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秀做的比他们想象的好。
    三朝回门之后,她首先以皇家园林禁止擅自乱走以免冲撞圣驾的理由约束了自己带来的所有随从和女官,将他们束缚在东岭一带。随后命令知情的吴姑姑打理方绮和未来的皇太子刘铠一切的起居事宜。自己也隔三差五只带着吴姑姑佯装散心去看望方绮,跟她相处融洽。刘珉发现妻子脸上笑容增多,对陆秀秀也客气了不少。
    刘珉已经从皇宫中挑出一些他早年信得过的旧人过来,皇太子的奶妈是李长风的一个远房婶婶,碉门一名背夫的妻子杨氏。都是极为可靠稳妥的人。
    方绮就这样被他们秘密的藏在了艮岳南山的巢凤馆。
    而陆秀秀和刘仲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处下去。
    陆秀秀发现这个远房表哥不止是对着她很局促,对着蝉儿之流的侍女和女官也是敬而远之。若是她们实在是烦着他了,最后都是用吼声解决问题。蝉儿已经不止一次抱怨姑爷脾气暴躁。可是她却发现即使刘仲表面怒气冲天,他也从没有惩罚过下人。特别是发脾气的时候遇上自己,他就会一缩脖子,然后找尽借口溜之大吉。
    她不禁莞尔。仲哥哥其实跟小时候一样心软,想他流亡吐蕃七年,那里据说地广人稀,常常走一整日也见不着人影,可能他已经不习惯跟人相处,特别是女孩子。尤其是他脸上破相,在姑娘面前只怕会自卑吧。
    想起继母郑氏说的话,她微笑起来,摩挲着那茑萝荷包,心想反正自己还小,慢慢来就是了。
    慢慢来也要有相处时间。
    实际上刘仲现在整颗心都放在阿奴身上,下朝之后看过了祖母和弟弟,第一件事就是奔到潘街朱太医家里补眠,也不管阿奴是醒着还是睡着,都要磨蹭到夜深。最后被不胜其烦的沈青娘等人赶回来。
    陆秀秀常常接连几天都看不见他。刘仲也不是不管她,通常他起得很早,每日都要过问一下陆秀秀的起居,然后去上早朝。刘珉是个勤快的皇帝,日日寅时上朝,也就是凌晨点到五点,连带一干大臣也个个像打鸣的公鸡一样过了子时就要准备起床。夜深回来,刘仲也会问一问陆秀秀今天的行踪,能够不见她是最好。偶尔碰上她还没睡,他就要硬着头皮哼哼哈哈几句,然后各自就寝。
    日子一久,陆秀秀更早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有时候促狭起来,像猫戏老鼠一样故意隔三差五地等在那里,让刘仲措手不及,看他支支吾吾的狼狈样子,陆秀秀觉得可乐。
    然而一个人的独角戏终究没有趣味,没有多久她就泄了气。这一日她一个人怏怏不乐的来到巢凤馆,外面空无一人。已近年关,天气寒冷,这些宫人只怕统统躲懒去了。她皱了皱眉头,走近一些,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不是皇帝刘珉。
    她大吃一惊,这里除了那个未来的皇太子奶娃是只公的,只怕连苍蝇都被刘珉换成母的,这个男人是哪来的?
    要进不进?她正在迟疑,耳边一阵风声,她措手不及,低低惊呼一声,随后听见方绮惊叫了一声:“李校尉,是梁王妃。”
    话音刚落,一把嗡嗡作响的飞镖已经扎在她身后的树上。
    随后一个面目黧黑的英俊青年赶出来,拔出飞镖,连声道歉:“对不住,我还以为是歹人。”转头看见陆秀秀稚齿韶容,眉目如画,不觉呆了一下。
    陆秀秀惊魂未定,见他目光灼灼,心里恼怒。皇宫大内,哪来的歹人,只怕是他心里有鬼才是。
    方绮赶出来,扶着门道:“秀秀妹子,可受伤了?他是李校尉,护送我回来的。”
    那人正是李长风,已经授了保义郎,武散官第五十阶,正九品。品阶虽小,但是授予面却广,比如武举省试第二名第三名也只是授职保义郎的。他照顾方绮母子很是妥帖,刘珉非常欣赏他,许诺再有立功,立即升迁。
    陆秀秀见李长风执礼甚恭,同时瞥见他眼角一道长疤,想起刘仲,心一软道:“罢了,我应该叫人通报的。”
    李长风这时才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心里一凝,暗恨自己大意,随后轻声道:“王妃,扶娘娘到后面去。”
    见他脸上杀气隐隐,语气森然。陆秀秀想起堂叔陆星海,心里一悸,不敢违抗。连忙上前扶起方绮就往里走。
    不一会儿,李长风进来禀报:“娘娘,外面太湖石上面的青苔有一处脚印,叫齐这里的所有人出来检查鞋子,立刻。”
    陆秀秀惊讶他居然敢呼喝方绮。哪知道方绮眼盲,在这种事情上是个没有主意的,有些事时机稍纵即逝,李长风只有越俎代庖。且李长风一路照顾方绮,两人都知根知底,他知道方绮根本不会介意。不过刘珉若在,他可不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陆秀秀叫这里的老尚宫魏姑姑前去唤人。没有多久,所有的人都集中在院子里。方绮和方铠已经被李长风带来的人护在后面的屋子里。
    陆秀秀看见李长风刚才出去找来的人,居然都是膀大腰圆的侍卫,连忙躲进屋里。
    李长风也不多话,命令众人把鞋底亮出来。一个宫女歪了一下,他冷眼一斜,那宫女吓得瘫倒在地。一个侍卫上前一掀裙底,众位宫女们惊叫起来。那侍卫叫道:“是这个。”拎起那名宫女扔在一边。
    李长风不置可否,示意继续。
    前鉴在前,宫女和女官们不敢违抗,纷纷亮出鞋底,居然还有两个宫女与一名女官鞋底也有青苔。
    李长风示意全部带下去。她们不敢大声哭泣,抽抽嗒嗒地正准备往外走,那名女官看见门后的陆秀秀,连忙扑过来,抱着陆秀秀哭道:“王妃娘娘救命。”
    陆秀秀莫名其妙,随后她的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她大惊失色,她根本不认识这名女官。那名女官又被赶上来的侍卫拖了出去。
    陆秀秀强捺住乱跳的心脏,勉强处理剩下的事情,安抚各位受惊的宫人。等刘珉赶来,她和李长风方退下。
    李长风对她笑道:“阿仲是我师弟,有什么事说一声就好。这一段我会在巢凤馆这里担任侍卫队长。”
    陆秀秀意外又沮丧,刘仲从来没有说过他的情况,连他有一个师兄同在艮岳都没有告诉她。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李长风朝她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眼神意味深长。
    陆秀秀缓慢的走回萼绿华馆,见屋里无人,方将手中的一张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上曰:‘陆家在兵部职位过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梁王对曰:‘令狐氏华氏殷鉴不远,陆家已引以为戒矣。’上不答。”
    陆秀秀哆嗦着点燃蜡烛,将纸条烧得一干二净。她心中惊恐莫名,刺探宫闱,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干出来,堂叔和爹爹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皇帝已经开始猜忌陆家了么?她虽在深闺不解世事,也知道枪打出头鸟,陆家这些日子以来的确风头太盛。想起上次回门的时候,堂叔陆星海的女儿陆熙熙也到了京城。她在东南一带艳名远播,此刻前来目的不言而喻。也该劝劝阿爹他们韬光养晦,现在这个皇帝可不比安平帝宽仁。
    而此时,远在潘街的朱太医寓所。阿奴养病的小屋里热气逼人,刘仲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端药给阿奴。
    阿奴靠在床栏上笑道:“委屈王爷了。”
    刘仲一晒:“不过端个药,你就客气起来,以前对我吆五喝六的横劲哪去了。”
    “世人都是先敬衣冠后敬人,我哪能免俗。”阿奴揶揄道。
    众人笑起来,刘仲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
    见阿奴已经能够坐起说笑,他心里欢喜:“若是能走几步,我带你出去游汴河,汴河的雪景也是不错。”
    阿奴想起沈青娘的话,心里暗叹,嘴上说道:“你该陪的是你家那朵小花蕾,总把人家晾在家里算什么事。汉人贵族不比阿依族人,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也没人管。你们成亲,其实都是两个家族的势力结合,虽然人是刘珉为了拉拢陆家逼你娶的,不过她总是要跟你生活一辈子的。再说人家母亲为了救你。。。。。。”
    “别说了,我都知道,只是我看见她有些害怕。”刘仲忍不住吐露心结。
    害怕?不要说阿奴惊奇,就是外面偷听的一干人也莫名其妙。
    阿奴嘲笑道:“那个小王妃据说长的像个年画娃娃一样,粉团子似的小姑娘你也怕?你好歹是打过小羚羊的人。。。。。。”
    外面的阿罗先笑出声来,刘仲成年礼上打到的猎物成了阿依族的笑柄。他和阿波等人迟了两天也赶到了。
    刘仲听见外面吭吭哧哧的,往外吼了一声:“要笑就大声点,偷偷摸摸算什么。”
    外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仲窘的满脸通红:“不是那个怕,就是看见她想躲起来。”
    外面的笑声更大了。
    见刘仲说不出所以然来。阿奴想想:“可是太陌生了?也难怪,你从来没有跟女孩子一块玩过。”阿依族的那些姑娘个个以貌取人,族人们都是好相貌,她们连云丹的大胡子都嫌弃,自然看不上刘仲,他又一直跟着自己,难怪不知道怎么跟别的女孩子相处。
    她对云丹说道:“要不?叫拉隆带他上杀猪巷看看。”
    这个主意更馊,外面的人笑得声音都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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