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婴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就着那受伤的手臂,一拳便专程朝着他那张变态的脸砸去。
    这拳不仅有虞子婴与生俱来的怪力加成,又蓄上一层如暴弹般冲击的玄气,直接将嫉横飞如线地砸进小树林内,但闻一阵轰隆隆呯啪吵嘈之声,便是移山倒海,飞沙走石,树倒鸟惊散后,才趋于平静下来。
    一轮后,两人都挂了伤,但相对比起来,嫉的伤显然更重,而虞子婴利索地接好了下巴,手臂上的血也基本凝固得差不多了。
    她的身体是绝过舞乐那一池珍贵药物滋养,后又给千年钟髓乳淬炼而成,像这种程度的伤,简直就不值得一提。
    许久,一道摇摇晃晃,如瘦形骷髅般纤长身影,从林间阴暗之处,拖曳着一把金属摩擦地面石子般尖锐、刺耳声响,一点一点重现披散着浓重死亡黑暗气息的身影,他的出现仿佛将四周的光明一道吸汲干净,只余那从他脚底处蔓延伸长的黑暗触手。
    虞子婴看到他重新站了起来,估算着他受伤程度,那黑黢黢的眼眸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没有人能看到它灿烂的光华,但谁也不敢忽视它的危险程度。
    就在下一局殊死战斗即将展开之际,却不想天空盘旋着一阵扑楞楞翅膀挥舞的响动,几声漆黑如墨的羽毛落下时,但见一只全身渡辉的漂亮乌鸦,先是疑惑地围着虞子婴脑袋上空一上一下转圈圈,接着便是兴奋地哇——哇——劣质粗嘎地乱叫。
    嫉像脖子被扭断一样,摇晃咔嚓无力一抬,映于月光下的精致少年脸庞,苍白的脸颊无一丝雪色,碧绿眼珠子僵硬地抬高,暴戾的眼瞳一丝狐疑一闪而过。
    渡鸦?它怎么过来了,不是去查询那个俗媚妖医的行踪吗?
    它是怎么回事,不仅没有发动攻击,怎么会对着那个僵尸脸一样的女人这般兴奋?
    虞子婴看着在她头顶盘旋鸡鸭子吵死人一样叫唤的渡鸦,蹙了蹙眉,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初她在国院阐福寺内愚弄了他一番逃掉后,最终速是被嫉找到,全是因为这只小畜生——心道,看样子是快被它认出来了!
    于是她直接放弃嫉,直接跧腿一蹬,宽袍鼓风成笼卷抓住凄叫嘎叫一声的渡鸦,再身如浮云轻然落地,衣摆如轻柔棉絮飘飘欲下。
    一惊后,却不想那小畜生竟对她不惧,反而黑珠子一转,灵慧蕴含其中,它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她的掌心:“哇哇~”
    虞子婴只觉额角一突——能够在这种畜生脸上看出一种谄媚表情,一定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嫉见此一幕,顿觉被背叛一般,面沉黑云滴水,菱粉双唇紧抿成一条阴戾缝,简直怒不可遏。
    而渡鸦则扑嗤着一双翅膀,哇——哇——地直叫朝着嫉示意,可却被虞子婴长眉一挑,直接撕了一条布巾缠住它的嘴巴,顺便困绑住翅膀,揉成了肉团,随手一扔就抛进了路边草丛内,轱辘轱辘地滚几圈,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看到虞子婴此举,嫉怔了怔,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容因为这怔愣的一瞬间,恢复了那一张冷漠得近乎苍白的清秀容颜。
    不对劲……他觉得很不对劲,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他一时判断不出来,可是隐隐有一种感觉……
    虞子婴一看嫉像是在沉吟思考,心中咯噔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发动攻击,眼看一掌就要拍在嫉的肩上,他一踉跄,朝她招呼一长镰腰斩。
    虞子婴一扫,力度、速度、加上阻碍的风速等因素,此击绝对逊于她一个节拍,凭她的速度绝对能够游刃有余地逃脱。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虞子婴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小心!”
    这道声音?
    咦?
    艹,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真要看到她死绝了才甘心?!
    虞子婴迅速余光一瞥,果然一辆在夜色中朝回奔疾驰的黑厢马车,逐渐逼近,从车帘外探头一个,赫然是披着黑色斗篷的玖兰戚祈。
    马车内,从玖兰戚祈的角度看去,情形是这样的,虞子婴正准备跟嫉拼命,却不防他从暗处撩出一勾子刺入她腹背之中,可实际上事实却正好相反,虞子婴几乎可以拿下差之一矣的嫉,却遇到他们这群半途返道的程咬金!
    她先是以“险险”的姿势躲开了那致命一击,可手中掌势却有些萎缩不前,虞子婴沉下眼眸,眼下该怎么办?
    这么轻松简单地将“强敌”解决干掉什么的,会不会让这个好不容易为她回头的人产生一种……败兴而归的感觉?好吧,就算他心理再健康一点,没有变态成她想象之中那样,但到底是不利于她之前特意营造的一番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啊。
    这般一番想着,虞子婴再度感到嫉这一次放弃远程攻击力强悍的血之亡镰,举臂一沉,扫荡过来。
    她乌黑眼瞳一凝,据她那精密的脑袋综合数据精算下来,这一劈重伤几率百分之四十,当然如果她再稍微调整一下受伤角度,及时用玄气护其内腑五脏,再补上一些漏洞的话,机率会愈发减少许多。
    所以说,她是躲……还是……
    “噗~”
    算了,还是受了吧,反正只要不死,不是什么损伤严重的伤势,再养养也就回来了,反正她也感觉不到痛楚,基本她这副千垂百炼的身子恢复起来的速度绝非一般,她也就为了攻略牺牲一回吧!
    “玄婴!”
    玄婴?婴?
    看到虞子婴受伤吐血那一刻,玖兰戚祈神情一滞,几乎心脏都快停止了。
    而在听到“玄婴”这个名字时,嫉动作一顿,难得错愕了一下,他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染上那个女人喷出血的手掌,表情古怪异常。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挡不下?
    她受创退后几步,硬逼着自己吐了一口血后,脸色有些涨红,倒不像一般吐血后那般苍白如纸,她背对着马车,为了让车内的人确切地听到她的声音,她板着一张面摊面容,提高声量,对着反派嫉说了一句足以秒杀男主、感动男配的经典台词:“我、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过去、去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实际上,她对着嫉,需不着扮演角色分化,张阖着染血嘴唇,无声比着口型:有本事你就攻过来。
    那一刻,嫉觉得不是这个女人疯了,就是他快要被她整疯了!
    而风声将虞子婴那一句用生命来捍卫、承诺的誓言,令玖兰戚祈浑身一颤,那坚固堡垒似的心墙因此崩了一角。
    “杀、了、你!”
    嫉咬牙切齿,额上青筋直冒,像是两条魔鬼的尖角,再度攻过来的嫉完全是失去理智的,但虞子婴却很满意他的合作,至少这样激烈的打斗落于玖兰戚祈眼中,不会显得掺水份过重。
    再次计算好“重伤”程度,虞子婴故意闷哼一声,顺便又折了嫉之前那只受伤的手臂,不再留情耍诈,连本带利一脚踢到他肚子上,顺便注入了一股玄力进他的身体。
    在这个世界玄气到底是占了便宜,别的人若注入内力立即就能被察觉并作出反击,可玄气则令人不易察觉,除非有人特别留意小心。
    根本不知道虞子婴玄师身份的嫉毫无意外便中了招,双腿一砸地,整个人撞滑数米才手抓地面堪堪停下。
    哐当一声巨镰倒地,他抚胸朝地面,呕出一口鲜血,但一双狠戾碧瞳却死死地盯着虞子婴,他想重新站起来,却发现下半身无力。
    而虞子婴则腹部处受了他一刀,手臂伤口撕裂再度鲜血淋漓,半跪于地,气喘吁吁,额发覆汗,丝丝缕缕。
    当玖兰戚祈一个从马车上率先冲下来时,虞子婴眼睑一动,迅速调整好身体角度与面部表情,一感受到身旁一股暖意靠近,便巧恰无力地滑倒于他怀中。
    “玄婴!”玖兰戚祈半蹲于地,搀扶着她坐起。
    虞子婴表情却依旧冷清平静,唯纤长睫翼微颤无力垂落,方透露出一丝隐忍的痛苦,她嘴角与溅在苍白脸颊的刺目鲜血,比之强势的她平添增多了一分脆弱,而这种强烈落差对比,却让她更加令人心疼,怜惜。
    “你……为什么要回来?若我死了,就能一笔勾销……”
    玖兰戚祈闻言,圈环着她身体的双臂徒然一紧,披在头顶的黑色斗篷顺势滑落于颈间,露出那一张如同皇家庭园精心培育紫罗兰般华丽雍容的面容,他面带复杂,凝视着虞子婴那双黯淡失色的瞳仁,像是精气被逐渐掏空一般,哑声道:“……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题外话------
    下一章,傲慢亲将被攻略完毕,接下来换谁呢?留言吧,这个是可以有商量滴,嘿嘿。
    ☆、第五十二章 心动初始的哀恸
    “既然选择回来了,那么……”她偏头专注而安静地凝望他,那微顿迟缓的语调,像一曲宁静缱绻的临别忧伤夜曲,淡辉月光倾泻于她漂亮雪稚的容颜上,那柔滑的清泽令她的虚弱被多刻画了几分孱弱,像水盛冰莲化因思念化妖,于天地一方囚笼水牢中永恒地等待凝望,一眼便是千万年。
    线条泠清完美似不染尘芥的雪峰,虚弱而漂亮的少女,用这般似倾注全世界的目光浇注于男子一身,这种美幻绝美的期待姿态,是属于世上任何一个少年或男子都难以抗拒的。
    玖兰戚祈眼波似被什么一撞,泛起层层涟漪,喉间有什么被堵住,怔忡难语。
    “——或许是太迟了,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至少此刻……你将是属于我的了……”
    从淡色如水的嘴角溢出的腥甜滟蘼,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似笑却最终无力湮灭于唇畔,半强地一把扯近他,虞子婴倾身,鸦黑羽睫覆下,将嘴中的“颜色”哺喂进他的双唇。
    与其同时,另一只手灵巧如蛇熟捻地滑进她替他选择的衣袍中,轻掠如羽毛游离于柔韧却肌肉结实线条的胸膛,感受其在它抚摸下倏地变得坚硬如铁时,她伸舌撬开他两排整齐皓齿,将嫩舌滑进他口腔中,吸允那般柔软……
    “唔……”耳畔传来玖兰戚祈从鼻息间的性感闷哼一声,虞子婴那微凉的指尖抚在他心脏处,顺带无意间用指尖勾勒了一下他左侧那颗红痘的轮廓起伏,感觉他触电般一颤,最终伏掌——停于他那颗搏动鲜活的心脏处。
    从医学上来说,心脏是较高等动物循环系统中一个主要器官,主要功能是提供压力,把血液运行至身体各个部分,但从玄术上来说,同时亦是解除“玄束”的关键所在,这一点虞子婴不会猜错。
    感受到他心脏骤然加速,那从僵硬身体上传来抗拒的力道与轻颤的幅度分析,在他要爆发的最终临界点时,她缓缓、无力地脱离了他的双唇,微凉夜风拂起,发丝凌乱飞舞,整个人如飘零浮花朝后仰倒而去。
    而玖兰戚祈在她硬闯入他的那一片生涩之地,感受到嘴里充满的铁锈味与她勾舌缠绵间那丝沁甜,心中那股恶心感还没有升起,已觉嘴唇一凉,那温润细腻触感忆徒然消失。
    他遽然回神,仅一眼,便本能地伸臂一揽,将她那无力滑落的身子偎依拥进他的怀中,看着那颗无力耷拉于他肩胛间的毛茸茸小脑袋,像一只受伤细蚊轻喵的小猫咪般可怜、柔软无害,刚才那因为被“袭击”产生的一股子郁气犯恶感不知不觉中不翼而飞了。
    他愣了愣,感觉到她情况越来越不妙,那手臂间两度撕裂的伤口鲜血淋漓,看着是触目惊心,他连忙替她输送内力:“玄婴!”
    虞子婴靠在他淡淡麝香锁骨间,倾听着他心脏节奏搏动,听到他那低沉通过胸腔嗡嗡传来的声音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时,不知道为何心底竟游离出一丝浮动,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蛰了一下,虽不痛不痒,却有那么一下的真实。
    她转过头,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他怀中,呼吸气促难耐,像是不愿被他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而使劲隐藏,她双肩如秋风中的被吹拂的落叶瑟瑟发颤,那倏地紧攥于他衣角褶皱一处,指骨关节泛白……
    玖兰戚祈眸光一沉,静默不语。
    良久,她逐渐平静,才缓缓抬起面容,那张染霜雪的面容,除了肤色映于月辉之下此刻白得有些透明之外,并无太多异样。
    “你伤未好,别再浪费内力了……”
    她蹙眉,摇了摇头,启唇吐露的声音沙哑,这与她平时那种清脆干净不同,此时是那般晦涩、干枯,如同即将……灯尽灯枯一般。
    那一刻,玖兰戚祈心中一阵翻腾倒海,抿紧双唇用力地抱紧她,同时心惊于她的瘦小,他收紧的双臂都无数圈紧的腰身,那几乎整个陷进他胸膛心房的娇小身躯,巴掌大的小脸,猫瞳眼睑上那一排密睫垂垂哀矣,看起来是那般柔弱,盈盈一握。
    ——他从来不曾留意过这件事情。
    他心弦一碰,伸手试探、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颊,沿着那细腻如瓷的线条摩挲,那比他手指更冰冷的凉意,带着无法忽略的死气……他一双贵魅紫瞳失神地焕散,除了对已逝的母妃外,他第一次对别人产生这种惶恐的感觉。
    甚至连当初他身世被父王震怒时揭露,被方十岁的他抛扔一个老太监折磨,险些被侮辱之时,那种腌臜的东西,恶心而腥臭腐烂,他心中亦只是有着沉沉的暴戾恨意与报复感,却没有这种荒凉,就像身处孤坟处那般冷入骨髓的无助感觉。
    这就是一条生命即将从他指间流逝的……感觉吗?风起,掌中的骨灰荒芜了,亦灰暗了整个世界,不曾拥有,便不怕失去,可他好像曾拥有了,却又即将失去了……
    伪装成快要死掉的虞子婴,其实一直都在暗中不动声色地窥伺着他的情绪变化,看到他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哀恸时,她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也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攥紧,窒息了一瞬。
    接着她只觉从他身上乍然爆发一阵耀眼几乎刺目的光芒,在常人肉眼中绝对看不到的一幕,虞子婴微怔。
    光线覆盖下,虞子婴仿佛能感同身受到他此刻的全部情绪,喜、怒、哀、乐、,失落的,坚持的,被夺走的部分,此次不需要特地发动黄金瞳,她亦能看到玖兰戚祈身上看到那一圈一圈,像是棱角月芽弯似的暗紫不祥黯淡的光斑浮现,这种黑紫色圈光像是即将腐烂的媚肉,一圈一圈地烙进了他的身躯,躯干,四肢,脖,每一个部分。
    那色彩斑斓却毒紫的玄束,被一道从他心脏处蹿溢出的辉煌光芒尽数覆盖。
    接着,从他健硕的躯干之中,那月芽弯似的棱色黑暗深紫腾纹,如蔓藤急剧生长蹿长,风景如画,藤萝摇曳,褪却了原本不详与晦暗之色,那蝶一般展翼的淡紫色的紫较兰花勾连盘曲,风一般的温柔拂动、典雅而高贵……
    漂亮得令人诧目,花瓣薄,多褶且透光,如一朵朵宫欧洲廷水晶雕琢艺术品,那般栩栩如生,晶莹剔透得毫无瑕疵……
    这是因她而开出的花吗?虞子婴愣了愣……终于、终于她令他心动,并且拥有了一丝属于人类感情。
    无量道人的“玄束”因为他的情动而破,但是却也没有因此消失,而是破后而立,以另一种形式继续永久缱绻在他的身上。
    可——为什么……没有消失呢?
    虞子婴凝眸沉吟:好吧,她表示一时半会儿无法领悟其中含义,但是随着“玄束”的缚绑、约束的效力消失,她便有一种无法用言喻来形容的感应,那就是——他并不是她要找的那位七煞之主。
    换句话说——她这一路的过关闯将算是干白功了,七人之中挑错了目标,又得重头再攻一遍!
    一时失血过度,又遭受一个不算小的打击,虞子婴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次不再需自虐似的伪装了。
    她痛心疾首……脑袋啪哒一声,撞在玖兰戚祈的怀中,不愿再睁开眼睛看着这对她充满恶意的世界了。
    可逃避有用的话,她也不必这么费事儿了,直接找块土呸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更省事。
    她在心中掰着手指数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恰好上帝给她关闭了一扇门,并没忘给她开一扇窗,此时离她身边最近还有两个后备人选……一个是嫉妒一个是贪食。
    平心而论,她觉得既然能称之为七煞之主,应该是在这群蛇精病中属于更加变态更加神经质才对,虽然她很想(加重语气)选择一个“看起来”比较容易攻略下手的司,可她明白,她要走的路并不是挑容易的,而是要选择正确通关的路线啊。
    所以……她视线不由得慢吞吞,迟疑,如蜗牛爬竖墙般,移到那个被她打残、七零八落如破布娃娃般的嫉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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