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送达的判决书犹如晴天霹雳让昏头昏脑的我彻底击醒了。
    判决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别墅属于我男人在美国的儿子所有,存款由我继承。
    不是好说了我男人死后留下的一切都归我所有吗?当时还甜言蜜语地说不希罕,还要将我接到美国去供养我呢,那遗书上不是也清清楚楚地写着所有的家产都由我继承么?怎么我一出车祸就变了,况且我还没有死,况且我正在的状况就是一个字能解决问题,那就是:钱!
    说真心话,当时我男人临终前信誓旦旦地声称年有的家产都属于我并且还立下字据让他的儿子签字时,我除了感动之处,我对这份巨额的遗产一点也没有动心,我还无动于衷,甚至死后许多的日子里,我的三朋四友劝我早点将遗产过户到自己的门下,免得夜长梦多,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都一笑了之,我对此不感兴趣,我无动于衷。可是别人不会无动于衷的,医院需要钱,这巨额的医疗费仍然拖欠着,院长担保着,卢大哥与尚大姐几个月来精心的伺候,鞍前马后,守五更睡半夜,每天端尿倒尿的,没有一点怨言,没有一点非份之想,我能无动于衷么?是继续乔装打扮成植物人,继续沉睡吧,一直睡着永远不醒来,谁也不过会找我,我也不会欠谁的。
    这是一间重症病房,明窗净几,空气清新,一点也不像病房,倒像是海边的一橦别墅里的睡房,我这样想绝非恭维政府的医疗条件如何的好,也没有巴结院方给我提供再生的机会的感恩的心情,天花板、墙壁、地面都清一色是白色的,床、床头柜、被子、床单都是白色的,我的病服也是白色的,窗户、门是白色的,目力所及的范围都清一色的白色,只有玻璃是透明的,无色的,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看透,一览无余,我如今是一个植物人,即将醒来的植物人,同时我也是一个病人,一个重症室里的病人,一个无依无靠并且手上还拿着法院决心书的人,我有什么顾虑重重的呢,应该是别人顾虑我担心我,医院担心我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可能原来他们不是这样想,可能他们想过这样的一个问题,最后是我男人的好友这个医院的院长一句话“这人我认识,有钱,先将她收着,钱,没问题。”当然院长可能还想说她门下的那套别墅有价值几千万,更别说无人知晓的银行存款了,所以我胸有成竹,你们不是杞人忧天么?如今呢决心书送到医院来了,可能是老天故意给院长难堪的或者特意给我一个讽刺还有给汤护士们一个惊喜,还有卢大哥和尚大姐怎么想怎么看,明天还有谁愿意看我一眼还有谁愿意给我继续用药继续伺候我继续陪同在我身边。
    现在我还是一个病人,明天就可能成为一个老赖,一个拖欠医疗费拖欠拖欠感情费拖欠天理,我这样遣词造句或许有些欠妥或许说不通但是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一个亿万富人的老婆住在医院里可能天天有人完善看着,是完全可是理解的的,我这样讲并非亵渎我尊敬的卢大哥和尚大姐,我是想到我远在美国的儿子虽然我是后妈,但是总比世处之人要亲近一点吧,亲近一点的人在你还住在医院里就与你争夺遗产,当然用美国儿子的话说就必然的不是争夺财产只是履行一下手续,法律说话,法律说谁的就是谁的,所以不存在争,况且这别墅的事在我结婚之前就已经进行了财产公正,所以我称是我的更没有法律住所,我男人,我最后那个信誓旦旦爱我的男人莫非背着我进进了财产公正,然后又为了向我献媚或者献魅吧,于是假装用一纸承诺将自己门下的财产都托付给我,这又是何苦呢,幸亏我男人死的时候我只掉了几滴眼泪,我根本没有像美国儿子亲口对我说的那样:“妈妈,爸爸去世了,我以为你会哭得死去活来的。”是的,我没有必要哭得死去活来的,我得留点眼泪,留着日后慢慢地哭泣。
    我试探着撑起来,我尝试着可以下地了,病房里现在是无人的空档,假如我现在逃跑掉,住院费可以免掉,反正是国家的,院长也不会受到牵连的,任何单位不可能对一个拖欠住院费的逃跑犯而去追究院方的责任的,相反,更多的可能是出于同情,是的,踏出这个门,我就是一个逃跑犯,住在这里我就是一个病人,一个走投无路的病人。
    郝主任和汤护士已经有一天没有进我的病房了,到了天黑的时候,尚大姐提着饭菜走进来了,其实我不应该称她为尚大姐,因为她比我小几岁,我应该称她为小尚,她说这农村叫小尚大尚的多别扭哪,就叫我本名尚五毛吧,我出生时排行老五,所以父亲就叫我五毛,一直叫到现在,我男人呢,改革开放那年生的,你就叫他卢改革吧。她揭开饭盒,丰富多彩,清一色都是我的挚爱,油墨菜炒瘦肉,蘑菇汤,红薯米饭。她滔滔不绝地说:“大姐,不要见怪,今天太忙了,早上集市上卖菜去了,回来时村里来了计划生育工作队,不由分说,就拉上我们去做妇科检查,全村的妇女都挤在一个大屋里,一个一个地扫描,轮到我时,天快黑了,我惦记着你,可能没饭吃,我给村妇联主任说好话,我声称有个病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得去送饭,她这才网天一面,让我早点检查。所以现在才来。”
    “啥子叫妇检呢,就是用一个大姆指一样的探头伸进你那里照一照,检查你怀孕了没有,如果怀上的就得登记,是男子的大家都欢天喜地,是女孩的呢,政府就得给你照看着,你不能随便堕胎的。”她津津有味地说:“唷,我可没有这个福气,无论片男只女,即使是一个刀叉妖怪,我都愿意怀孕了。我结婚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有放过。可怜,可怜!”
    正说着,汤护士送来了医院的催款通知单,尚五毛看到最后一行时,就像霜打蔫似的一动不动地目瞪口呆地僵硬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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