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址没有拒绝,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他正是用人之时,这个尤喜因为和他同姓,已经与他走近很久了。
    “起来,跟咱家走。今夜事儿不少呢。”
    “哎,好嘞。”尤喜走在边上,颇为积极的打着灯笼,“公公说赶上好时候,这到底是什么好时候?能否给小的们说说?”
    “说了你也不懂。”
    尤址在宫里小心谨慎惯了,所以心里的话轻易不和人说,况且那也只是他的猜测。
    他回头要去打听一下刘瑾今晚因为什么事而惹了圣怒,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其关键还是刘瑾的运气不好。
    因为皇帝要清理各边镇的军屯。
    那些守备太监,按照道理来说都是要皇上指派的。
    不过太监之间也有生态链,当你成为了太监,不可避免的就要去巴结那个传说中的位置——司礼监掌印太监。
    再者,刘瑾能掌印司礼监,本身也说明他是听皇帝的话的。
    正常的政治逻辑和用人原则之内,刘瑾的人就是可以用的。
    这一点没什么疑虑。
    而在这个时候换掉他,也就是把各个边镇守备太监的‘保护伞’直接给撤了。
    尤址猜测,应该是宁夏镇的守备太监不是特别的听话。
    皇帝对太监要求是很严的,但凡和宫里有一点不一条心,马上就会有相应的后果。
    至于说皇帝怎么知道的,尤址估计大概是文臣们提及。
    天子一手宦官、一手文臣,相互制约、相互揭露,就是最大程度的保证能够了解事情的真相。
    而宁夏镇的守备太监不很听话,并不是表明这些人就不顾宫里的旨意,那想来也不至于。
    但皇帝先前的确是叫了他们三个特意嘱咐过的:宫里的人不能给自己人设置障碍。
    但结果并不好,所以这个事情就暴露出了另一个问题:下面的人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利益,导致刘瑾对他们的掌控力也有所下降。
    为什么下降?
    因为他们是刘瑾的人,他们会敬孝,他们阳奉阴违犯点儿小错,但是司礼监的刘公公能护一护自家人。
    这里形成了一个‘集团’,那么自然就要敲掉头头。
    这才是他命好的地方。
    而皇帝解决这个政令不畅的方式也很绝,直接找个由头把刘瑾给撤了。
    这个事情传出去,各个守备太监绝对傻眼,以往和刘瑾相熟有些难言之隐还能说一说,现在和他尤址怎么说?
    要知道刘瑾对他严防死守,那些人和他都不熟。
    而且刘瑾倒台,一旦查出什么问题,他们本身就容易害怕。
    一帮惊弓之鸟,就是再怎么贪心大胆,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
    如此一来,清理军屯时在宦官方面遇到的阻力就会瞬间化于无形,与那几亩田比,等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比较要紧。
    当真是妙。
    尤址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皇帝的心思真是深不见底,恐怕聪明如刘瑾这个时候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倒在了哪里。
    所以文臣们才说,伴君如伴虎。
    现在的话,对他来说也简单了,朝廷要清理哪里的军屯,司礼监便向哪里去急递,那么当地的守备太监就得来巴结他。
    巴结他就是巴结皇帝,因为尤址也明白,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和刘瑾的下场没什么两样。
    至于刘瑾到底犯了什么罪,还重要吗?
    第五百五十六章 影响
    后宫不问前朝之事,刘瑾被皇帝拿掉,这件事后宫诸妃没什么感觉,不过拿掉的原因隐约间传了出来。
    刘瑾这个家伙思路不正,竟想着将皇帝往那种腌赞地方引,实在令人恼怒。
    皇帝是什么身份,天下共主,九五之尊,如此尊贵却去那什么劳什子醉仙楼,一听就不是正经地方!
    夏皇后去陪张太后时,张太后还当她的面提及,
    “后宫的人也该管管。有些人便似那个刘瑾,往日看着孝顺听话,实际上心里还不知道想着什么,亏得皇儿一身正气,否则堂堂帝王夜宿他处,成何体统?”
    夏皇后也深以为然,“母后说的儿媳明白。后宫中便是有这样的人,儿媳也叫她不敢接近陛下!”
    两人交谈时,皇帝从外边儿进来,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他还是规规矩矩的见礼。
    “皇儿一切无事?”
    “儿臣能有什么事?”
    张太后满脸嫌弃的讲,“我与皇后在说那个刘瑾呢,皇儿这次做得极好,宫中可不能留这样的人。”
    “母后是说这个啊。”朱厚照坐在边上,解释道:“因为前朝之事,昨日确实有些心烦。因而便出宫散散心,原本说是小酌几杯,这也不算什么。哪知道这个家伙一环扣一环,心思动得倒是深。其实儿子也奇怪的,刘瑾每日也在深宫,儿子与皇后、几位皇妃之间的感情极好,又怎么会轻易受他的引诱?”
    夏皇后听到皇帝在太后面前讲这句话,忍不住喜笑颜开,那张俏脸之上也含着丝丝缕缕的羞意。她脸蛋儿极为白嫩,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被选为皇后的人,更是有端庄气质。
    所以说要说玩特别的‘感觉’,根本不需要刘瑾。
    这种端庄秀丽的气质在怀里的时候索求甚欢,也是挺美的。
    若不是张太后在,朱厚照这家伙怕是又要使坏。
    张太后那边则老怀心慰,“皇儿总是如此懂事。看到你们琴瑟和弦,母后也没甚忧虑的了。”
    “有儿子儿媳,母后每日享享清福就好。”
    “还是不够呢。皇后,你得再加把劲儿,什么时候能生个皇子,那本宫这心愿便能了了。”
    夏皇后有些惭愧,宫里的三位妹妹都已经有动静了,就是她一直不争气,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母后教训的事,儿媳现在每日就想着能早日怀上陛下的龙种。”
    现在夏皇后只要一到这慈宁宫来,张太后必定提到怀孕之事,几乎没有一日间隔。
    紫禁城的催生压力可比现代狠多了,而且才不管会不会给你造成心里压力,见面就要讲。
    不仅如此,张太后这个人没什么头脑,她也会当着夏皇后的面直接就问:“淑妃近来身子如何?”
    “儿臣刚去看过,肚子很大,已显怀了,莘大夫说一切正常。算着时间大概是到年底。”
    “那也没有多久了。”
    “是。”
    张太后盘算着,“宫中再添一喜,本宫也得准备准备才是。”
    她这么讲,在一旁听着的夏皇后就十分难受。
    出了慈宁宫心情也不是很好,关键还不能和皇帝发脾气,只能自己一个人闷着。
    朱厚照倒是喜欢逗弄逗弄她,趁着无人发现的间隙,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高兴了?”
    “陛下!”夏皇后拽着皇帝的胳膊还是摇晃起来,她鲜少如此,只是实在难受了,所以一副撒娇的模样,这么一下娇憨显得非常可爱,弄得朱厚照心中一荡。
    “好了好了,今晚在坤宁宫等朕。”
    “好!”夏皇后的脸简直如多云转晴,瞬间便眉飞色舞起来,“那臣妾这就回去准备!”
    所谓准备,就是要回去沐浴清洗,以迎圣驾。
    等到晚上朱厚照再见到她时,她将盘好了的秀发放下,垂落下来正好及腰,黑色的长发、白净的面容,满是一股清纯温柔气质。
    ‘老夫老妻’的相互都不客气,朱厚照坐在她对面,便是看着这妙龄姑娘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件月白软缎,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案,轻轻的悬挂肩头,使得一些风光若隐若现,软缎有几条私线分别绕在颈后和腰间,系紧之后前面便曼妙驼峰高高隆起,划出美妙的弧线。
    朱厚照自然拉过她的手,也顺势撤下胸前的肚兜……
    ……
    ……
    杨府。
    兵部尚书齐承遂快马赶了过来。
    他是三天一来,看守杨府的那些个护院个个认识他。
    齐尚书进府入书房,推开门就说:“阁老,刘瑾叫陛下黜了!”
    杨一清召手让他前来,还把手中的东西拿给他看,“陕西巡抚王廷相来了信儿,宁夏四卫的清屯之事有了起色,仇钺又被陛下定为宁夏镇指挥使,这四卫往后有精兵之迹象。你执掌兵部,这个事要用十分心,不能马虎。”
    “喔?”齐承遂心思又被别人带走,他把信封展开来看,渐渐的面露喜色,“善!宁夏之事可成!就是这个宁夏后卫的麻斌,实在狠辣,望之不似好人。”
    “可不要这么想,也许他平步青云就在眨眼之间。”
    这且不去提,齐承遂就这么一说,实际上对这个第一次出现的名字没有半分兴趣,“阁老,刘瑾的事,您应该听说了吧?”
    “嗯,上午便听说了。”
    “刘瑾当真犯了糊涂要领陛下去那种地方?”
    “皇上自个儿亲口说的,应该假不了。”杨一清点头,言语之外,神情之中还有一份得意,“陛下一代贤君,怎么会上这些奸宦歪门邪道的道路?”
    “正是如此!”齐承遂也觉得分外激动人心,仿佛这不是皇上的胜利,而是他们的胜利,“刘瑾心术不正,遇到陛下这般帝王,雷霆震怒也是早就可遇见的了。”
    杨一清奇怪,“陛下惩治刘瑾,是大快人心,可你也不必如此振奋。司礼监的那个位置,换了谁往后都是一样。不要觉得尤址好似容易相处些,便会万事大吉。”
    实际上内侍外臣如果走的太紧,那才不是什么好事。
    “再者,陛下做事从来都不会任性而为,尤其是换掉司礼监掌印太监这种大事,若说没有特别的理由,你会信么?”
    齐承遂一愣,他是激动过头,此刻稍微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
    “特别的理由?”
    杨一清也摇头,“还想不到。陛下心思深远,老夫也没有看明白,为何要在此时突然拿下刘瑾。算了,等等看,会有原因出来的。你来的正好,有件事正要托你去做。”
    “阁老请说。”
    “湖广于乔公来信,襄阳府宜城县去岁遭了灾,之后又有零星民乱。”
    “要平叛?湖广那处地方,流民遍地,却是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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