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有偶院的花亭里面已经备好了各色的点心果子,这一季新鲜的水果不多,用来待客的不过是新鲜的枇杷,樱桃和去年储藏的橙子三样,干果点心都是湘翠精心挑选或者干脆就是她在小厨房里自己做的,看起来都很诱人,茶则是准备的黄山毛峰,钟雪晴的最爱。
    昨夜晏宓儿有问过秦嬷嬷,而令她失望和意外的是,秦嬷嬷竟然不知道曹嗣仪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她和钟雪晴的关系,但秦嬷嬷清楚的记得,钟雪晴幼年曾经随曹穆卉大师学过一段时间的诗书子集,曹穆卉大师一再的惋惜,说钟雪晴错生女儿身,否则拜相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两个人的关系很好。钟家这一支到了梧州之后,为了与盛京方面彻底的断开消息,曹穆卉大师曾经派人递过几次书信,但都被钟家拒收,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晏宓儿更迷惑了,曹嗣仪到底和母亲是什么关系啊?
    “少奶奶,曹大家已经从北院出来了!”曼荷一早就被晏宓儿交待过了,让她关注曹嗣仪的行踪,这样的话晏宓儿好掌握时间,在有偶院门口迎接这位贵客。
    “嗯~”晏宓儿点点头,绽开一个完美地笑容道:“嬷嬷,我们一起去接这位闻名遐尔的曹大家吧!”
    “也好!老奴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秦嬷嬷点头,在绮香荔香的搀扶下起了身,健朗的跟在晏宓儿身后到院门口等候曹嗣仪的大驾光临。
    她们没有等多久,不过刚刚站定的时候,一乘小轿便已经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很快就来到了有偶院门口停下,曹嗣仪不等随身的丫鬟掀开轿帘,自己就掀开轿帘,出了轿,越过晏宓儿,将目光定在了秦嬷嬷身上,声音有些发颤的叫道:“嬷嬷~”
    她满脸掩饰不住的激动,双眼含泪,双唇微微颤抖,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晏宓儿神色不变,身子却是微微的往旁边挪开了一点,要是曹嗣仪一个激动之下扑过来,也不会让她给拦了路。
    秦嬷嬷有些迷惑,有些不解,眼前的这个女子显然与自己很熟悉,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可估计应该是三十出头,而自己离开盛京已经二十多年了,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要是能够认出来才是奇迹。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进去再说吧!”曹嗣仪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有哭出来,她主动上前,搀扶着秦嬷嬷,道:“少奶奶先请!”
    晏宓儿有些晕,但也知道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当前在紫萝和曼荷的轻轻搀扶下,走到了花亭,道:“今天风和日丽,就请大家在这里稍坐了!”
    曹嗣仪笑道:“在那里都好,但听少奶奶的就是!你们都下去吧!”她指的是她身边侍候的丫鬟嬷嬷,而晏宓儿这里的丫鬟,除了正在烧水准备泡茶的芷芸,极少离身的紫萝和晏宓儿特别吩咐的曼荷,还有秦嬷嬷最是器重和离不开的绮香,其他丫鬟嬷嬷也都鱼贯而出,很快这个花亭就没有一个闲杂人等,附近也被实现吩咐过得姹紫清理了一遍,没有人过来干扰。
    “嬷嬷,我知道您认不出我来了,自从您和姑娘离开盛京之后,我们已经有二十三年没有见面了,而在您印象中我可能还是那个让您头疼到了极点,总是用戒尺追着打的丫头!”曹嗣仪没有顾及其他人,扶着秦嬷嬷坐下,拉着秦嬷嬷的手道。
    “你是……”秦嬷嬷忽然灵光一闪,曾经钟雪晴身边可只有一个顽皮到了极点的,让她头疼不止的丫头,那个钟雪晴捡回来的可怜儿。
    “嬷嬷想起来了?”曹嗣仪惊喜的道:“是啊,就是我,我就是大丫啊!”
    大丫?真是个好名字啊!晏宓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贵妇气质,雍容大方的曹嗣仪,大燕赫赫有名的女师,她怎么能与“大丫”这个充满了乡土气息、贫苦人家随意叫唤出来的名字划上等号呢?
    “你是大丫?”秦嬷嬷端详着曹嗣仪的眼眉,想从中找出一点与那个野得无法无天的大丫的相似之处,那个能够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祸害了钟府不知道多少花草树木,让她一天到晚追着打的野丫头;那个一到晚上,撵都撵不走,非要挤在自己床上的沾粘包;那个让钟雪晴总是笑弯了腰,笑疼了肚子的鬼灵精;那个聪慧机灵,一点即通却总是不喜欢学习的孩子?
    “是我,是我!”曹嗣仪忽然卷起袖子,露出一处触目惊心的伤痕,那像蜈蚣一般狰狞的伤,在曹嗣仪保养的特别好的手臂上,分外的刺眼,道:“嬷嬷可还记得,这是那年的夏天,我爬树摔下来的时候,刮出来的伤,当时您差点晕了过去,姑娘找来了最好的外伤大夫给我缝合,可还是留下了这个伤疤。您还说,这么野的丫头,以后不知道那个倒霉小子敢娶!”
    “真的是大丫?”秦嬷嬷把曹嗣仪揽到怀里,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道:“我的心肝啊,姑娘说你不听话,把你给送人了……我以为我们娘俩永远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嬷嬷~”曹嗣仪也是伤心的泪涟涟的,道:“我一直想跑出来找您,找姑娘,可是义父义母看得很紧,她们说除非我能够出人头地,否则是不会让我有机会出门的。我很努力地读书学习,可是等到我功成名就,得到义父义母的许可,到梧州的时候,却找不到钟家,更不知道姑娘的下落,我在梧州像疯了一样的到处找,后来是义父看不下去,把我强行带回了盛京。我这些年一直都不快活,我不想做什么大家,只希望能够在您身边,在姑娘身边侍候……我现在当不了丫鬟,当个嬷嬷也是好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晏宓儿有些糊涂,看来曹嗣仪曾经是母亲身边的丫鬟,以前是在秦嬷嬷身边教养的,不过是个顽皮到了极致的精品,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母亲说不要她,把她送人了,可为什么她对母亲毫无怨念?她又是怎么成了曹穆卉大师的养女呢?
    “是啊,孩子,你怎么成了什么大家?”秦嬷嬷也是很奇怪的道:“姑娘那天带你出去,回来就不见了你,只说是你不听话,不要你,把你送人了。随行的丫鬟嬷嬷却说姑娘把你丢在了荒郊野外,显然是厌恶极了……我让她们带我过去找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
    “姑娘是不想误了我!”曹嗣仪擦了擦眼泪道:“那天姑娘说是在离开盛京之前,最后到香积潭烧一次香,故意没有带您。我们香积潭之后,姑娘匆匆忙忙的烧了香,就往回赶,我多了句嘴,姑娘就忽然大发脾气,在半道上把我赶下了车,说是以后不要再见到我。我当时都傻了,不知道为什么姑娘会变了个人似的,我从来就没有被姑娘责骂过,以前闯祸的时候,也总是您在后面追着我打,姑娘护着我的。我一直哭,等姑娘走了没多久,义父义母就出现了,姑娘带我去过曹家,义父义母我是认识的,他们安慰我,把我带回了城里。”
    “那他们什么不送你回来?”秦嬷嬷有些气愤的问。
    “他们把我关在府里,不让我出门,直到姑娘离开之后才给了我一封信。”曹嗣仪苦笑道:“那个时候我虽然在姑娘身边呆了将近三年,可是从来就没有认真的学过字,偏偏他们也不读给我听,还说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着义兄识字,如果不愿意,那也是自己的事情,我只好跟着大哥识字。两个月后,我才知道姑娘信上说的是什么,她说她已经求了义父义母照料我,还说我不是钟家的奴婢,又是个精灵聪明的,没有必要跟着她,然后一辈子当个奴才。我哭闹不依,义父告诉我,其实很早之前,义母就很喜欢我,向姑娘透露过想收我做女儿的意图,可是姑娘舍不得,一直拖着。后来出了那件事,姑娘和二老爷只能离开盛京,姑娘才递了一封信,与义父等人商议我的出路,还故意把我给丢在路上,让义父捡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晏宓儿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她会这样算得上是谦卑的与自己说话,如果没有母亲的安排,她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我一直没有姑娘的消息,年前上官夫人送了一封信,是请我教导她的女儿的,这件事情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家还会提及,本来想一口回绝,可是因为送信的人是上官家的大少爷上官珏,我只能勉为其难的当着他的面拆开信。没有想到在心中居然提到了姑娘,还说姑娘已经不在人世,姑娘唯一的女儿即将与上官珏完婚。我当时就懵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上官少爷送走的,只记得恍恍惚惚的回到家,抱着义母哭了一整天……”曹嗣仪说起来的时候还是无限的苦楚道:“后来是义父说这件事需要好好的查证,我才定下心来,等候最后的消息。”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曹嗣仪哽咽着道:“我希望这消息是假的,希望那不过是上官夫人想让我松口的伎俩,那样的话,姑娘就不会像她说的,已经香消玉殒,而是在某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生活,还很快乐很幸福的生活着,她会有一个俊朗体贴的夫君,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女儿都像她一样美丽、善良、聪慧……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很可能是真的,要是谎言未免也太没有水平,轻易的就能拆穿……”
    “你是什么时候确认了消息的?”秦嬷嬷轻轻地抚着曹嗣仪的后背,淡淡的问。
    “去年的十一月!”曹嗣仪道:“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少奶奶和上官家的婚期!”
    “那为什么你会到现在才过来?”秦嬷嬷没有被忽然而来的亲情冲昏了头脑。
    “我相信姑娘是不愿意我在之前出现,影响少奶奶与上官少爷的婚礼,更不会愿意在婚礼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女儿嫁进了上官家!”曹嗣仪的话让晏宓儿心中一动,看来她很了解母亲的心态啊!
    “你这孩子啊!”秦嬷嬷叹气,然后关心的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成亲?你又是怎么成了什么大家的?”
    “嬷嬷还是这个急性子!”曹嗣仪嗔怪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慢慢的和嬷嬷讲就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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