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全县上下开展第十个土地日活动,连续三天会议、街头宣传、电视专访,我的任务就是只抓紧听会,散会后回家,任务算完成了,可以回家睡大觉。可是责任心作怪,我偏偏想散会后的空档时间里找领导汇报一下乡里的工作。平日里领导忙,本来就很难找,如果特地从乡下赶到城里面汇报又觉得事情不够重要,但是要放下事情又觉得不妥。一切考虑妥当,我让司机小奈开车送我到荻县宾馆。
    上午的会由荻县电视台的主持人白蒿负责报道,一切非常顺利,目县长甚至用普通话来接收采访,流畅地讲述了土地管理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效果也非常好。所有人的目光对着县长,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我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灰溜溜地准备离开。县政府办的一个主任叫住了我,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我反而觉得更加浑身不自在,只好跟在通往餐厅的浩浩荡荡的队伍里。
    为了庆祝会议的成功举办自然少不了酒的表达,几十桌在一个大厅里,你可以想像到场面如何壮观,劝酒声、辞酒声,人声鼎沸,打情卖俏,你推我让,热浪滚滚。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左右,考虑到很多同志下午要赶回乡镇,所以酒宴提前结束。
    我也有半醉了,单位的车子都已经走光了,考虑到是打车回去呢还是叫人来接呢,出了宾馆的大门,我突然想起刚才来时的任务就是要找目县长汇报工作,于是又折回大厅,目光向身后扫了一扫发现大厅后面宾馆房间的门没有关上,我犹豫一下,迟疑一下,还是走进去轻轻地关上,关门时将头向前伸去望望,这一望,望出了一个白花花的光屁股。
    目县长光光的屁股在空中晃动,床上躺在下面的就是那个主持人。
    请将房门关上。目县长只是扭头瞟了我一眼,淡定地继续着他未完成的事业。
    我轻轻巧巧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退出来了。
    一路上,我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刚才吃下的东西像是赋予生命似的纷纷向喉咙涌来。
    晚上,我肚子里憋得慌,心里火辣辣的简直可以将红薯焖熟,实在憋不住了就将这事告诉了白等,我说,看见这事肯定是不吉利的,不走运的,这是我妈说的。
    白等说,这是个好事,你等于掌握了县长的秘密,只要你守口如瓶,县长怎么会亏待你呢?说不定你在近期会有提拔的希望呢。我则反对说,此话差矣,如果我是县长,我肯定会千方百计将你调离单位,你们想一想,如果我当着你们三个人的面前与我女朋友做爱,虽然我对廉耻无所谓,但是你们肯定厌恶之至,避之唯恐不及呢。白等说,要尽早向县长表白自己保守秘密的决心,否则凶多吉少。
    正在这时电话声响起来,是目县长打来了,让我明天一早晨去他办公室一趟。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上班,目县长坐在宽阔的老板桌前,对着诚惶诚恐的我问道,你昨天看到什么没有?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班主任面前,低头嗡声嗡气地说,我,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目县长明明听得一清二楚,还是很有底气地反问,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发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缕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着目县长严肃且英俊的脸庞,目县长精神焕发,底气十足地说,你在撒谎。
    我没有。我坚定地说。
    做人要诚实。目县长盯着我,久久地,若有所思地说,你出去。
    我退出县长办公室疯狂地奔跑,跑到六楼时一头撞在了柱子上,也不知道头痛,继续向下狂奔,在五楼遇上了魏生素,也不知道打招呼。一直到在电梯里面镇定以后才后悔,这魏生素是什么人,现在已经是组织部里的常务副部长,自己居然漠视魏生素的存在,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该死,我该死,我一直在责备自己,身子不停地荻人着,我想现在就去找魏生素解释一下,自己是因为没有看到他,没有打招呼,不是故意的。又一想还是下次再解释吧。我呆在那里浮想联翩。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起,是魏生素让我现在迅速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我一下子心里凉了半截,报复来了,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吧,是死是活,做个了断。
    魏生素笑眯眯地请我坐下,然后细声细气地说,你表现不错,组织上决定要培养你,你先将这张表填好,然后写个自我总结放在里面。说完,慈祥地看着我说,你瘦了很多,要注意身体。我上次听谁说你想购买房子,你的房子买了没有?
    我激动得一塌糊涂,语无伦次地说,想,想。但是又担心想买房子的事让部长理解成自己想提拔,立即改口说,不是,不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决心,还加上手势动作,不是,不是。
    魏生素看在眼里,心里想,你也心思太深了,大家都知道你想买房子,只是没有钱,还想隐瞒,谁家没有个困难,继续问道,钱凑不凑手呢,可能有点吃力吧。
    我这才调整心态说,想是想,只是没有钱啊,你想一想,我一个人的工资,男人也就是一个普通老师,原来的钱给前男人治病了,还背上了一屁股的债务,就是十年二十年不吃不喝的也买不起啊。哪里像——你们有本事。说到这里又是一惊一炸的,觉得自己得话跑题了,于是又改口说,向领导学习,向领导学习。
    魏生素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小狄,你是不是病了,要不,到医院看看,辛苦了。我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脸上挂起笑容,十分高兴地站起来鞠躬,谢谢领导,谢谢师傅。我试探地叫师傅的时候望了望魏生素,觉得他并不反感,反而笑眯眯的样子,就放心下来了,我觉得叫魏生素为师傅更亲近些,也体现徒弟出自他的门下。
    我在通往荻水湾的路上转悠着,大街上车水马龙,商场内人声鼎沸,小巷里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四起。
    我在家里心神不定,就直接走到苏合香家里。
    苏合香的父亲,一个精明的古董商,就住在荻水湾,公租楼的对面,隔着一条巷子,旁边还有他从前辈那里继承来的一个民俗博物馆,也有人说是公家的,也有人说是他家私人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是目前归他看管着,每年接待全国各地的参观者都在万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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