子婴他的名字。
    苍族的人常年经历部落战乱,所以孩童若无父无母,被人捡回来养的,一般不会从养父母姓氏,而是根据所捡的地方而起,所以苍族的人姓氏一般很杂。
    “哦。”
    “小儿,你呢!”他看虞子婴一脸谈谈然,心底一恼,便压着嗓音喊道。
    交换姓氏无论是中原还是异族之间,那都是郑重而显尊重的,他都自报家门了,她怎么有如此随便相待。
    虞子婴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习俗,看他一脸坚持,不想节外生枝,便随口答道:“……虞。”
    刚才说完,她表情又是一僵,靠!又是真姓!虞子婴已经对自己取假名一事彻底绝望了!
    “虞英?这姓倒是怪……”小年郎古怪地嘟囔道。
    一行人登至山高处,少年郎猛眼神转动间,突然掠过一处,眼瞳紧缩,忍不住惊惧害怕地大叫道:“英,你看!那边竟飞起一群乌鸦!”
    在苍族黑色的乌鸦代表的是祸端,他转过头来看着虞子婴,两眼泛红,抱着头哭丧地喃喃道:“惨了,这次易事怕是不行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乌鸦在古俗含义表现为三个方面:一是用于占卜,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
    ,视为吉兆;二是视为凶兆,常言城上有乌,自名破家。招呼鸩毒,为国患灾
    ;三是视为孝乌,夫乌之为瑞久矣,以其反哺识养,故为吉鸟,但这则说法较少。
    前两种,一种广泛于古巫族群,另一种则盛行于蛮荒种族,以地域笼统划分,一南一北。
    虞子婴听到少年郎猛的沮丧哽咽呜呜之声,顺势一眼看去,暮云飘散,黑深山林迎风不竭徐徐哗哗作响,浅青至深黑色泽层层波澜,偶有几只飞鹊朴楞跃出,却并没有看到所谓凶兆之乌鸦。
    一脉斜阳陌堕间,风卷云舒,微风絮语中,树荫浅深光影流转间,似隔着千重山万重路,喧嚣迷离间,一处凡尘,山间密树崖梢间,一道冰冷,孤瘦、遥远的身影,像朦胧轮廓的一塑雕像,静伫于一片阴暗间。
    海水浮蒸的露珠点缀叶间已经因光闪亮,更远处碧海幽蓝的海水因暮色冷冷暖暖地在眼前变换色彩,斜阳残留云间那一深刻的霞彩霓虹令其它颜色都暗然失调——然而,即使四周景色已经足够美焕美伦,亦抵不上那一轮遥远孤寂存在的身影触目惊心。
    人?虽然身形削瘦,却如刀般锋芒,如剑般锋锐,暗华阴转,乾坤无光……是一名男子,远远看去,不似宛丘这方的蛮荒种族般棱角分明,粗旷高大。
    虞子婴一愣,注意力转眼间便被掳获了去,下意识身姿凛然,不动。
    “嗳……特选今日议事,竟是黑鸦之兆,苍族……危矣啊。”
    不远处,随着苍凉林风飘来一道温和伤感悲凉的声音,虞子婴眨动几下睫毛,一直专注的眼神逐渐恢复冷静后,朝侧前方望去,视线恰好看到一名走出队伍,仰天长叹的青年。
    这个青年正是苍族族长,他长着一张与中原人相近的面容,五官较其它人斯文柔和,皮肤虽算不上白皙,但却比一般的深色苍族人肤清许多。
    对他深看了一眼后,虞子婴便失了兴趣,索然无味。
    观其面容,眼色疲软下垂,性格软弱而懦怯,眉浅而唇厚,虽仁慈却不懂擅人而用,这种人当领导,即使侥幸遇不上奸佞,但耳根子一软,也如同扶不起的阿斗,纵累死诸葛亦枉然。
    她本对苍族有想法,如今想想,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行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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