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吓得四散而逃,那个吞了纸的踉踉跄跄起身,被旁人绊倒在地,似乎崴了脚,跑不动了,屁股蹭蹭蹭的蹭到墙边,抱着头抖如筛糠。
    灵葭从房梁上飘下来,飘到他耳边,轻声呵气:“下次再敢诋毁国师大人,就等着让你家人收尸吧。哈哈哈哈!”
    尖利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那学生死咬着拳头,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消散在烛光中。
    舍监听闻这边院子里的动静,穿着里衣就跑了出来,被飞奔的学生撞跌进景观池里,浑身湿透。
    “慌什么,慌什么!”舍监恼怒地拍着水。
    “老师,有鬼啊!”撞了他的学生满脸惊恐,连道歉都忘了,丢下一句话就跑。
    “成何体统!”舍监不信,冲学生们大喊道:“都给我停下,跑什么跑!子不语怪力乱神,读书人胸中自有浩然正气,岂能害怕鬼神……”
    “略!”
    舍监话未说完,一张血糊拉碴的鬼脸凭空出现在眼前,尖锐的獠牙抵在他脸颊上,将他的脸划出一道血口子。
    学生们很快跑没了影,空荡荡的院子中只剩下舍监一人,和面前这只鬼。
    脸上的疼痛那么真实,舍监抬手摸了一把脸,摸到一手温热的血红。
    “鬼……鬼啊!”
    —*—
    灵葭大闹一番,便施施然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国子监内阴云密布,昨夜闹鬼的那个宿舍所住的八个学生,有四个已经请假回了家,余下四个是外地来的,没地方去,只能心惊胆战地继续待着。
    与此同时,大国师用妖法操纵鬼怪,欺辱国子监学生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按说自古以来闹鬼的事情就从未断过,世人也只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刺激谈资,听过便罢,可如今闹鬼的,是国子监。
    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未来朝臣的预备役,大昳未来的希望!
    国子监学生说闹鬼,那性质就严重了,何况还有舍监作证。那舍监已经五十多岁,在国子监当了一辈子差,什么风浪没见过,犯得着同学生一起胡闹么?
    一时间群情激奋,大国师被推上风口浪尖,连民众对明康帝的不满都被冲淡了几分,市井间渐渐开始流传出明康帝其实是被大国师利用妖法挟制,才鬼迷了心窍的说法来。
    卯时三刻,天边一片惨白,灰蒙蒙的几颗星子稀稀疏疏挂在天幕。
    “皇上驾到——”
    大太监拉长着尾音,金銮殿上响起一片衣衫摩挲声,众大臣纷纷下跪恭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康帝顶着沉甸甸的眼袋,脚步沉重地踱来,坐进龙椅。
    他昨晚彻夜修仙,寅时末才顶不住睡去,没一会便被喊起来上朝,眼下心情极差。
    又是一刻钟过去,明康帝坐在龙椅上一声不吭,众臣始终听不到那一声“平身”,只得安安静静地跪着。
    大太监背后一片湿腻,余光始终关注着明康帝的表情,见他半垂着眼一动不动,还以为又在生闷气给朝臣脸色。
    谁知又是一刻钟过去,眼看底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渐渐支撑不住摇摇欲坠,明康帝的脑袋歪下去,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噜声。
    众臣:“……”敲里马。
    大太监吓得险些猝死,忙扯着嗓子大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句话是皇帝的台词,本不该由他来说,可眼下哪顾得了那么多,天家颜面最重要。
    明康帝被这一声大喊惊醒,身子抖了抖,睁眼茫然四顾。
    所幸群臣如今都低着头,无人看见他这副模样……除了跪得离龙椅最近的太子。
    李沐阳将明康帝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广袖之下双手紧紧攥起,心底一片冰凉。
    按说到了此刻,众臣识趣的都该撤退,该上衙的上衙,该执勤的执勤,可有一人偏不。
    “臣有本奏!”
    说话的是左相张弈,他已六十多岁,声音沧桑却仍不失厚重,亦不卑不亢。
    大太监恨恨地瞪他一眼,张弈老眼昏花自然视而不见,双手将奏折高举过头顶。
    明康帝此时清醒了,虽然不满,还是道:“呈上来。”
    大太监忙将奏折接过来呈上去。
    明康帝生无可恋地看着奏折,越看脸色越臭,最后把折子往地上一摔,怒道:“荒谬!张爱卿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同黄口小儿一起胡闹,诋毁国师声誉!”
    奏折落在地上展开来,里面鲜红的血字一览无遗,跪在附近的大臣偷眼瞄了瞄,忍不住抽气。
    被骂的张弈却不见半分惶恐,目光落在明康帝的靴子上,颤巍巍道:“皇上,国子监乃读书人的圣地,培养的是未来大昳的栋梁之才,岂能容国师欺辱,望皇上明察,莫要使天下读书人寒心呐!”
    明康帝一掌拍在扶手的龙头上,喝道:“有什么好查的!自朕册封国师以来,说三道四之人何时消停过,国师被陷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又有哪一次属实?”
    “望皇上明察!”张弈跟吃了秤砣似的,翻来覆去只这么一句话,明康帝气得手抖,指着他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大殿内落针可闻,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怎能不让人寒心。
    明康帝正待放狠话发落,此时却又有一个不怕死的开了口。
    “皇上,臣以为张丞相所言极是。”
    明康帝一口气没发出来便被打断,憋在胸口闷得慌,冷笑道:“郭爱卿也想来掺一脚?朕的国师就这么不得人心?”
    你才知道啊!
    右相郭淳低眉顺目,他比张弈年轻十岁,看上去尚算老当益壮。
    自古左相右相之间波涛汹涌不可言说,本来此刻他若不出声,明康帝为了撒气必定会治张弈的罪,哪怕最终不会将他如何,张弈这副老骨头想必也不会太好过。
    可如今形势却容不得郭淳当鸵鸟,大国师兴风作浪这么些年,闹得大昳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几欲崩溃,是他与张弈共同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何况如今声讨大国师已经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他岂能坐看张弈一人独揽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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