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小姐来访,快快请进。”
    顾运提着裙角一边慢上台阶,一边仰着脸笑说:“原是我一时起了兴致,知道姐姐在此,才想来看看的,你们勿要见怪。”
    “不敢当小姐这话,小姐乃是贵客,且跟老奴进来。”
    进来后顾运才发觉,这‘楚府’外面看着其貌不扬,凋零无一人都大门,灰扑扑的小门,连门牌匾额都是普普通通的板材,黑底刻写着两个字,叫人一看只会认为是极普通的人家。
    进来后才知道不一样,一步一路都是一景,是那种宽博古朴的质之美感,磅礴大气,并非那种小意精致的的私家园林。
    有一种胸襟广阔开朗的感觉。
    就笑说:“你们府里怎么这么大,跟别府都不同。”
    是的,这里的建造制式规格有别于传统的北方宅院形式,所以顾运才玩笑说了这么一句。
    管家半侧着身体,声音宽和回说:“小姐可是累着了?奴才去使个嬷嬷来背小姐。”话说完就要让人去喊个嬷嬷来。
    顾运忙阻了,哭笑不得,“走这几步路怎么会累着?以前山也爬过的,只是说你没这里修建的别具一格,很有特色。”
    管家方笑回:“这是请了一位园林建造大家画的图形,所以有些地方跟别处不一样。”
    说话间,管家带着顾运到了一处花厅,一串的丫鬟秩序井然地上来倒茶斟茶,又是送点心又是送果子。
    来来去去,一副画的似的,脚步轻盈如莲,半点没有闹出多余动静。
    等了一会儿,顾泰才慢慢走过来,那位“司楚”公子也一同在侧。
    顾运先后唤了人。
    而后,她的目光不自觉移到楚昭身上。
    看似偶然不经意,实则是精神奕奕充满灵动情绪的好奇观察,探查。
    顾泰对顾运了解得不能再了解,见此情景,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捋明白了一切,知道楚昭的身份了。
    不过也只是坐下来,一手略撑着额头,一手端起茶杯,假作品茗。
    楚昭看着顾运微微挑起眉。
    心道这这小孩今日怎的了,这样看人。
    好在顾运过了一把近距离见当朝储君的眼瘾后,就收回目光,并未太出格。
    “阿姐我扰了你做事了?”
    顾运看见顾泰袖口处有墨迹,就知她刚才都在工作。
    “并无妨碍。”顾泰道。
    顾运说:“今日休假,连先生不上课,我又见天气极好,就想着出门逛一逛。才还在外头看见招兵的榜子,许多人在看呢。”
    顾泰刚才就谈了这件事,事实上,张榜都张了好几天,却还未招满五百人,越到后面应征去报名的只会越来越少。
    “只恐怕程的人现下正愁得要掉头发呢。”顾泰说道。
    顾运唔了一下,问:“难道没人去报名吗?”
    江阳郡这个地方太好了,物产丰富,水路交通方便,大家生活水平好,能挣上钱,自然从军的意愿不会高。
    毕竟总归打仗是危险的,很容易没命。再有一条,程斐通以来就把边布营的军饷削减半数,愿意当兵的人自然更少。
    顾泰摇摇头,“难得很。”
    但边布营是一定要重建起来的,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是一个震慑。
    不可能放把蒋氏拔除,倒又让詹太守起来。
    毫无疑问的,程斐通是皇上的人。
    难怪会把他从山脚旮旯复又调出来,此人出身寒门,现身后无攀附结交任何世家权贵,可不是可以放心任用了么。
    现连太子都隐瞒身份待在江阳,必然有什么大计划吧?
    顾运心想着,目光忍不住又挪到了楚昭身上。
    楚昭内心啧了一声,亦淡淡对着看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顾运叫人看过来, 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收回视线,垂眸, 端起茶盏以作掩饰, 专心盯着杯子里的茶叶。
    缓了半日,见没人说话, 觉得应该没看出什么异样。
    才又去跟顾运说话:“今日天气尚好, 阿姐, 不若我们去城外骑马踏春罢?”
    “骑马?”顾泰微微顿了顿, 似是在思索, 而后开口说, “可以,也正好,公子不妨趁此去边布营走一趟。”
    后面半句话便是对楚昭说的。
    楚昭闲适坐于上首,整个人平淡随和, 容貌皓月皎洁, 神情朗朗,真个如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忽略他藏于眼深处那两分摄人气势的话。
    “依你之言。”
    顾运一下高兴, 问楚昭:“你们府上, 可有马?”
    管家上前几步, 笑呵呵说:“自是有的, 小姐别担心, 凭小姐去挑选。”
    楚昭便道:“一同过去吧。”
    管家在一旁领路, 后面还跟着两个侍卫。
    走了很大一圈路, 才到了地方。
    顾运才算看出来这府里是真大,竟然直接修了一个练武场, 以及马场就在旁边。
    她还以为是在马房挑马。
    一众人见到楚昭自行躬身合掌行礼。
    马场大约养了几百匹马,
    顾运和顾泰都自小练过骑射,不说多么厉害,基本功都很扎实。
    太子自有自小驯养的千里良驹,不必在此来选,顾运确是兴致勃勃过去相马。
    马师傅跟在一旁帮着介绍。
    来来回回,眼睛都快看花。
    最后,顾运挑了一匹刚皮毛非常油亮顺滑,刚成年不久的黑色小母马。
    “就它了!”顾运摸了摸马头,喂它吃了一块糖?
    边高兴对顾泰招手,“阿姐你也快些过来挑一匹呀!”
    顾泰不似她一样,饶有兴趣翻来覆去地看,又说要好看的,又说说眼睛里透着温顺懂得人话的。
    她极快地择出一匹马。
    楚昭问管家,“阿桓到了不曾?”
    管家回说:“回公子,司少爷已经到外厅了。”
    原本是顾运邀请姐姐的出游,现既增加了太子楚昭,再又加了稽查司指挥使司桓肃。
    顾运跟司桓肃不能说是陌生人,但也绝对仅此而已。
    如果说见司桓肃第一面时,顾运的身体本能反应是沉迷在他俊美的容貌冷然的气质里,那么对方紧接而来算计,就是让她迅速回神冷却情绪的一个重要原因,认清那是一个几乎非常冷厉且目的性极强的男人。
    深刻领教到,这位稽查司指挥使,绝对不是可以深交的人物。
    这还是在她家与司桓肃有亲缘关系的基础上,司桓肃都依旧能有条不紊执行自己的任务,丝毫不被任何其他东西干扰动摇,可见其心性之坚毅冷然。
    早在心中失去信任的同时,忌惮和戒备之心同时悄然升起。
    所以并不能做到放松心神与之交往。
    不过众人皆在的场面上,她也能做到笑意盈盈。
    外人看顾运时,因着她习惯性营造的情绪放在脸上并不深藏,以及开朗的性情,加之她年岁未长,故而很容易让人不设防,多半都会认为她是年幼尚未定性。
    但司桓肃不这样。
    他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年龄和外表改变自己的情绪和行为认知习惯。
    譬如他第一次看见顾运摘樱桃而摘不到时,并不会因为她小,因为她是个姑娘,就上前去帮忙。
    彼时的顾运,在司桓肃眼里,就是他的“人质”,而他不必要为一个人质做任何事情。
    顾泰有观察人的习惯,所以她能察觉到司桓肃骨子里的冷漠和这个人的不可控性。
    这是她后来在心底和对方划了一道安全线的初始。
    小厮在旁边帮忙调整顾运那匹马的马鞍。
    顾运看着司桓肃,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眸说:“司大人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回梧州了呢。”
    身为稽查指挥使,司桓肃只听令于皇上一人,他所要执行的任务别人亦不会知道。
    故而大多时候就是行踪不定。
    司桓肃并没回她这句话。
    倒是管家在旁边哄小孩似说:“司大人武艺高强,一同过去,却是更安全的。”
    顾运上了马,随即几人都翻身上坐骑,一行人出了城门。
    大概只有顾运一人来城外是抱着郊游的目的,其他人都是去边布营查看现状。
    放开疾驰,速度就非常快,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边布营。
    这里环山而建,此山峦的另一面是能通两州的长古关道。
    程斐通接到先行侍卫的通知,一早从营里出来相迎了。
    对着楚昭合手躬身行了一礼,刚要喊:“殿……”
    下字还说出来,就被楚昭抬手打断。
    “不必多礼,且唤公子便是,此番出门外在,并未要暴露身份。”
    于是程斐通从善如流改了称呼,直把几个人往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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