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一拍桌子,远路义愤填膺。陶远笛百无聊赖靠着身后的白菜架子,撇了撇嘴。
    通过掌柜刚刚所说,这宁州如今是州牧因为被朝廷迁怒,已经将州中大权全都交给了从京城下来的道台手中,那道台大人姓杨,名之珏,却是个最坏的人不过。宁州百姓本还指望着他能压低物价,发放粮食和药品,谁料这位杨大人不但一分米粮不给,反而勾结全州有权势的商户,一起赚取灾民那些血汗钱。
    这件事情陶远笛在流民队伍中就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很想拜见一下那位杨大人,顺便试一试自己的药物,但当时陶远笛身上的银子被盗,整个人消沉良久,也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今日重新回到宁州,竟然又听到了这位杨大人活蹦乱跳的声音……
    一阵寒气,远路和掌柜疑惑的看向身边,发现那消瘦如鼠的少年表情抽搐,一脸猥琐的样子,不由疑惑的对视一眼。刚刚的寒气难道是错觉么?
    陶远笛眯着眼睛琢磨着,杨之珏、杨之珏……怎么这么熟悉呢?陶远笛内心想着,等到掌柜的又隐晦的提起他的后台是朝中如今一手遮天马将军,陶远笛顿时恍然大悟!
    杨之琳、杨之珏!
    这么相像的名字,原来是兄弟!陶远笛想起那位不曾见面却和何浣浣有仇的泸州兵马使杨子琳,又联想到这宁州的情况,顿时明白!原来这兄弟两人竟都是那位马大将军的门下,如今宁州出事,姓马的老贼肯定是想捞一笔银子,所以……怪不得……想起何浣浣,陶远笛脸上忍不住有些怀念的神色,但在旁边两人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只是掩盖灾情这么简单吗?陶远笛经历多事,如今已经是完全的阴谋论者,忍不住怀疑,却听远路一个人嘀咕。
    “可恶,没想到这宁州的灾情居然这么严重,可我们从长安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灾民涌入啊。朝廷拨的款项也只是一般是洪水后的数目……”陶远笛听远路的话,不由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历史上,记得也曾有一朝有过这种情形。要知道,古代相当迷信,雷霆雨雪,皆会与上天的警示联系到一起。记得史书上记载当时幼王孱弱,而宦官权势熏天,把持朝政。天灾发生后,辅佐幼王之人将其“罪过”推在了宦官头上,美其名曰“天罚”,接着打出清君侧的名义,将宦官集团连根铲除。这马将军,莫非是怕重蹈覆辙,所以故意隐瞒灾情,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么……陶远笛突然背后沁出了冷汗,想到那队往长安而去的灾民……
    “你怎么了?”突然发现陶远笛脸上惨白,远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陶远笛一说话,嘴角肌肉酸痛,一脸呲牙咧嘴看得远路厌弃,又转过头去和掌柜的八卦,只留的明白真相的陶远笛内心折磨。
    怎么办?即使是知道了,自己又能做什么?
    一旁那掌柜又将其了如今杨大人所占的州牧府中如何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听得远路咬牙切齿。
    “奸贼!”远路狠狠骂了一句,又被那老掌柜如临大敌的捂住了嘴,来回做贼般看了看两边,才说:“小少爷啊,不是我说,但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放在嘴边,要是让有心之人听到,有你好受的。”
    远路瞪眼,清秀的脸有些通红。“我还怕他不成!杨家这些人,皇……咳咳,主子说得对,都是些狼子野心的逆贼!”
    相比于掌柜的窜上跳下,陶远笛显得表情平淡,然而听到“逆贼”两个字却眼睛轻轻一跳。
    “嘘……小兄弟,这种话哪里是乱说的?那两个字,可是大不敬的。”
    的确,逆、反这些字眼在古代政治上的确是不可饶恕的,便是皇族权贵,和这项罪名拉在一起,也是死路一条。若是普通人家,怎么可以如此妄论朝政?这简直是指着那姓马的鼻子说你丫要谋反!说了这话,倒是想不想活了?!陶远笛冷眼看那掌柜的冷汗直流,看出他是后悔刚刚发了那通牢骚,心中不由不地道的笑了。
    远路明显不服气,但见他的样子,似乎对那个姓马的比对这位杨大人还要恨得多,让陶远笛心中对冰柜的身份不由有了些了解。见那掌柜一副要晕倒的样子,陶远笛终于大发善心,拍了拍滔滔不绝的远路
    “你干嘛?!不让我骂那个阉贼?!”
    “……”陶远笛平静的看他炸毛,忍着嘴角的抽动吐出一句话:“……时间、太久……主子……会、饿。”
    魔法生效,炸毛小猫立刻还原。那掌柜千恩万谢将这两位克星送出去,顺手被陶远笛到底顺走了一棵白菜。然而老掌柜还没来得及擦刚刚那身冷汗,突然见那个瘦小如鼠的小子又回来了,走到那筐竹笋前,左摸摸右摸摸。
    那掌柜见他动作奇怪,不由仔细看了眼他的手,然而却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小子长得一脸猥琐,手却十分白皙好看。他看得一呆,接着就见那少年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皮笑肉不笑。
    “他、不是……少爷,我、才是……”
    “啊啊,是。”看着少年走进,掌柜突然觉得身子上有点冷,不由应了一声。那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想笑却引起一阵抽搐,只得作罢走了出去。那掌柜长舒一口气,擦了把冷汗,心道妈的,今天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了!
    当夜,满州牧府中笙箫不再,反而多了许多呻吟之声,第二天,来自京城的道台大人避不见客,而州牧府许多出来公干的下人则是白巾覆面,有不知好歹的人上前看一眼,却发现那府中下人都是满脸红疹,唬得立刻跑了老远……至于后来各个医馆医师如何犯难,敲竹杠大赚了州牧府一把,这已经是后话了。
    陶远笛出了门,发现远路就站在门外等着自己,见他出来就目不转睛盯着他。
    陶远笛有些奇怪,用眼神示意对方有什么事。
    “我发现你不笑了比笑还恶心!”远路厌烦的说了一句,接着往前走去。陶远笛一怔,接着眼中笑意上涌,几步跟了上去。
    等两人买菜买米面回来,远啸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两人才松了口气。
    “总算回来了,主子还问起过。我差一点就出去找你们,如今形势这么乱……”远啸话说了一半,突然打住,见两人一脸疲惫,并没有听清自己的话,反而松了口气。他帮陶远笛拿起那猪肉和米面,却错过了陶远笛眼中的那抹若有所思的光亮。
    陶远笛走到厨房,好在发现这驿站还有些干柴堆在角落不曾用过,心中道了句“阿弥陀佛”。要是现在再让自己去买柴火,她宁愿把屋子的那扇破门拆下来。
    揉了揉已经开始叫的肚子,陶远笛深吸了口气,接着开始舀水入盆,先清洗了驿站留下来的盘子和碗筷,接着清洗了蔬菜瓜果,又收拾了买来的猪肉。
    想了想,陶远笛决定做三道菜,一道凉拌白菜心,一道红烧肉,一道白灼鲜蔬。至于主食则是米饭,里面搀着炒好的肉末,这样也能弥补一些米饭的口感。
    一刻之后,陶远笛看着火上的烧菜,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身体先于意识,就打开了刚刚买的白面的口袋,舀了两捧出来,和水揉面,不假思索从驿站的调料罐里拿出了白糖,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张小巧的糖饼已经入锅。
    油滋啦啦的声音中,讨巧的显出一种可爱的金黄色。陶远笛忍不住心中一痛,揉了揉已经失明的左眼……刚刚一刻,她似乎看到那人就站在自己旁边,笑眯眯的狼吞虎咽。
    该死的,他怎么会想到烙糖饼?还是说,那个人的习惯已经如此影响了自己,让她不但喜欢上了一直讨厌的糖食,甚至连这种时候也……
    “喂,做好了没……哇,好香……啊?”陶远笛听着那门口的声音几变,不由回神儿。看向门口之处却不由一愣,却是那个冰柜主子和远路两个人。
    远路明显是刚刚闻到味道才催促的,而这个小气冰柜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看到少年刚刚眼中怀念柔软的表情不再,男子表情淡淡的,只是道:“远路,去帮忙。”
    “啊?是,主子。”远路听他话说得突然,但下一刻十大好仆从的本性发作,立刻应了一声,上来帮陶远笛端盘子。陶远笛忙将锅内的糖饼盛出来,接着将几样做好的菜都交给远路端上去,然后自己盛了米饭,然后走到大厅。
    男子用饭的规矩很好,真正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四人一时寂静用餐,直到男子的目光看到那两张糖饼,问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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