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拜托,”潘垚双手合十,“正好看时候呢。”
    这时候可不比以后,错过了电台电视,可瞧不得回放,也不能一口气儿地追一部剧,天天就追着一集两集,五点半到七点前能瞧个动画片,七点是雷打不动的新闻联播,再来个天气预报。
    周一最讨厌,尤其是周一下午,一个电台都没有,屏幕上一个花花绿绿的圆盘。
    潘垚可烦这个了,一瞅就关电视,是电台大检修。
    “你呀,少看点儿,读书费眼,回来就多让眼睛休息休息,别回头戴了个眼镜,和你燕妮儿姐一样,那就不漂亮了。”
    周爱红本来想说啥,瞧着自家闺女儿湿润润的黑眼睛,比村子口撒欢的狗眼睛都要可怜。话语一顿,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倒是没拦着潘垚瞧电视。
    “那不能。”潘垚臭屁,“我就是戴着厚底眼镜片,那也是漂亮的。”
    周爱红:……
    虽然臭美了些,不过,这话倒不是虚话。
    她瞧了瞧窝在木头沙发垫里的小姑娘,这会儿,她正认真的瞧着电视,这两年时间,小姑娘又抽条长了些个子,眉眼却出落的越发的精致。
    周爱红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就觉得瞧着她,自己的心肝都要化了去。
    别说是多瞧一会儿电视了,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她够不着,也得苦恼努力着,想着一定要够着,高低给闺女儿摘一个下来。
    小丫头不耐洗头发,原先及腰的长发如今只到肩膀处。
    头发乌黑又蓬松,衬得脸蛋小小,皮肤如玉雪一般白皙,杏眼明亮,侧眸看去,长长的睫毛微动,如园子里的蝴蝶微微振翅。
    像清晨的露珠,又像清凌凌沾了水的荔枝。
    “妈,怎么一直瞧着我啊?”潘垚摸了摸脸,“沾脏东西了?”
    周爱红回过神,笑眯眯道,“没,妈就是突然想吃荔枝了。”
    荔枝?
    怎么就突然想吃荔枝了?
    不过也不是不成,这个时候,他们这儿的荔枝是不挂果了,早已经过了荔枝的季节,别的地方却还有,气候越热的地方,种的别的品种还挂着果。
    “唔,荔枝是好吃。”潘垚眼睛瞧着电视,心里却将这事儿搁在了心头。
    ……
    当夜。
    清风徐徐吹来,吹散了初秋白日晒人的热意。
    “府君,咱们一道去摘荔枝吧。”
    一道风炁卷过,潘垚落在小庙的屋檐处。
    “荔枝?”玉镜府君瞧去,只见小姑娘眉眼弯弯,手中还拎着个小篮子。
    今儿,她少见的幻化了一身天晴色的棉布裙,腰间围着个围裙,绣花的,边沿还有指宽的花色镶边,腰后一系,垂下两条飘带。
    这倒没什么,大晚上的,小姑娘还用布巾兜了乌发,是黄色的。
    玉镜府君失笑,“这是做什么?”
    潘垚:“不好看吗?”
    她转了一下,围裙的飘带随着清风而动,乌发跟着一动,再回身,她手中除了拎着一个篮子,还搂着一个橡胶娃娃。
    玉镜府君瞧去,只见娃娃穿着同色的衣服,嘟嘟着脸蛋,眉心还落一道观音红。
    这是最近最为流行的橡胶娃娃,天晴色的棉衣质朴,娃娃这一身打扮,小朋友之间玩过家家,那是模拟着乡下捡鸭蛋的小姑娘。
    玉镜府君眼里染上笑意。
    显然,虽然多是在小庙的神龛里,可他也是瞧过小孩子玩过家家游戏的,知道当下的潮流。
    “咳……好看。”
    “好看就好看,你咳啥呀,”潘垚撅了撅嘴巴,不满地瞪了玉镜府君一眼,“敷衍!”
    “真的好看。”玉镜府君笑言,“刚刚是风大,呛了一口。”
    潘垚:……
    骗谁呢,风呛谁都呛不了他。
    玉镜府君抬脚走出了几步,停住,回头瞧了过来,笑道。
    “不是说去采荔枝么?还不走吗?”
    是真的好看,小姑娘又长了些个儿,穿着和捡鸭蛋橡胶娃娃同色的衣服,本该是乡村质朴的颜色,他却好似瞧到了一片碧穹色的天空。
    白云掠过,田野间有一朵向日的葵花。
    明明今夜云层颇厚,是一场阴天。
    “走,当然走啦。”潘垚跟上。
    清风徐来,顽皮的心思起,潘垚让玉镜府君走在前头,她跟在后头,一步一步地踩着他走过的脚印。
    玉镜府君回身,怔楞了下。
    “怎么了,府君?”潘垚走到玉镜府君旁边,抬头见他不走了,还有些不解。
    玉镜府君恍惚了片刻,只觉得这一幕好似有些眼熟,只不过,不是别人踩着他的脚步,而是他曾经跟在一人身后,走着她走过的路。
    记忆有些浑浑噩噩,支零破碎地一闪而过。
    前头摇着铃的人回过了身,瞧不清面容,只那一双杏眼有几分熟悉,带着担忧和些许的哀伤,却又弯眸笑了笑,想让自己更轻快,更显游刃有余,更能让人依靠些。
    “府君,跟我走呀。”
    ……
    老榕树处,清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府君,府君?”一声声的声音在耳朵旁响起。
    玉镜府君的袖子被扯动,低头瞧去,撞进了潘垚瞧来的眼睛。
    带几分困惑,也有几分担心。
    “府君,怎么了?”潘垚不放心,“你刚刚发呆了?”
    发呆耶。
    她上课也会发呆,发呆不稀奇。
    可这是谁?是玉镜府君呢,潘垚从来没瞧过玉镜府君这样发呆,魂好似都丢了,当然,他这会儿也就只是一道神魂。
    玉镜府君迟疑了下,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自己的记忆都是不明朗的。
    “盘盘,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在他以为自己沉睡的年月里。
    潘垚不在意,“可不是很久了么,我上辈子就捡着你了。”
    雷云纹的袖袍被拉动,潘垚急着摘那荔枝,拉着人一道往前走。
    玉镜府君:不,好似不是那时……
    “府君你瞧,云里有人!”突然,潘垚的声音响起,有几分激动,拉回了玉镜府君的思绪。
    玉镜府君抬头看去,果真,云层里有一道人影。
    ……
    第221章
    今夜的云层颇厚, 前两日还下过秋雨,只见那人是成年女子的模样,穿红绿衣裳, 在云层里颇为显眼,手中持着一把扫帚, 随着扫帚挥动, 头上戴的红花也跟着一动。
    “是扫晴娘。”玉镜府君道。
    “扫晴娘?”潘垚好奇, 心神一动,人便坐在云端。
    不远处,被玉镜府君称为扫晴娘的女子扫帚一挥,云炁翻动。
    “哇~”潘垚发出一声惊叹,“好漂亮呀。”
    下一刻, 玉镜府君也落在了潘垚身边。
    他抬眸朝前方看去。
    确实旖旎壮阔。
    云层高低不平, 此处厚,那处薄,扫晴娘的扫帚一扫,厚重的云层被扫薄,一道一道,露出下头幽蓝的天幕,能见银河如飘带。
    “明儿傍晚的景致定是更好。”玉镜府君侧头看向一旁的潘垚,“一道去看?”
    “恩。”潘垚应得利落。
    她知道玉镜府君为何会有此一说, 此时的云层还是颇厚,等扫晴娘忙碌了一整日后,这一处的云层定是被扫得只剩薄云,云色也将由晦暗的乌云成为如飘纱的薄云。
    到时,天色放晴,是秋日疏朗的天晴色, 薄云有扫帚扫过的梯田色,落日时分,云蒸霞蔚,仅剩的云也似烧着了一般,边沿处染着火红的色彩。
    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
    潘垚走了一段路,便瞧到了有一处村子的屋檐下挂着扫晴娘的剪纸,此时秋日,粮食收获,正是需要晾晒时候。
    最近天气有些反常,阴了挺多天了,不怪有人剪了扫晴娘的剪纸挂上。
    ……
    云层中的扫晴娘注意到了潘垚,扫帚一扬,弯唇笑了笑,颊边点着两个小红点,这是画了个面靥妆。
    风炁扬来,潘垚也不躲,让它吹得自己的头发乱飞,迎面而来的风炁带着云炁的味道,清冽又干净,又因为这几日水炁太盛,风里带着水炁,雾蒙蒙的。
    潘垚乐得哈哈直笑,眨了眨眼睛,水珠蒙住了眼睫毛。
    好玩,像是沾了一场春日的杏花雨一般。
    潘垚也不急着去采荔枝了,左右荔枝还挂在树上,迟一些采也不打紧,这扫晴娘可不多见。
    扫晴娘瞧着潘垚也喜欢,抿唇笑了笑,又朝潘垚扫了几道云炁。
    玉镜府君也不催促,寻着一片大朵的云坐上,瞧着潘垚在半空中推着云炁,和穿着一身红绿衣裳的扫晴娘一道。
    还真别说,潘垚今儿和娃娃穿了同色的衣裳,腰间围着绣花的围裙,带几分质朴,扫晴娘瞧着潘垚的围裙,又瞧了瞧自己腰间的围裙,微微一笑,面靥添几分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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