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宵睡着后,他的手机在这个深夜亮了两次。第一次是卡内入账,第二次是置顶的消息通知。
    【宵禁】:钱还给你了,你查收一下。
    **
    还完这笔钱真的能彻底还清吗?夏仰不确定。
    快两年了,她也只是在赌。
    赌现在的段宵不会对她做得太绝。
    比赛过后是元旦节假期,夏仰顺理成章地不用立刻赶回京州。她本来就是申城人,既然都回来了,正好去趟坟山祭拜父母。
    说来夏仰的人生,落在旁人眼里算得上命途多舛。
    夏父生前是名开长途的货车司机,因为在公路上帮警察抓人被歹徒插了一刀,失血过多去世。
    父亲去世没多久,母亲也在一个雷雨夜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确实是为人称道的恩爱夫妻。
    只是苦了夏仰,她那时还没成年,才刚进申城南汇一中读初一。
    开学没几天,上学、住房和领取赔偿金,不管干什么都需要个监护人。
    夏仰只好去了京州。
    那年温云渺的母亲还在世,依旧住在京郊现在的那栋筒子楼里。
    夏仰的情况特殊,她不想放弃舞蹈。来京州后,托人找了好几家学校帮忙,但那时郊外会招录舞蹈生的只有沽北镇中学。
    千方百计,她好歹是以舞蹈生的身份上成了初中。
    温云渺的母亲,也就是她大姨。
    同时还是个单亲妈妈。
    夏仰以前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外公的女儿,大姨却从来没有被允许过回去过年探亲。
    外公那边的亲人也不和大姨来往,像是把她排除出去了一般。
    后来没两年,大姨也病逝。
    夏仰被大姑一家收养,学籍也转到市区里的京大附中艺术部读高中。
    她那年以舞蹈生的身份转学。
    因为专业出色,面试满分,被附中免除了全部的学杂费。
    这其实也是大姑一家愿意收养她的原因,把她当成了将来能赚钱报恩的潜力股。
    那段时间,夏仰总担心还在京郊镇上读寄宿初中的温云渺。也终于在某个周末,从自己姑妈的那张碎嘴里,得知了大姨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大姨在读高三那年,喜欢上了一个家贫但脸好还会读书的渣男。
    渣男当时读大二,大姨不顾父母反对,早早辍学为他走上社会,打几份工来供这男生读完了本科和研究生。
    一份出国工作的offer降落,一张b超的怀孕单也递到他手上。渣男卷了她的钱远走高飞,说回来就和她结婚。
    夏仰有时觉得,温家这两姐妹真是不可多得的痴心人。
    她母亲可以为了她意外去世的父亲殉情,她大姨也是个为男人吃尽苦楚的。
    都是至亲至爱的长辈,她没有过多发表意见。却也在心里,自小便以她们为戒。
    “所以,这婚结了吗?”夏仰问。
    “结了个屁。”大姑嚼着盐焗豌豆,“你以为你大姨那眼光能看上什么好人?那男的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和他们学校里一个富家千金搞上了,一起去的那个……”
    大姑父在边上补了句:“波士顿。”
    “哦对,波士顿!”
    大姑唏嘘不已:“心疼男人,赚钱养他,落得个什么下场?人家吃着软饭,现在不知道过得多好。”
    夏仰问:“现在在哪?”
    大姑:“就你那个学校啊,当了个行政主任。你那个学校多厉害啊,那么多当官的、有钱人的孩子,他当孩子王,可威风了!”
    “您记错了吧?我们学校的行政主任是个秃头大叔,不像是能被富家千金看上的。”
    “我怎么记错了,你那学校的董事会会长是不是段氏?”大姑言之凿凿,“他就是咱们京州段家的女婿,入赘晓得不!他们段家,现在是当初带他一起出国的那个女人当家,给他在学校找了个闲职。”
    后来夏仰闲来无事查了下,大姑确实没记错。
    她在读的艺术部校区并不是主校区,而那位主校区的行政主任名叫:罗良琛。
    官网的证件照上是张端正清秀的脸,男人四十多岁依旧能看出保养得当,看着儒雅和善。
    本来这件事,应该随着时间和逝去的人一样被忘却。
    直到高三那年,夏仰所在艺术部的校区需要全面翻修。于是,她们这一批艺术部的学生被随机分班,转入了本部的主校区。
    ……
    那天是个大艳阳天,高三年级已经开学一个月。打了上课铃,校园里寂静得只能听见榕树上的聒噪蝉叫声。
    夏仰走进校门去报道,经过了立在校门一侧的荣誉榜单墙。大红榜上的毛笔字上写着一行:优秀学生。
    按照月考成绩排位,她被第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有些意外这主校区,随随便便的一个好学生居然都长得这么……勾人。
    少年脸部轮廓窄瘦凛冽,线条流畅。鼻挺唇薄,棱角分明英气的一张脸,穿着校服也遮不住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冷劲。
    除此之外,那双睥睨镜头的眼睛,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对方一股倨傲的盛气凌人。
    数理化几乎满分的优等生,果然都让人讨厌。
    姓名:段宵
    班级:三(1)班
    夏仰视线往下移,看见了他那句言简意赅的座右铭:
    “菜就多练。”
    第17章 晋江独家发表
    很久以后, 夏仰想到这一天。突然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段宵,可也确实第一眼就对他这个人下过否定意义。
    后来这种想法也没改过。
    他说话浑,做事浑, 做人也浑。
    夏仰认知内的富家公子哥都有着天生上位者的自信,表面彬彬有礼有修养,但内心根本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更别说段宵这种把张扬狂妄和高不可攀就摆在脸上的。
    他连装礼貌,都不愿意装。
    **
    附中本部的面积比分校校区大好几倍,夏仰去找班主任的办公室之前经过了一家小卖部。
    她想起自己文具袋里迟迟忘记买的红笔, 便走了进去。
    结账时, 前面一个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男生似乎没带钱,磨蹭半天在那找零钱。
    夏仰站在他后面,看了眼他穿的那件校服背后被金色马克笔写了很大的一个“段”字,像是出自他本人手笔。
    一看就是调皮顽劣的那一类学生。
    又是“段”。
    这学校姓“段”的真多,难道因为是段氏开的吗?
    瞥了眼他拿的那瓶可乐,夏仰不想耽误自己时间, 走上前:“我帮你一起付吧。”
    她把十块零钱递给收银员, 收银员手快地扫描完商品。
    夏仰把那瓶买过单的可乐递到男生手里:“给。”
    “我日!”段逸然正站在门外,看着她走过来, 直接没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夏仰有些疑惑,重复他的话:“我日?日什么?”
    她穿的还是分校区校服, 蓝白拼接相间。扎了个低马尾,长直黑发垂在肩后,卷翘的黑睫像鸦羽,盛着明熹的晨间日光。
    长了张纤柔的脸, 却面色不解地跟着他说出了一句脏话。
    这反差感让段屹然的惊喜感直接拉满, 忙接过那瓶可乐,晃了晃手:“你可别学我讲话!这不是什么好话, 我就是有点震惊你长得怎么跟个小仙女似的。”
    夏仰善意地笑了笑,没细究:“哦。”
    她没打算继续聊,往前面走。
    “诶你高几的啊?”段屹然跟在她身侧,大步跨上前和她并行,一脸吊儿郎当,“我叫段屹然,是高一(19)班的。”
    “我高三的。”
    “那就是我学姐咯?你不会也是分校区过来的艺术生吧!”
    刚开学没多久,陆陆续续从分校区过来的艺术部学生有不少。夏仰点头:“是啊。”
    “你学什么的?”段屹然仿佛看不出来对方不是热闹的性子,聒噪地热聊起来,“我猜一下,你这板正的身材和气质,不是弹古筝就是跳舞的吧!”
    还真被他蒙对了。
    夏仰停下脚步:“我是学跳舞的,我到我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了,再见。”
    “你哪个班的啊?”段屹然立在那,看了眼那教研组关着的门,“对了,你叫什么?我下次把钱还给你。”
    “1班。”她有点无奈,“就3快钱,不用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仰的错觉,她总觉得说到自己是1班后,这个男生眼里闪过了一丝躲避和忌惮。
    **
    1班的班主任是位个子比夏仰还要矮半个头的南方女人,叫吕贞。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响,边领着夏仰走进教学楼:“我们(1)班是高三年级里最好的班,全年级前十,有五个都在1班……我之前看过你的资料,你文化成绩偏弱,但是专业成绩第一,难怪教务处把你分到我们班上了。”
    夏仰在一旁默默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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