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高比沈蜷蜷更快地恢复过来,立即调转枪支指向他。布偶熊从船旁的海水里扑出, 狠狠咬向他的手腕。
    靳高不躲不避,一只脸盘大的红蛛截住了布偶熊, 两只量子兽在空中相撞,靳高同时抠下了扳机。
    沈蜷蜷此时已经恢复了一点,但行动依旧缓慢。他见靳高冲着自己开枪,只勉强调动身体往旁翻出了半圈。
    随着砰一声枪响, 他只觉肩膀剧痛,一颗子弹已钻入肉里。
    沈蜷蜷身体一颤,却咬紧牙没有吭声。布偶熊又惊又怒, 朝靳高露出两排锋利尖牙,不断往前扑。但红蛛一直挥舞着螯肢将它挡住,它身上的救生衣被划成了碎片, 身体上也出现了几道伤口, 冒出了丝丝黑烟。
    小艇还在继续往前, 在浪头里忽上忽下, 眼见就要撞上那艘停在海上的轮船,靳高反手关掉了发动机。
    沈蜷蜷痛得眼睛发花,但也终于从那精神力束缚里恢复过来。他见靳高又朝自己举起了枪,猛地撑起身体往前扑出,抱住了他的双腿。
    枪声响起,子弹飞向了天空。船身原本就不稳,靳高被沈蜷蜷这样一扑,跟着他一起摔倒,手枪也掉进了海里。
    沈蜷蜷拔出匕首,照着靳高的脖子刺下,靳高反手挡开,同时一拳击在了沈蜷蜷的前胸。
    “嗷!”
    布偶熊见沈蜷蜷又挨了一下,只朝着挡住它的红蛛撕咬抓挠。虽然两只量子兽之间有着等级差距,但布偶熊如同发疯一般,红蛛差点将它挡不住。布偶熊身上虽然冒着黑烟,却也撕掉了红蛛的一条螯肢。
    沈蜷蜷虽然中了一拳,也忍着痛继续刺向靳高。靳高再次反手格挡,他却又在中途改变匕首方向,横着一刀划出。
    这一下变招果断迅速,刀尖过处,靳高胸前便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如果不是他及时往后仰了下,现在就已经被沈蜷蜷开膛。
    两人都同时站起了身,沈蜷蜷的左肩被染红,靳高胸前也不停冒着血。
    “挺厉害。”靳高已经不敢再小瞧面前的少年,也从腰后拔出了匕首,神情变得谨慎起来。
    沈蜷蜷半弓着背,脸色疼得发白,嘴里却毫不示弱:“你老了,看到我还没突破就这么厉害,心头又羡慕又嫉妒。靳高,你a级算个屁,我要是二次突破——”
    靳高眼里闪过怒气,沈蜷蜷却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扑出,嘴里还在继续:“——那还不把你捅上两百个对穿!”
    靳高抬手格挡,两把刀撞出清脆的砰响。沈蜷蜷偷袭不成,继续迅猛刺出,两人转瞬便过了几招。
    暴雨滂沱,海浪翻涌,小艇被抛高又落下。两人在打斗过程中也总是会摔倒在船里,再飞快爬起来,重新打在了一起。
    海浪让人站立不稳,却也无形中帮了沈蜷蜷的忙。他俩都是向导,都在释放精神力束缚,但由于等级差,靳高中招后会比沈蜷蜷恢复快。好在他会被摇晃颠簸的小艇晃得近不了身,无形中给了沈蜷蜷缓冲的时间,也就躲过了好几次致命攻击。
    两只量子兽也在船尾激斗,彼此都想冲到船头去帮忙,却又互相阻挠。
    沈蜷蜷再一次中了精神力束缚后摔倒,见靳高举着刀要扑来,立即瞪大双眼,震惊地看向海面。
    靳高下意识转头,却见海上什么都没有,便知道这少年又在耍诈。
    他阴沉着脸继续刺向沈蜷蜷,沈蜷蜷此时已勉强能动,侧翻身体躲过这一刀,再挥动自己的匕首横劈出去。
    两把匕首相撞的同时,小艇被一个浪头抛向空中,两刀便齐齐脱手,当啷掉在了船底。
    靳高摔倒在了沈蜷蜷身旁,两人又同时伸手,去掐住对方脖子。但沈蜷蜷的力气终究不如这名成年男人,他的肺部空气一点点被抽干,双手也变得无力。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只看见靳高那张狰狞的脸,也能看见不远处布偶熊正一次次扑过来,又被红蛛给挡住。
    就在沈蜷蜷的意识开始涣散时,耳边所有的喧嚣突然消失,那些暴雨也跟着停止,小艇悬空在海浪之上,溅起的水花凝固在空中。
    沈蜷蜷对这一幕已不会感到惊讶,他脑中还有些混沌,却也迅速拿起掉在一旁的匕首,毫不迟疑地一刀刺向了靳高。
    当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时,刀锋没入皮肉的声音异常响亮清晰,甚至能听见刀尖撞上骨骼时的轻微滞声。而布偶熊也在这时扑了过来,爪子横劈,锋利的爪尖割破了靳高的喉咙。
    喧嚣声再次响起,暴雨落下,海浪轰隆着扑打进船,时间重新恢复流动。
    沈蜷蜷仰面躺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重新灌入肺泡中,喉咙里也发出拉扯风箱般的喘息声。靳高缓缓扑下,砸在他身上,他也顾不得去管,只在风雨中大声呛咳,像是把心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嗷!”布偶熊将趴在沈蜷蜷身上的靳高掀开,俯身去看沈蜷蜷的脸。
    “咳咳咳,我没事,我没事……”沈蜷蜷慢慢爬起了身,哑着声音安慰布偶熊。
    靳高仰面倒在他身旁,无神的双眼瞪着天空,肩颈连接处插着一把匕首,喉咙也在往外冒着鲜血。
    沈蜷蜷将匕首拔了出来,踉跄地去到船头,割断捆缚住皮箱的绳索,将箱子提在手中。
    “嗷嗷!”布偶熊突然拉他,声音很是惊慌。
    沈蜷蜷看向它指着的方向,看见那海面上有几道光正迅速接近。他虽然看不清船上的人,但布偶熊告诉他那是顾麟。
    这里远离海岸线,他现在驾驶快艇返回已经来不及,肯定会被顾麟他们追上。他转头看着旁边黑洞洞的轮船,心里冒出个念头,立即提上箱子跳入海里,朝着轮船游去。
    他刚才和靳高殊死搏斗时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入了海,只觉得肩膀的伤口剧痛难忍。布偶熊便接过他的箱子,再托着他的胳膊往前游。
    “宝龙,我的好浣熊,乖乖宝,我这辈子可怎么离得开你?”沈蜷蜷脸色苍白,声音发着颤,却还对布偶熊笑道。
    “嗷!”布偶熊脑袋上不停冒着黑烟,声音捏得细细。
    “你现在看着就像个烤串熊,都糊了。”沈蜷蜷笑了一声,又看向远方那靠近的灯光,“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轮船上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开船离开,那动静会被他们发现,不开船的话,他们只会认为我已经逃走了,不会想到我居然上了他们的船……”
    “嗷!!!”布偶熊一浮一沉地游在海里。
    沈蜷蜷仰头看向天空,虽然风大雨大,但炮火变少,想来局势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两个终于游到了轮船旁,沈蜷蜷爬上了舷梯。因为失血过多,他脚下虚浮,布偶熊只得揽住他的腰,扶着他往上走。
    “我的心肝乖乖宝龙,别忘了箱子。”沈蜷蜷抓住扶梯喘着气道。
    “嗷~~”
    沈蜷蜷刚登上甲板,几艘快艇便驶到了近处,雪亮光束从空荡荡的舷梯上扫过。
    甲板上堆放着物品,被篷布遮挡得严严实实。沈蜷蜷被布偶熊扶着进入船舱的瞬间,便听见海上有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充满悲痛愤怒,听上去像是顾麟。
    船舱不大,里面一团漆黑,沈蜷蜷唯恐碰到什么撞出声响,便和布偶熊直接躲在了舱门后的杂物间。
    顾麟一声接着一声地嘶吼,听得沈蜷蜷心惊肉跳,接着又是一连串枪响,像是在对空射击。
    海上终于安静下来,沈蜷蜷侧着耳朵听,从风声里捕捉到上船脚步声,还有对话的只言片语。
    “……会长,不要去追,暴风已经来了,再不走就走不掉……让飞行队全部撤退……我们的那个芯片被人带走了……会长,我们损失了靳上校和八名兄弟,这个仇肯定要报,但不用急在这一刻……”
    海上风浪越来越大,轮船也在左右摇晃。沈蜷蜷凑在房门缝隙往外看,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那些人就站在暴雨中的甲板上,手下正在动手揭开篷布,而顾麟跪坐在靳高尸体旁,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
    沈蜷蜷躲在杂物间,连大气都不敢出。布偶熊也知道厉害,担心自己冒出的黑烟会飘出去被发现,竟然主动返回了沈蜷蜷的精神域里。
    沈蜷蜷脑中也在飞速转动,那人说他们损失了八名兄弟,表示在他离开码头后,唐圆圆他们虽然没留住顾麟,却也杀掉了他不少人。可他现在也不知道林多指他们的情况,心里也担心得紧。
    沈蜷蜷正想着,看见手下揭开了篷布,那下面盖着的竟然是两架小型飞行器。想来顾麟他们担心会被追上,并不会乘船返回,这艘船的作用只是用来停放飞行器。
    “会长,走吧,飓风马上就要来了。”一名手下扶着飞行器朝顾麟大喊。
    顾麟终究还是站起了身,大步走向飞行器,两名手下赶紧抬起靳高的尸体跟上。
    飞行器启动,沈蜷蜷一直紧提的心刚要放下,便见顾麟又从机舱探出头,朝着船舱这边看来。
    天空上的云巅飞行队正在撤离,一道光束从顾麟脸上掠过。他面色青白,通红的双目里满含怨毒,活像一只刚爬出地狱的厉鬼。一条黑蛇也从他肩膀上跃出,飞快地游向了船舱。
    顾麟的精神力也进入了船舱,但他此刻心神恍惚,精神力不稳,很快便被撤回。而黑蛇则一直游向了深处,仔细搜寻每一处角落,再原路返回。它到达船舱门口时,发现这里还有一间杂物间,便昂着蛇头想要顶开门进入。
    沈蜷蜷心头狂跳,握紧了手中匕首,同时在脑袋飞速转过数个念头。
    这杂物间里无遮无挡,黑蛇只要顶开门便能发现他,不如先一步推门,在顾麟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冲过甲板跳进海里。
    哪怕是被海水淹死,也比落在顾麟手里要强。
    就在沈蜷蜷打定主意要动手推门时,突然一个巨浪打来,船只朝着左边大幅倾斜。船舱里响起物品摔落的撞响,沈蜷蜷抓紧了门口把手,甲板上的飞行器也朝着左边慢慢滑去。
    “会长,必须升空了!”
    飞行员的大喊声里,飞行器轰隆升空,那条黑蛇也迅速返回了顾麟的精神域。
    两架小型飞行器在风雨中飞向远方,更高处则是撤退的云巅飞行队。一道道光束从漆黑海面飞速掠过,也照亮了这艘在海浪里颠簸的轮船。
    沈蜷蜷一直藏在杂物间里,直到所有光亮消失,飞行器都离开,这才靠着墙壁缓缓坐倒在地。
    布偶熊出现在身旁,担忧地嗷了一声,沈蜷蜷便道:“我没事,这里面太黑了,你找一找有没有照明工具。”
    布偶熊很快便翻到了一盏汽灯,沈蜷蜷道:“他们已经走了,我们出去吧。”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在布偶熊的搀扶下离开了杂物间。
    此时漆黑波浪翻涌,浪头达到了数米,轮船随着波涛颠簸起伏,犹如风暴里一片身不由己的小小树叶。布偶熊将汽灯挂在了舱外铁钩上,沈蜷蜷抓紧铁栏稳住身体,又朝着临亚城的方向眺望。
    “褚宝龙,我们这是在哪儿了?”
    “嗷!”
    布偶熊表示大概是在海上。
    “那你知道距离临亚城多远吗?”
    “嗷。”
    可能很远。
    “这船会不会翻……”
    船身突然倾斜,布偶熊立即将下滑的沈蜷蜷撑住。
    “对了,在船上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褚宝龙,这船会不会摔跤?”
    “嗷。”
    可能会摔个仰八叉。
    沈蜷蜷找了处凹陷舱壁,将自己身体嵌进去,银色皮箱就放在身旁。他头顶有着一小片延伸出的遮挡板,汽灯挂在那下面摇摇晃晃。
    “褚宝龙,坐下休息会儿吧。”
    沈蜷蜷靠着墙,两腿伸直,湿透的衣物冰冷地贴在身上,伤口处已经没了什么感觉。布偶熊坐在他身前,他环住那毛绒绒的身体,汲取到了一些温暖。
    海浪一波波扑打上甲板,淹过沈蜷蜷的腿又飞快流走。他舔舔淌过嘴角的雨水,看着一团漆黑的临亚城方向:“褚宝龙,哥哥肯定在找我。”
    “嗷!”
    那肯定的,他不找我们他能干什么?
    “你猜他到哪儿了?”
    “嗷。”
    在海里。
    “你觉得他是开的飞行器还是快艇?”
    布偶熊沉思:“嗷。”
    可能是游来的吧。
    沈蜷蜷半闭着眼:“对哦,现在有飓风,顾麟他们都不敢呆在海上,飞行队也全部撤退,那哥哥没法开飞行器也没法架船,他只能游来找我们。”
    “嗷。”布偶熊轻轻拍了下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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