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她用这种直白的眼神看着, 足以说明梁夏在她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
    “我不在的这两天, 家里没什么事情吧?”梁夏下车, 把掌心里瓜子分给艾草一半。
    艾草早就理好了各种消息, 手里拿着瓜子, 如今她一问,便直接说,“兵部来拿你爹, 陈妤松还没动手,为首的卢节就被人杀掉了。”
    “我亲眼看见, 杀卢节的人身手极好,悄无声息, 干脆利落。”
    梁夏点头,“哪家的人?”
    “巷子从西往东数,第五家。”
    “那家住着一个娇娇气气的郎君,身边有个会武的小侍,叫绿萝。人是从那个院子里出来的,至于为何杀卢节,不清楚。”
    “这主仆两人也奇怪,每个月仅下半个月见着人,上半个月不在家。”
    梁夏了然,人应该是冯阮那外室。
    只是上半个月不在家是什么意思?宅子太多,换着住?
    不愧是冯相,养个外室都能养出花样来。
    艾草顿了顿,继续说:“季晓兮在八方客栈当跑堂,从小就是孤儿。在你进宫当皇上那天,她午睡后,突然主动去找梁佩,没去客栈,万掌柜还因此找过她。”
    除了梁夏几人外,季晓兮算是艾草接触次数最多的人了。
    她友善提醒过季晓兮别出门,也跟她并肩保护过窦氏。
    可这些跟梁夏比起来,一文不值。
    梁夏磕瓜子的动作一顿,这个她倒是没想到。
    光看季晓兮那日在宫中的样子,像极了被梁佩所逼迫,原来竟是她主动的。
    “没事,不用管她。”
    梁夏问,“那我爹呢?他这两日怎么样?”
    艾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哼哼哧哧着说,“你爹做了两双新鞋。”
    梁夏感慨,“我爹对我真好。”
    这让她怎么忍心拆散他跟蔡甜啊。
    艾草瞅着梁夏的表情,补了后半句,“都是给蔡甜做的。”
    梁夏,“……”
    梁夏吐出瓜子壳,这对鸳鸯她拆定了!
    “可以啊艾草,”梁夏夸她,“越来越厉害了。”
    艾草就跟影子似的,只要有影子的东西,只要带着影子去做的事情,她都能知道。
    艾草抿紧唇,黝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梁夏,“我不想进宫,太约束了。”
    之前梁夏说过,如果她当了皇上,就让自己进皇宫当左膀右臂,大臣可能不行,但总管还是可以的。
    只是总管……
    艾草看了眼边上颠颠走路地李钱,脸皱了一瞬,“他这样的,我学不来。”
    艾草还是更喜欢自由,以及不卑躬屈膝巧舌如簧。
    李钱,“?”
    什么叫他这样,他哪样了啊,他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的君王!
    “那你对自己有没有想法?”梁夏停下脚,认真看着艾草,“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你要是想种地,我就给你田,你要是想念书,我就给你引荐蔡甜。”
    艾草身体抗拒性后撤,“蔡甜就不用了。”
    她已经有了想法,所以才会跟梁夏提,“我想给你当影子。”
    艾草这两日已经想清楚了,朝堂那么多人,大梁又那么大,大夏还站在光里,立在明面上,不仅看顾不过来,而且就像个活靶子。
    艾草愿意做她大夏背后的影子,替她去探听京城里的秘密。
    知己知彼,才能不陷入被动,这还是大夏教她的呢。
    梁夏为明,那她甘愿为暗。
    梁夏看艾草神色认真,不像是临时起意,“那我每月给你发俸禄,留你吃喝。如果需要多余银两,你画个手印就行。”
    梁夏继续磕瓜子,“万事小心,跟消息比起来,你更重要。”
    “好。”
    两人正好在进门前把事情说完,艾草不想跟别人接触,只目送梁夏进去,自己又像个灰色破旧的麻袋,随着风被吹到别人家墙角之下。
    光靠她一人肯定探听不了多少消息,艾草黑黝黝的大眼睛磕着瓜子盘算着,明天领了俸禄后,就去多发展几个小乞丐。
    到时候有了规模后,她就把她的小组织取个名字:
    “影。”
    梁夏的影子。
    梁夏生,影子在。梁夏死,影子无。
    “爹,我回来了。”
    梁夏推门进来。
    家里只有季晓兮,窦氏出去了,说梁夏晚上可能会回来,他去买点菜。
    看见梁夏,季晓兮这个占着梁夏屋子的人有些局促。
    虽心虚,但她眼睛忍不住好奇地盯着梁夏看,嘴上没说什么,可脸上写满了震惊跟钦佩。
    梁夏居然真的赢了宗室,那可是手眼通天的梁佩啊,季晓兮虽然不知道梁佩有多少人手,但她印象里,任何地方都有宗室的人。
    像是一双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不听话的地方,轻则言语训斥,重则不给吃喝。
    虽贵为皇上,可到底就是个傀儡,宫里上上下下都是梁佩的人,根本无人在意她多吃了一顿还是少吃了一顿。
    季晓兮也反抗过,代价便是被最惨烈的毒慢慢毒哑,先是口不能言,再是耳不能听,最后是五感全失,陷入黑暗中不知道多久才进入下一次。
    她对梁佩的畏惧,源自于被折磨过,害怕甚至植进骨子里。
    若不是来来回回被折腾崩溃了,季晓兮根本不可能主动去找梁佩。
    她那是自暴自弃了,想的全是来吧,她就看看还能再重复几次才能结束这鬼打墙一样的生活。
    老娘她要迎难而上!
    只是意外的是,这次跟她之前六次不同,好像有了变动。
    季晓兮没了性命之忧后,又开始担心梁夏会跟她以前一样,落入宗室手里成为傀儡,更害怕梁夏不听话,被宗室毒死或者直接杀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季晓兮会觉得原本属于她命定的灾祸,掉到了梁夏头上。
    这让她如何面对窦氏。
    最崩溃的是这次明明不同了,如果结局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季晓兮会彻底失去希望。
    现在看梁夏好好的回来,季晓兮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她莲花座上的菩萨一样。
    真神!
    梁夏怎么就做到了呢?
    她好奇,索性直接问出来,“你怎么做到的?”
    季晓兮扯着袖筒擦拭板凳示意梁夏落座,提起茶壶给她倒水,小二姿态十足。
    她这几天当跑堂,总算找到一点小二的感觉。
    来来回回当了六次养尊处优的皇上,她在后厨刷碗的时候想的都是:
    这是什么粗糙瓷碗,也配让朕来刷。
    但随即一想,享受的代价是反反复复的死亡跟被眼睛监视,季晓兮瞬间打个寒颤,顿时觉得手里的青瓷小碗可真漂亮啊,她真是太爱这种要自己动手刷碗的日子了!
    “激恼梁佩我会,然后后面的那些呢?”季晓兮眼睛亮起来,恨不得拿着本子把梁夏说得话都记下来。
    万一,她是说万一再“鬼打墙”,她第一步就搞死梁佩。
    虽然艾草说季晓兮主动联络过梁佩,但梁夏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季晓兮眼神干净,没有多余算计,至于为何去找梁佩又突然反水,梁夏想,她应该有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
    这些事情,她知道就行,但季晓兮不主动说,她就不多问。
    梁夏教季晓兮,“梁佩有恃无恐肯定是后面还有招,我只需要知道她的招数是什么,她有哪些人,然后……”
    季晓兮听的一脸茫然。
    大夏她说方法了吗?
    为什么她听不懂呢。
    官员名录要怎么翻才能翻出梁夏说得这些线索?怎么事先跟罗萱通气,让她提前观察御林军里有异心的人?
    梁夏,“……”
    梁夏抿了口茶,没开口打击季晓兮。
    梁夏是真的想教季晓兮,季晓兮也是真的想学,她都没敢走神,双手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梁夏那张文气稚嫩的脸,全神贯注地听,就这依旧觉得像天书。
    翻开第一页——
    呵,如此简单。
    翻开第二页……
    季晓兮就开始第一页第二页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翻,总觉得这两页之间是不是漏掉了一本书的内容啊?
    不然怎么突然凳天梯一样,瞬间就听不懂了呢。
    看到季晓兮双眼呆滞,怀疑自己,李钱瞬间感觉找到了盟友,恨不得引为知己,特别的感同身受。
    他也是,他也这样觉得!
    一本普普通通的官员名录,怎么就能翻出这么复杂的关系呢。
    李钱抚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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