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婴静静地听着他说完,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若没有相关的信息,既使是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人。”虞子婴诚实道。
    兔子男闻言眼底难掩失望,但转念一想,他抿了抿嘴唇,突道:“那、那你能测一测我们族宗什么时侯能够逃脱……不对,是脱离如今这种境地吗?”
    虞子婴偏头:“什么境地?”
    “……我、我不能说。”兔子男眼前像是浮起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惊蛰地缩了缩肩膀,怯怯地看着虞子婴,懦懦道。
    “……”什么都不能说,让她算空气啊!
    虞子婴干脆不看他,抬头看天。
    这时,从草丛间传出一阵“沙沙”的细微声音,虞子婴耳根灵敏,遽目看去,却见从山坡绿幽处钻出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小兔子身子圆滚滚的,粉色长满了毛茸茸的长耳折了折,远远看去像一团棉花,它一双棕红色眼珠子灵巧转动着,蹦蹦跳跳,竟是朝着有人的地方靠近。
    这并不符合常态……虞子婴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等着它靠近。
    小兔子前腿短,后腿长,三步二跳,最后那仅有巴掌大的小小身子,竟扑通地滚进了那兔子男身上。
    兔子男讶异地“咦”了一声,接着很是颀喜地捧起软绵绵的小兔子,眼睛徒然一亮,转头看向虞子婴,像小孩子急欲向大人献宝一般纯真欢喜道:“大师,你看是小兔子呢!”
    虞子婴扫了一眼兔子,又扫了一眼兔子男,颔首:“嗯,的确是兔子。”
    这一句“的确是兔子”也不知道指的是真兔子,还是他这只假兔子。
    “以前我也常常来小树林这边儿,倒是很少碰到小兔子……”兔子男隔着幕蓠,很是逗趣地捧着那巴掌大的小兔子,徐风轻扬,他歪头晃脑,伸出一根手指轻戳着兔子的脑袋,不住地玩耍着。
    奇怪的是,那只兔子被他摆弄着玩,既没有逃也没有挣扎,反而乖顺地蹲在他掌中,凭他抚顺揉捏。
    很少碰到小兔子?这话虞子婴倒是听出些不同的意味,她接下话茬道:“那你一般都碰到些什么?”
    虞子婴因命格原因,自身常带着一股阴煞之气,连鬼都不爱靠近她,无论是前世或今生更不讨那些灵动的小动物喜欢……除了那冰冷阴凉的蛇类。
    是以小兔子敢这么近地靠近过来,她是很奇怪的,而且它的目标很明显是兔子男,难道兔子男真是兔子精变的,才能如此吸引它的同类?
    兔子男闻言,抬起脸,倒是很认真地掰着指头细数:“有锦鸡,白鹳,长尾雉,白鹤,苍鹰,马鸡,草鴞、花鹿,蜥蜴……狮子、老虎也是有的。”
    “这些都是你养的?”据虞子婴的观察,他倒是不像那种养动物精细人,这么粗枝大叶,她都担心他养动物没有养活,先将自个也给养死了。
    “不是,每次出去在野外,都是他们自动围过来的,一开始我还吓了一大跳,后来……就习惯了。”兔子男也带着几分困惑道。
    果然,就在他们说话这小段时间内,陆陆续续地不知道打哪儿慢慢聚拢过来一堆的动物,那坡上探头的花鹿,草丛间的锦鸡,几只尖尾猎狗……虞子婴眸露沉吟。
    这兔子男身上果然有着怪异之处,依她分辨他该是拥有一世隆盛气运,如今气数破,分明是遭人毁了气运,一般毁了气运的人诸事连累,跟虞子婴先前的霉运体有着异曲同共之处,俗话称之为狗不理,却为何又能拥有如此动物的亲和力?
    “你要吃东西吗?”
    两人又这样像是郊游般闲静地坐了一会儿,兔子男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腹部那处闹腾得更厉害了,他也顾不得有虞子婴在旁,便从腰间取下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咽了下几口水,略带踌躇地向虞子婴问道。
    那些小动物们由于虞子婴在,只在边沿停驻,却没有像小兔子一样敢靠近的。
    虞子婴脑子尚围绕着他的命数打转,一时也追不出一个究竟,听他说话,虞子婴这才转过头来。
    见他从布袋里面取出一个白发馒头递过来,虞子婴没接,但看他拿着馒头的手几乎都在发抖,险些要将馒头抖掉,她方摇头:“我不饿。”
    然后,她看着兔子男像是松了一口气,将馒头收回,便没再问了,他神色或许有些急切,毕竟他先前一直表现得都很有礼,自不会这样当着别人面便独自用食,但如今他却不顾。先是斯文得体地慢慢撕着吃,一个馒头完了,再取一个便是啃,到最后……一袋子十几个竟全部变成了大一块一大块地往嘴里塞。
    那馒头一个约比成人拳头还大上几分,一般成年男人的食量最大也不过撑十个,他却整整将一袋子的全部吃光了。
    虞子婴脸色一肃,不对劲!
    兔子男现在就像是一个饿死鬼投胎,先前倒是还有人样,到后来连基本礼仪都不顾了,他吃得又急又糙,不时有些馒头榍掉落在草皮上,身上,衣服上,等一袋全部吃完,他从喉间竟发出咕噜一声怪异声响,慌身四处寻找,最后俯下身子竟要去扯地上的草根吃。
    “你在做什么?”虞子婴终于看不下去了,紧声问道。
    “我饿~好饿~我好饿!”
    他猛然抬头,因力道过狠,手肘刮落纱面,顺带着头上的幕蓠被扯掉落,从他那及腰柔亮的青发顺溜滑了下来。
    迎着柔和光线,露出了那一张白白净莲般嫩蕊凝珠的面容,他莫约不过十七、八岁,面如银盘,琼鼻娇唇,有着介与少年与少女之间模糊气质,一双湿辘辘的眼睛微微眨着隐约眨着一种流银般的光泽,看起来异样窨柔。
    虞子婴一怔,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的整张脸,长得倒是……不错。
    但他现在的眼神很不对劲,那里面就像在翻腾着,压抑着一头凶猛,剧烈地喘息着,剧息地收缩着,直到他那双正常的眼瞳变成不正了——白仁竟比黑仁更多,乍一眼,倒像是一双兽瞳。
    一双充满暴戻、阴冷的拉起竖瞳,只面只剩一片饥肠辘辘的兽性。
    虞子婴起身,双目紧盯着他的眼睛,这就跟夜间遇到狼时紧盯着它的眼睛,与它均衡估量对峙一般,然后缓步退了几步站定。
    而兔之男没有动——在虞子婴离得远了,四周的动物开始朝着他靠近,他站起来,他穿着复繁一层一层,大约于能观其叠加的三件单衣,最后一件绸白色直衣罩外,是那种东洋收腰窄摆的服装,袖摆宽长如蝶呈三角垂立,边锯间浮织物像鲜艳的花纹,腰间束着一条红染的菱织物,质料会泛着淡淡柔美的紫红色光泽。
    他身段很美,近乎妖异魅惑般的完美,当他娉娉而立之时,瞬间整个人气质都变换了。
    他用一只纤白柔美的手随意一抬,抚摸着旁边一头偎依过来的花鹿,偏过头俯视而下,那一张似莲纯净的面容突现几分妖色,如同一朵白荷从根部妖娆生起一片绯红,美得惊人,亦美得令人心悸。
    突然,那双看起来只适合用来抚琴执笔,感悟风花雪月的手,却出一柄钢钻一把掐住花鹿的脖子,那用力过度的五指直接掐入了它的皮肉,然后,他张嘴沿着伤处,一口扎下去——
    咕嘟!咕嘟!吞咽吸食的声音,嘶啦撕裂骨肉分离的声响,滴哒血水滴落的声音……
    虞子婴于一旁看着,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看起来比女人还弱,比小孩子更胆小的柔媚少年,竟将一整头花鹿,除却皮张,骨头,内腑,其余部分活生生地都啃食干净了!
    虞子婴于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实则心中波澜迭起,不得不说,这兔之猛变狮子的变化,非一般人能够完全无动于衷地承受得了的。
    特别现在突然变换成这么生猛地一幕。
    ——看着他将花鹿的脑髓挖出来,吸食干净,还意犹未尽地将手指舔食干净,那粉舌就像舔着牛阴满足的猫咪般,微眯起一双慵懒的大眼睛,白净的面容柔和而满是温驯……
    这么变态?——莫非,虞子婴心中突突几下,全身玄气运行,黑瞳瞬变成了一双黄金瞳色,然后,她一掣,意外地看着那蜿蜒于他身上攀附的斑斓花纹了。
    那是一种如蜘蛛一样多触角的花型,花如龙爪,如同絢烂绯红的曼沙珠华般华丽冶艳,但它却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打乱的调色调,将红、橙、黄、绿、青、蓝、紫混杂成的一种迷离花色,那诡异而充满诱惑感官刺激的攀满他的全身,令他那纯洁无暇的身子,泛滥出一种糜烂、贪欲,明艳韵华光彩之感。
    竟是七宗罪之一?!
    本只是想查探一下根源,却没想到直接给她查出一个——攻略人物!
    虞子婴心中一讶,慢半拍的表情微怔,哑口无语,一时也不知道该拿这犯病,且放弃治疗的兔子男怎么办才好了。
    兔子男变狮子男就算了,这一下又变成七罪之一的目标人物,这、这简直就是给她添乱!
    虞子婴看着解决掉一头至少几十斤的花鹿,那像被关久了,刚放出铁阐的野兽的兔子男,他饿极了,便逮着周边小动物,一个个刨皮撕肉啖血,那白净面容一脸血迹,森森白牙如兽齿啃撕嚼咬……完全是兽化了……
    这是让她驯兽的节奏吗?在心中叹息一声。
    “司,你饿吗?”是叫这个名字吧。
    虞子婴主动踏前了一步,亦不惧那沾染在草上的血迹,她的声音一向干净清透,但由于她说话一板一眼,无任何音调起伏,便不免多了几分冷质感,但只要她刻意……没错,刻意将语调调整一下,融入几分感情,那语气便能轻柔得像是山巅上的雪水融化,潺潺而出,如雪中盛开一朵白瓣黄蕊的雪莲花般。
    她微抿起嘴角,显然有几分木然的面容依旧变换不出多少表情,但于她来说亦算得上是一抹极为难得,淡且浅的微笑。
    兔子男乍然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懵然一顿,然后转向虞子婴的方面,看着她直直地看着他。
    他探入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凭潜意识他判定为好看的,因为里面没有他厌恶抵触的情绪,反而有着他不熟悉的对纯黑无杂质的颜色,不惧不退,无畏无厌……
    她看人,真的只是单纯地在“看”而已。
    虽然满嘴的血染红,胸襟处亦是一大片湿濡,左手提抓着一只死透透的脱毛锦鸡,显得有几分可怖狰狞,但他那一双水泡银珠的湿辘辘眼珠子却在她的平静眼神底下,渐渐布满了几分委屈之意:“饿~”
    ——
    晚间,灯火通明时,虞子婴才回到第一大客栈,上楼间随口问了一声店小二,楼上人的情况,店小二识得虞子婴,要说这姑奶奶年岁不大,但本事却是极大的,他声不敢得罪,便赶紧一五一十道:“楼上客官一整个下午都不曾出门,您吩咐焦的药汤小的端上去,他倒是喝了,可午饭跟晚饭倒是一点儿没动,全部如数撤了下去……”
    一天了都没有吃东西?凭他那娇贵绵花絮的身子能扛得住……莫非真的因为她亲的那一下,恶心到现在?
    虞子婴脸色一阴,不过好在他倒不是愚钝之人,懂得自个儿身子是耽误不得,倒是将药汤喝了。
    到底是逼得太急了吧。
    这么想着,虞子婴决定暂时还是跟跟他分开一段时间,等他愿意出门了,她再去见他。
    可问题是,好不容易趁势打铁了一把,若不趁机将其一鼓作气,万一之前的努力都变淡了呢?要知道时间就是一把杀猪刀,再深厚的感情被会被它慢慢磨,慢慢切,最终断成两截去了。
    想了想,虞子婴觉得既不能上去触了霉头,又不能让他忘了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想起她。
    “厨房在哪里?”虞子婴问着店小二。
    店小二愣了一下,方指着柜台后面那扇门道:“这位小姐,厨房在哪里,不过现在厨房都熄火了,您要吃食至少也得等到明儿个早上——”
    想必是担心楼上那位客官饿着,店小二倒是猜得到她的想法,可入夜了,伙夫们都歇息去了,厨房除了一些明日准备作菜用的食材,一些正在慢煲熬制的浓汤,哪里还有剩余的吃食给饿肚子的人留备着。
    “这外面些许食栈还开着店……小姐不妨去寻寻?”
    虞子婴没理会他的好言相劝,来到厨房环视一眼,由于夜间值班的小二时不时进来做着宵夜小吃熬夜,所以这厨房的灯火是亮着的。
    但光线不强,那橘黄色泽映得一间六灶大厨房一片明,一片暗,窗棂偶尔吹击的寒风敲打森森,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题外话------
    人物攻略简介——
    攻略七罪之人:贪食(暂名:司)
    性别:男
    年龄:19岁
    星座:双子座
    攻略难度:四(五星满)
    攻略关键词:喂食(陆续添加)
    目前刷好感度:22(好感度一百封顶)
    ☆、第三十五章 生禽故纵
    进了厨房,虞子婴架势看了几眼摆在案台上的用篮框食材瓜果,并排着两张拼桌面则摆放着各种碟盘盆碗罐,里面盛着五味调百味香。
    到底是这名胜游迹“九渡”最负盛名的客栈之一,里面所需的样样物什器具自是不可敷衍了事,所备齐全也仅是比奢华的皇亲贵族缺了些边边角角的。
    “小、小姐,您不会是打算要亲自洗手作羹吧?”
    洗手作羹的另一层意思是指下手做饭,他瞧这小姑娘青葱嫩指,十指不沾阳春水般模样,他本以为不是哪家名门族亲派出游历的亲子,便是遭了难的富贾官商千金,当然凭着虞子婴他们前后不见仆役簇拥,马车代步排扬的德性,他猜测该是后者居多。
    要说是平民他是打死不信的,谁见过长得如此娇贵白嫩的平民少女?
    一般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即使是那些不受宠爱的庶女、或姬妾也是不屑特地做这种下厨事情的,别人谈君子远离庖厨,《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原本所谓的“君子远庖厨”,不过说的是一种不忍杀生的心理状态罢了。
    但随着渐渐流传下来,到底有几分文人贬低了厨房内的污事之嫌,但早先便多少了解此地方习俗的虞子婴却没有顾及这种忌讳,况且她来厨房的目的本就不仅仅是来做饭——
    另外一提,她好像也……根本就不会做饭吧?
    对于虞子婴来说,吃食味道甚至食材并不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是以在吃食方面她从不讲求精讲求细致,像她这种对食物大而化之类型的人,自然更是不会特地别谁去学厨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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