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在前方遥远的天际,静谧的光辉将云层染成深褐和金黄。
    一辆轻型越野车孤独地行驶在荒漠中,车轮的飞转扬起滚滚浓烟,在车尾拖出长长的尘沙,像紧追其后的荒漠魔兽。
    一路上除了戈壁就是沙漠,荒无人迹的原始风景、油彩般厚重质朴的画面震撼人心。透过车窗望出去,是一忘无际的苍凉广袤,偶尔在天空掠过的飞鹰和大地上不知哪里跑出的几头野畜将风景点缀得更具魅力。
    夏哈甫-阿迪里很不习惯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简称为“夏”,他努力纠正了几次,但对方似乎很难记住“夏哈甫”这三个简单的字符,始终那样更加简单地称呼他。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屑记忆,这样的人,几年当中夏哈甫碰到过很多。
    这一趟是夏哈甫的最后一次,中间人意外地事先转来了全部报酬,这些钱足够他和阿依木快快活活地生活到一百岁,还包括计划中的小星星和小月亮——在维吾尔族人的语言中,夏哈甫-阿迪里是“追求公正的星辰”,他的阿依木-萨迪克是“忠诚的月亮”。
    繁华的内地每天都有很多人触犯刑法,他们其中的一少部分会选择经过古老的丝绸之路离开这个国家,夏哈甫在几年间送走过上百名这样的逃亡者,但这次的高额报酬差点吓坏他,险些因此拒绝了这趟美差。他知道,报酬的高低意味着风险的大小,这次的三个人绝对不是黑帮成员杀人越货那么简单,从这两男一女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们一定是侵吞了国家银行的巨额资金。夏哈甫在几个月前曾经接过一单类似的生意,记忆中的那一男一女非常警觉,几乎草木皆兵,就连吃饭睡觉都是互相换班,始终有一个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状态。他们对夏哈甫丝毫不信任,尽管他给他们説了很多宽心话。送走那两个的报酬只是眼前这三个人的二十分之一不到,但当他把那两人安全送出国境之后,临别时他们给他的小费却让他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比自己扣去中间人费用之后的报酬还要高出近一倍,足够建造一幢阔绰的大宅院。他记得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自己的财富了,他和他的钱都开始由美丽的阿依木掌管,因为,那一次,他和阿依木狂欢到深夜,两个人都喝醉了,稀里糊涂一直到天亮,醒来时他看到阿依木还在沉睡,还有她全裸的洁白身体,还有自己的那个的样子……
    这三个人都很年轻,尤其是坐在后座的一男一女,好像比自己还要小几岁,他们两个都不大説话。美丽的女孩大多时候在仔细翻看一些漂亮的外国杂志,几次休息,夏哈甫偷偷留意了一下,那些杂志的封面多半是些金发碧眼的老外喝啤酒狂欢的画面,也有一些是城市的景物。那个女孩不看杂志的时候就靠在男子的肩头,闭上眼睛小憩。那个男的样子很帅,但稍稍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他时常对着一个微型电脑,看得很认真,女孩靠着他的时候他也休息,目光淡然地望向窗外,眼神像个艺术家。只有身旁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时不时和自己聊聊天,看他的样子像是那一男一女的保护者,但又不大确切,有时,他和后面的男子简短交流几句,态度很恭敬,其中似乎还有一些畏惧的成分。两天时间的同行,夏哈甫得出结论,他们的沉稳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他们好像没什么好怕。也不知道这三个究竟是干什么的,他们是迄今为止自己见过的最特别的“客人”……
    音响中播放着舒缓却不合时宜的轻音乐,混合着车外汽车车轮扬起沙尘的声音。刚刚起程那会,能够掩盖车外噪音的摇滚乐就被禁放,这让夏哈甫很难理解。
    这是一个沉闷的旅程,不过,看在钱的份上,再忍耐最后这一夜吧。
    汽车在午前驶出国境。
    邻国的安全形势不容乐观,所以,他们要在荒漠的边缘过夜,天亮以后再驱车前往城镇。前面的城镇是夏哈甫每次“送货”的终点,镇外的一间中立旅馆是交接的地点。
    环境和植被的变化由细微到明显,平坦的地面慢慢出现起伏,灌丛由班驳的一块一块逐渐连成大片,但因为天色越来越暗,看不出真实的颜色,只能看到成片黑魆魆的起伏从车下向四外延展,汽车行进中的“哗哗”声早被车轮“咯吱吱”碾压地面植物的声音代替,随着马达频率的减低,汽车缓缓停下。
    “老板,今夜就在这里睡觉吧!”
    三十来岁的男人审视着窗外,“这里安全吗?”
    夏哈甫漫不经意地熄火,拔下钥匙,“往常都在这里过夜。只要有火,野兽是不敢上前的。”
    男人大大抻个懒腰,向后座的年轻男子看去。那男子正低着头对他的女人説话。
    “小薇,累了吧?”
    美丽的女孩摇了摇头,向乌沉沉的窗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是一天过去了。”
    三个男人先下车,选好地势,升着篝火,支起毡帐,忙碌了一阵。那个女孩下车以后站在车门外,慢条斯理地把一头长发盘在头顶,之后就似乎无事可做一样,双手插进裤袋,借着月色和篝火的光亮无聊地四外张望。
    月亮半圆不圆,因为没有云雾遮挡而显得很明亮,但落到地面上的却好像不足万一,远不如篝火的火光。明灭不定的火光将人影扯得老长,远远地在三个不同的方向诡异地晃动。四外的灌丛高低不平,形象狰狞,有像昂首逡巡的雪豹;有像成群结队蹲低聚集的苍狼;更多却不知道像什么,幽幽暗暗匍匐在地面……
    “夏,明天什么时间能到目的地?”
    夏哈甫刚刚喝了口水,“咕咚”一声差点呛到,“哦……一般午前都到了。看天气,明天应该会顺利。”
    “柳小姐,过来吃点东西吧!”三十来岁的男人招呼着车边的女孩。
    从大学开始,柳小薇就对铁笑天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爱慕,他的故事充满神秘色彩,是所有同龄人无法比拟的。不过,她只知道铁笑天凭借超人的能力创造了一个个奇迹,却从没见过他的身手,这一次,她虽然不无担忧,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她将和铁笑天并肩作战,一同面对来自几个强大组织的精英份子,她将和铁笑天一道给敌人沉重的打击,这绝对是令人激动和振奋的事情。
    第一回合的较量,铁笑天就稳占上风。三份护照进入德国境内的日期是一个多月以前,几个对手相继得悉之后,不约而同开始了行动,也因此暴露了各自的力量。不过,一个叫“血色樱花”的组织却狡猾地得到了准确情报,不仅没在德国行动,反而利用东南亚洲最具实力的杀手集团对铁笑天采取了一次颇具规模的暗杀行动。柳小薇在那次枪战中手臂受伤,住进了医院。至今,那间医院还保留着她的专用豪华病房,隔壁的房间也成了铁笑天的临时办公室和住所。现在,“他们”依然生活在那里,“她”的伤势依旧严重,“他”仍然在代表着大禹集团最高安全级别的人物老狼的陪伴下生活在“痛苦的守护”中。
    对于德国的“风动太阳能”高科技系统,各个对手觊觎已久。包括美国、日本、以色列在内的几个组织相继投入了庞大的资金和精英特工力量,德国官方及民间组织也在全力保卫着这项能够给世界带来巨大财富的高科技秘密。几方力量隐在暗处,随时等待着时机,没有谁肯率先动作而成为众矢之的,也没有任何一方放弃和退出,铁笑天的大禹集团也在很早前派出了自己的力量,以马然、周路为首的大禹精英已经在收买相关科学家和准确掌握科技存放地点方面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进展。但是,仅止于此,进一步的行动却因几方力量的虎视和牵制而停滞不前,铁笑天三人的秘密成行就是大禹开始行动的信号,但包括身在德国的大禹人员在内,没有任何人知道铁笑天、柳小薇和他们的新成员熊惟三个人的脚步即将踏上这片燃烧着烈火的烽烟战场。
    接过熊惟递来的食物和瓶装淡水,柳小薇撒娇似的背靠着铁笑天的脊背,一边咀嚼一边望着漫天清晰可触的璀璨星斗,脸上带着沉静的痴迷。
    铁笑天默默地挑动着篝火,熊惟和夏哈甫打趣地闲聊着,柳小薇知道,这样平和的时刻只能维持最后的一夜。
    “汽车马达的声音?!有人来!”熊惟提醒铁笑天,转向夏哈甫,“这里经常有车辆经过吗?”
    夏哈甫显然也很意外,“除了我们‘送货’,这条路根本没人……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马达声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够看到几柱车灯的灯光。柳小薇紧张地坐正身,右手探向小腿,绑在小腿上的枪套中是她最钟爱的fn袖珍手枪。
    铁笑天回手轻轻拍了拍柳小薇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有敌人,自己这四个人决难逃脱。
    车灯的光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光线下苍白的地面和幽暗的灌丛。
    “两辆车,人数不会很多……”熊惟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铁笑天,一边将手插进身旁的大旅行袋中,那袋内武器的威力可以瞬间杀伤数十人,所以他丝毫不惧。
    两辆车嘎然停下,铁笑天四个人仍然坐着不动,静静地看着。夏哈甫手持ak47冲锋枪,枪托架在腿上,一件短袍遮盖着手臂和枪身,枪口对着对面的汽车,神态虽然看不清楚,但稍显急促的喘息声暴露了他的紧张。
    车门打开,相继跳下来的几个人的穿着类似军装,上身是衣襟紧收的甲克,下身军裤宽大,军用皮靴踏在地面上铿锵有声,各个异常精悍。
    篝火的光亮映着来人,面目有些狰狞,灰暗的身体越来越近,像暗夜潜行的幽灵。
    “我是哈里克巴依的人。他们是哈里克巴依的‘货物’。”夏哈甫叽里咕噜地説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夏哈甫-阿迪里?”对面像是头目的人向铁笑天几人逐一打量一番,向夏哈甫问道。
    “我是。”夏哈甫答道。
    “嗯……”
    见那头目转回身去,夏哈甫骄傲地看着自己的“货物”,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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