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卿回忆起刚重生时,她见到的那个连感谢都不会的傅葭临。
    他原来连该怎么和人约会都不会?
    傅葭临:“我明白了。”
    他在心里记下陆怀卿和他说的话,原来这就是和人相处的方法。
    不过是很简单的几句话,之前却从来没人和他说过。
    “我吃完啦!”陆怀卿道。
    看到傅葭临书里还剩大半的糖葫芦,她不禁觉得奇怪。
    这人怎么吃的这么慢?
    陆怀卿舔了舔嘴角的碎糖,心里有点后悔没有多买几串了。
    不过她是跳脱性子,很快就被那些五光十色的花灯吸引去了目光。
    大燕人虽然不像他们漠北那般豪放自在,但陆怀卿不得不承认,大燕人实在是风流又雅致。
    他们会在树梢上挂上盏盏明灯,风一吹,灯影摇晃,影影绰绰,投下一地斑驳影。
    还有陆怀卿看不大懂的拜月仪式,男女老少手捧着几枝桂花叨叨着祈愿。
    她看得好奇,就伸出手摸了摸荷包,却摸了个空——她好像出门忘拿荷包了。
    刚才买糖葫芦的钱是下马车时,云安给她的几个铜板。
    “老伯,桂花多少钱?”傅葭临像是看出了陆怀卿的窘迫,主动替她掏了钱。
    老伯递给陆怀卿满满一捧桂花,桂花黄色的小花藏在枝叶下,幽幽散发出香气。
    “多谢!”陆怀卿偏过头瞧了眼傅葭临。
    隔着花枝,她好像看到了傅葭临低眉轻笑,梨涡也跟着绽开。
    这人还真是知错就改,她上次教完他该怎么笑后,傅葭临就和前世笑得完全不一样了。
    “给你闻闻!”陆怀卿大方把手中的花,送到傅葭临面前。
    就当是给他的奖励好了。
    傅葭临闻着鼻尖的芬芳味道,笑意更深:“很香。”
    “那当然!”陆怀卿道。
    她捧着手里的花跟着大燕人有样学样拜月,可是在许愿时却犯了难。
    按漠北的风俗,漠北人只能和漠北的神灵许愿,可是她拜都拜了,这愿望不许实在是有些吃亏。
    “过来,过来。”陆怀卿把手里的花塞给傅葭临。
    捧着花的少年,在一众花红柳绿的小娘子里格格不入,他却不觉尴尬只是有些诧异:“这是?”
    “我不能和别的神灵许愿。这花是你付的钱,这个机会我就让给你好啦。”陆怀卿道。
    她看有好几个小娘子在偷看他们俩,弯腰压低声音道:“快许愿!不然后面的人都等急了!”
    傅葭临抚摸着花枝,默默很久,他望着盈盈满月和那神女的图像。
    他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满是期许——
    希望陆怀卿永安。
    在烟雨楼的那些年,傅葭临在刀光剑影里艰难求生,他不是很懂什么爱,也不是很明白人世间数不清的羁绊。
    但他知道人必须活下去,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活下去。
    清风,明月,浓郁花香里,傅葭临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喜欢。
    从前,他想活下去:如今,他想陆怀卿活下去,而且不仅仅是活着,她得活得好。
    或许,这也算是喜欢。
    傅葭临偏过头,看到少女被月华渡了一层明光的圆润脸庞。
    他想陆怀卿平平安安的活着,想她能长长久久如今夜般高兴。
    傅葭临虔诚地拜上几拜。
    别人的神女是画上的女子,而他的“神女”在他心里。
    “你好啦!”陆怀卿好奇问,“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傅葭临语气平淡:“没什么。”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陆怀卿正想调侃傅葭临,就听到一直偷看他们的小娘子们“扑哧”笑出声。
    什么啊,有那么好笑吗?
    陆怀卿怒气汹汹想要质问她们,却听到其中的小娘子主动和她道:“你夫君好喜欢你哦,和你一起拜月神。”
    “什么?”陆怀卿人都愣在原地了。
    这个人说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男子拜月神就是求子啊,不过一般的小郎君嫌丢人都不愿意来。”那几个小娘子相视而笑,“你们夫妻好恩爱。”
    “不是、我们不是夫妻……什么求子啊!”陆怀卿脸涨得通红,急急忙忙解释。
    那几个小娘子也怔愣住了,像是不大相信:“你们不是夫妻?”
    “我们哪里看起来像夫妻啦?”陆怀卿指了指傅葭临,又指了指自己。
    那几个娘子看傅葭临听话又纵容陆怀卿的样子——这怎么看都像是新婚小夫妻啊?
    陆怀卿觉得气氛不对劲儿,拉着傅葭临的手小跑着离开。
    “好丢人啊!”来到人比较少的地方,陆怀卿才捂住她通红的脸。
    傅葭临安慰她:“她们不认识你。”
    陆怀卿:“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男子不能拜月神,还不提醒我!”
    想起刚才的误会,陆怀卿就捂着发烫的脸,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她记得大燕人不是很害羞来着吗?怎么今日偏让她遇上了几个如此豪放又话多的小娘子?
    “我不知道。”傅葭临答。
    陆怀卿才不信这话。
    前世她的节气歌还是傅葭临教她的,这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大燕的这些习俗呢?
    “你欺负我,我不和你玩了!嘶……”陆怀卿正想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脚在刚才跑的时候崴了一下。
    她被迫坐在青石板上,揉了揉有些疼的脚踝。
    可恶,傅葭临讨厌也就算了,怎么她自己还出这种岔子!
    “我帮你看看?”傅葭临蹲下身,似乎是想帮她。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陆怀卿强撑着起身。
    可她还没走两步,就差点摔在地上,幸好傅葭临及时伸手拖住了她。
    “不是捉弄你,我真的不知道。”傅葭临看着她认真道。
    陆怀卿听得出傅葭临的语气不像骗她,她偏了偏头:“真的?”
    见傅葭临应了,她心里也就相信了。
    真奇怪,她现在好像越来越相信傅葭临了。
    傅葭临替她瞧了瞧,像是松了口气般道:“只是扭着了,回去修养两日就好了。”
    陆怀卿听完后,原本想扶着傅葭临走,却看到他突然蹲下:“我背你?”
    如果是别的人,可能会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但陆怀卿不讲这些。
    更何况,陆怀卿她也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人。
    她大大方方接过他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帮忙拿着。
    陆怀卿左手拿着桂花枝,右手是傅葭临的糖葫芦——这串糖葫芦上沾了些许桂花花瓣,瞧着是不能吃了,但不知道为何傅葭临就是不肯扔。
    “麻烦鬼傅葭临。”陆怀卿小声嘟哝了一句。
    一串糖葫芦而已,脏了不能吃都不愿意扔还要一路拿着。
    “什么?”傅葭临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陆怀卿急忙扯开话,“你真的不知道男子不能拜月吗?”
    “嗯。”
    陆怀卿试探问:“那你知道节气歌吗?”
    “不知道。”傅葭临道。
    他居然真的不知道!
    陆怀卿越来越好奇,前世傅葭临是怎么变成后来那样的了。
    傅葭临听到陆怀卿突然安静下来,还以为她是不高兴。
    他垂了垂眸,却真的解释不了什么。
    中秋、上元……这些在寻常人眼里,小孩子都知道的节日,他确实从没想过去了解。
    幼时,师父只会告诉他,“兵器”是不需要和人一样过那些节气的。
    他计算日子的方法也从不是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在那些只能与人你死我活的日子里,他学会了用杀了多少人、割下了多少败者的耳朵、完成了多少任务计算时间的流逝。
    譬如,傅葭临第一次杀生,是五岁与师父养的猎犬争食,从而得到了师父的青睐。
    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与他同为日后“兵人”角逐者的同伴,因此成了同一批小孩里最先拔得头筹的。
    他没能在爱里被滋润长大,而是浸泡在残忍的血腥里,才汲取到零星成长的养分。
    陆怀卿一定会嫌弃这样的他。
    “傅葭临,既然你不会,那我教你节气歌好不好?”陆怀卿更贴紧了傅葭临的肩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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