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哥哥当你是最可爱的小妹妹,和瑛瑛、瑶瑶,甚至是你娘亲小银”
    铃貅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不爱听,也不想听,于是忙不迭说:“勾陈哥哥,你的新仆人说,要准备果酥和热茶,我没尝过果酥滋味,咱们快去吃吧!”边说,铃貅拉起他,加快脚步。
    “新仆人?”
    “那只雌人类,她说是你的奴仆。”呀,忘了问她的姓名。“她冲着我直笑,很友善、很诚挚,好似很喜欢我。”
    自称是奴仆?该夸奖她很有自知之明吗?
    勾陈却为“奴仆”两字感到烦躁,口气稍冷:“谁看见神兽貔貅,胆敢不喜欢?与财运过不去,何必呢?人讨好貔貅,不就是为了贪婪的‘财’吗?”
    “可是她不要耶,我也好意外。她只要我善待你。”难得的“忠仆”铃貅对曦月很难有坏印象。
    “又在耍手段?!”他低嗤,不以为然。
    “她欠你什么恩情?要在你这儿为奴相抵?”铃貅好奇追问。
    “不值再提的事。”勾陈并不想说。
    相谈之际,两人连袂步入雅厅,桌上摆得琳琅满目,酥点和热茶已然备妥。
    曦月看见他们,淡淡福身,双眸垂敛,表现得就是个称职的奴仆。
    这家伙,梦里也不放过我,害我错吻铃铃,现在又一副下人举止——勾陈更加老大不爽,脸上仿佛凛了层冰霜。
    “这就是果酥呀?”铃貅拈起一块,送入口中,娇眸瞠圆,嘴里松软的口感,与金银不同,很是新奇。“味道不错耶!”
    “你喜欢的话,多尝几块,我做了许多。”曦月浅笑,替她斟来花茶,花香四溢,淡雅清香,引来铃貅猛嗅。
    “勾陈哥哥,你也吃。”铃貅喂给他一块。
    勾陈没推拒,就这铃貅柔荑咬下果酥,未曾露出太多神色,表情淡然,仿佛口中咀嚼的,不过是无味之蜡。
    温热的茶缓缓斟满,递至他手边。
    “主人,请用茶。”曦月说得好轻,声音几不可闻。
    勾陈额侧一紧,几乎要挥出手,砸了那无辜茶杯。
    “主人”两字,扎出了隐隐刺痛。
    他没说话,抿唇底下是紧咬的牙关。
    没错,他是打算用冰冷的态度,去疏远她、去漠视她,让她尝尝苦头。
    这是理所当然,毕竟,他是记恨的一方。
    但现在看来,真正保持“疏远”的是她。
    留在他身边,为他打理日常起居,细腻、贴心、无微不至。
    取代他植来管家的小花妖,接掌所有杂务,不假他人之手。
    毫不邀功,不企图借机靠近他、讨好他,认分做着事。
    像个单纯忠心,不敢僭越、不敢亵渎,一心仅想照顾主子的婢女。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求——她刻意保持距离,又教他不悦。
    她靠太近也烦,离太远也烦,有关她的一切,轻而易举地,操弄我的心绪!——勾陈最气的,就是这点。
    斟完茶,仔细拭去壶缘的茶珠,做完这些,曦月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多余的人,不适合留在这儿。
    许久未见的爱侣,渴望着不受打扰,能拥有更多独处。
    他与铃貅,吻得微红的双唇,已透露了这样的讯息。
    曦月不愿成为干扰,乐见勾陈及铃貅能情浓恩爱。
    乐见他,心有所属,重新爱上某人。
    勾陈冷冷睨着那抹远走的纤影。
    “勾陈哥哥?”
    铃貅自小到大从没见过这种表情、这种眼神的勾陈。
    好专注、好陌生、好凛冽、好复杂。
    “嗯?”他虽应着,眸光并没有转回铃貅身上。
    “不,没事”铃貅瞧不懂,又好似懂了些什么
    曦月出了雅厅,再入厨房,准备再多做几样茶点,螓首低垂,双手忙碌。
    大小花妖喳呼奔来,争相嚷嚷:
    “果酥果酥果酥——有没有我们的份?”
    “好香好香,小葵好想吃!”
    “有,我替你们留了”她取来果酥。分置于小碟间,递给他们。
    微哽的嗓音引来注目,大小葵这才发现: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大葵凑近细看。
    “还有露珠,一直掉下来”小葵伸手想去接。
    曦月抬头,脸上有泪,有笑。
    悲哀很真,笑容也真。
    欣慰是真,伤痛也真。
    在大小葵困惑的注视下,曦月以袖抹泪。
    “明明很开心铃貅看来那么美好,可以陪伴他好久、好久,不像我可是,眼泪不听使唤——”
    说着,笑着,滑落脸庞的水珠,也更加汹涌。
    心,太痛了。
    原来割舍,这么的疼痛。
    但她是发自真心,替他高兴
    “不该哭,应该要笑”她喃喃说,脸埋在腕袖间,静候心绪平复,缓缓吸气、缓缓吐气,几回反复。
    她再抬头,脸上泪水已尽,笑靥重现:“再为他们烤些奶甜酥饼吧”
    轻语呢喃,小小声说道,没有半丝不愿,动作自然利落。
    “我们也要吃奶甜酥饼!”
    对于曦月的低语,前几句,大小葵有听没有懂,但这一句,他们完全没有疑问。
    “好,当然没问题。”她笑允。
    三人在厨房中,或帮忙、或捣乱,烘烤一盘又一盘的饼。
    小葵偷吃了好几十块饼,挺着小圆肚,睡死在大锅鼎内。
    大葵满脸沾着面糊,手上捏着一颗颗饼球,奇形怪状,惨不忍睹,仍在奋战中。
    曦月本想拜托他们,端些新饼送进雅厅,然而眼前两小妖,一睡一怒,无法委以重任。
    她只能洗净双手,将数样馅饼摆盘,再备些新鲜果物,送往雅厅。
    却在厅前绿径,遇见正欲离开的铃貅。
    “铃貅姑娘,你要回去了?”曦月迎上前。
    “嗯,我娘亲找我。”一连七唤,她再不回去,小**一定遭殃!
    “那这些小茶点,你带回去吃吧?”
    “好呀好呀!”带些“伴手礼”回去,讨好娘亲,不失为好方法。
    曦月折返厨房,取来小竹篮,逐一摆妥小点,以及另外好些果酥——知道铃貅喜欢,她特地多做的,原先便准备让她拎回家吃。
    递上小竹篮之际,曦月不禁握着铃貅的手,浅声央求:“若有空,还请你时常过来,与他相伴,有你在,他会很开心的。”
    别让他觉得寂寞了。
    这句话,默默在曦月心中回荡。
    “嗯,我会时常来。”这么乖巧“忠仆”为何勾陈哥哥不喜欢?
    铃貅注意到,勾陈待曦月的态度特别的糟。
    正因勾陈从不苟待雌性,会如此严厉、不善,反倒显得古怪。
    “谢谢你。”曦月真诚道谢,笑容清甜。
    “可是,勾陈哥哥叫我别常来。”铃貅小脸微苦。
    就在方才,勾陈抛下她,径自出府时,又交代了一遍。
    勾陈要铃貅别常来?
    曦月很意外,怎可能会不希望时时刻刻与心上人相守?
    不过,很快地,曦月替勾陈找到理由:
    “他是担心你,怕你千里迢迢来,途中会遇上危险,被不肖之徒欺负”
    “危险?”铃貅口咬小酥饼——已经吃了起来。这两字,好陌生:“我是貔貅耶,谁敢欺负我?”
    貔貅可不是小兔儿,任人伤害,她不去伤害人,就阿弥陀佛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的担心并非没道理。”曦月相信那是勾陈的细心。
    铃貅俏鼻一皱:“才不是这原因,是勾陈哥哥心里根本没有我!”
    曦月心一急,忙欲为勾陈辩护,一时间,又不知怎么说。
    铃貅的咕哝,比曦月的话语,吐得更快——
    “说不定,勾陈哥哥没说谎,他真的已经没有心了,我的示好、我的情意,他才无动于衷”
    曦月的全盘注意,仅到那一句为止——
    他真的已经没有心了。
    后头铃貅还说了什么,半个字都入不了耳。
    她知道。
    他,没有心。
    他的心,挖掉了。
    在他盛怒之下
    在他心痛之余
    因为太痛,所以,那颗心,他不要了。
    他挖掉了心,抗拒剧痛,然后拿去喂狗。
    由文判口中,她听见了这些。
    “他挖掉了心,能活吗?他为何要苛待自己”当时,她哭着,慌张、害怕、不知所措,恨不得立刻找到勾陈,亲眼检视他是否安好。
    “他不是寻常人,没了一颗心,对‘狐神大人’而言,不过区区小事,你放心,他无事,他广结善缘,朋友满天下,想救他、能救他的人太多,他不会死。”
    文判的神情、口吻,仿佛只是闲聊着一件芝麻绿豆事。
    为此,她落泪,她自责,她很清楚,是她的缘故,是她害的。
    “我想替他取回来”
    一时忘情,曦月捏紧双拳,忍不住脱口。
    “取回什么?”铃貅不解。
    曦月回过神,指甲深陷掌心,刺痛着肤肉,望向铃貅的精致芙颜,只能淡淡摇首、浅浅一笑。
    方、晶、铃——你还不回家?!耳里狂雷大作,是远方的心音传唤。
    “糟了!我娘亲的第八次召唤,不走不行”已经喊出她的人类姓名,代表娘亲的火气,越烧越旺
    铃貅跃上凌霄,飞了好一段距离,才又想到一事,相隔远远地,朗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总不好老是“奴仆、奴仆”地称呼她。
    曦月仰望着苍穹间美丽的神兽,露出笑颜,回道:“曦月,我叫曦月。”
    “哦。”铃貅应声,表示听见了,转身飞了半里,觉得这名字好熟,在哪儿听过
    铃貅突然一僵,直接由半空掉落数尺——
    咦咦咦咦咦?!吸越不,曦月?!
    勾陈哥哥梦里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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