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见母亲,好想问问母亲她应该怎么办……
    谢娉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声的流泪。
    这时,她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她没有任何反应靠着墙壁坐着。
    关在这里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每天都有几个人要被拉出去斩首示众。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哐啷!”
    开锁的声音就在耳边。
    她抬头,却看到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走进了她的牢房。
    那两人将头上的帽子摘下。
    她的眼中顿时露出惊喜:“父亲!安哥儿!你们终于来看我了!”
    谢景玉看着她:“没少受苦吧?”
    谢娉的眼泪瞬间落下:“太苦了,这里太苦了,父亲,你快想办法带我出去,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大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和点心。”谢世安将食盒打开,放在地上,“我们有半个时辰说话时间,大姐,先吃东西。”
    谢娉被关进来之后,每天只有一碗粥,而且是发霉了的粥,根本就难以下咽,她早就饿坏了。
    她顾不得礼仪教养,端起食物就往嘴里送,吃的狼吞虎咽,大口的灌水,肚子里有了食物后,终于舒服多了。
    “娉儿,安靖王的罪名已经坐实,你身为王妃,不可能全身而退。”谢景玉开口,“待得安靖王和德妃娘娘葬礼事宜结束后,就是你的处决之日。”
    谢娉哭着道:“父亲,我不想死,我才十三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我只问你一句话。”谢景玉的喉咙沙哑到了极点,说话的时候,嗓子很疼,但他必须得说,“你是愿意苟且偷生,还是想死得其所?”
    谢娉猛地僵住:“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靖王死了,身为叛贼的遗孀,你觉得,你能好好活着吗?”谢世安低头看着角落里的老鼠,“你信不信,就算皇上饶你一命,安靖王的余党也不会放过你,德妃娘家的人亦会为难你,还有坊间那些唾沫,足够淹死你。以后,你只能如老鼠一般,生活在阴暗中,苟延残喘。”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死?”谢娉的泪还在脸上,唇瓣却浮上了笑,“你们可是我的至亲啊,就这么希望我早点死吗?”
    “德妃自刎,非但没有获罪,皇上还保留了封号,按品级入葬皇陵,坊间称德妃大爱大义。”谢景玉望着她,“德妃乃典范,你当效仿。”
    谢娉指着地上吃干净了的饭菜:“我根本就没有选择,你们……早就在里面下毒了吧?”
    谢世安摇头:“谢家杀你,和你主动以死明志,意义不一样。”
    “娉儿,我还记得,你出生那天,家里飞来了好多喜鹊,你呱呱坠地,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为人父的喜悦。”谢景玉轻声道,“你第一次开口就是喊爹,是我牵着你的手学会了走路,是我教你读人之初……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和我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可,一个人活着,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子女,家族才是根本,谢家好不容易走到了京城,不能垮……娉儿,你是个好孩子,为父知道,你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谢娉已泪流满面。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谢世安扶着谢景玉,走出了牢狱,脚步声越来越远。
    谢娉捂着唇,呜咽着大哭不止。
    她怕疼,她怕死,她害怕极了,可是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颤抖着手,从头上摸簪子,却突然记起来簪子在入狱的那天就被牢狱摸走了……
    她看向地上那个粥碗,将碗砰地一声砸碎了,捡起一块碎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刚按下去一点点,她就疼的大哭起来。
    她一遍一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觉,天就亮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在她的牢房面前停下,门锁被打开,两个狱卒走进来,将她拽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谢娉的声音都在抖。
    现在是要拉她去午门斩首吗?
    她应该勇敢一点死去,而不是被头身分离,死的那样凄惨……
    “老实点!”狱卒冷声道,“皇上下了指令,送你去为安靖王守陵,永生不得迈出皇陵一步!”
    谢娉猛地挣扎起来:“不、我不要!”
    前几任皇帝死后,许多宫妃被派去守皇陵,都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了。
    为何受辱,一是生活清苦,一日三餐得不到保证不说,还什么都需要自己做,那些后妃都是银子养出来的金枝玉叶,怎受得了这样的苦?
    二是因皇陵世代在修建,在那里的全是男人,不是太监就是侍卫,而守陵的女人,没有人庇护,自然会受到欺辱。
    那些为先皇守陵的宫妃都尚且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一个叛贼的遗孀,只怕会遭遇更惨无人道的事。
    “由不得你不要!”
    两个狱卒拖着她走出牢狱,将她塞进了马车。
    谢娉为安靖王守皇陵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谢家。
    谢景玉气得砸了个杯子:“她果然舍不得自绝,我就该一根绳子勒死了她,免得给谢家丢人现眼……咳咳咳!”
    “大人,消消气。”听雨连忙给他喂药,“您先把身子养好了,再操持这些事吧……”
    谢景玉一口喝尽了药。
    本来他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安靖王府出事,他气血翻涌,病情再度复发,身子虚弱的厉害。
    他确实是没有心神去操心这些事了,喝了药就睡下了。
    听雨为他盖好被子,担忧的去笙居找云初。
    “夫人,大人的病好像越来越重了……”她眉宇间拢着愁绪,“夫人不如再请那位秦老御医来看看?”
    云初放下账本,抬眸道:“雨姨娘可知请一次老御医需要多少银子?”
    “多少银子也得治啊。”听雨低着头,“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云初将账本扔过去:“雨姨娘仔细看看,咱们谢府的公账上还剩多少银子?”
    听雨是将军府大丫环,自然也认得字会算数,她看到了最后,整个人惊住,谢家账上,竟然只有一千多两银子了。
    整个府邸每个月的月例钱,就有大几百两银子,再加上柴米油盐,一个月至少支出一千两,也就是说,谢家的银子,只够再支撑一个月。
    第164章 何旭找上门
    听雨整个人都懵了。
    谢家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步?
    难怪近来她和允哥儿的用度越来越差,原来不是夫人故意克扣,是府里真的没钱了。
    “谢家大部分的银子,都花在了老太太的后事上。”云初开口,“康哥儿体弱,大人生病,安哥儿给先生送礼,都是东拼西凑来的银子,谢家早就被掏空了。若是这剩下的一千多两拿去给大人请大夫,府里的这些下人,就该遣散了。”
    听雨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夫人、夫人手上应该还有些银子吧。”
    她从前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夫人有多少嫁妆,她心里门儿清,就算贴了一些给谢家,也肯定还剩许多。
    听到她这样说,云初笑了:“据我所知,雨姨娘这些年也存了不少私房钱吧,不如拿出来把秦老御医请来诊脉?”
    “妾身没有……”听雨连忙摇头,“大人那里需要人照顾,妾身先告退了。”
    云初并不在意听雨会如何在谢景玉面前挑拨离间。
    她看向走进来的听风:“都安排好了?”
    听风点头:“夫人放心吧,明天早上有好戏看了。”
    “多安排点人跟过去。”云初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声音很冷,“事发后,趁乱带走何旭,以后用不着他了。”
    上辈子,听风听雪惨遭何旭凌辱,其实这个人早该死透了。
    不过,还有这最后一件事等着何旭去做,事情了结后,何旭也可以去投胎了。
    听风转身出去下达吩咐。
    听雪拿着一张地契走进来:“夫人,办妥了,玉林巷那个三进的小院子,正式落入夫人名下了。”
    云初满意的看着那地契,妥善的收起来。
    玉林巷,就是云府后头的一个巷子,离繁盛的街道也不远,入则宁静,出则繁华。
    三进的院子,她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前院待客,后院居住,那中间可以稍微改一改。
    她让人准备笔墨纸砚,认真的画起院子的布局图来。
    反正只住她一个人,不需要和任何人商议,怎样舒服怎样来就是了,她喜欢吃桃子,那就种些桃树吧,春天还能赏桃花。
    她还喜欢青竹,沿着湖种半圈竹子很是不错。
    隐约记得,瑜哥儿说他爱吃柿子,那就让人沿着院墙多种点柿子树。
    长笙喜欢吃荔枝,可是京城的水土养不活荔枝。
    长笙还喜欢猫儿兔子之类的小动物,那不如再造一个小园子,专门养这些小家伙们……
    画着画着,天色渐渐黑了。
    云初在这里自得其乐,谢家每一个人都难以入眠。
    谢景玉是病得睡不着。
    谢中诚和元氏为谢家的未来愁的睡不着。
    谢世安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好几张脸,他亲生母亲何令滢的脸,老太太的脸,还有大姐谢娉的脸。
    他睡不着,根本就睡不着。
    从前的他只需要好好读书就可以了,谢家内外所有事,自然有人处理好。
    可是现在呢,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责任和压力好像全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生辰在初冬,等到了冬天,他也才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小少年,为何,他要承担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谢世安在各种各样的情绪中挣扎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天明。
    这会天色才刚刚微亮,他起床换了身衣裳,洗漱结束,带上书本,然后前去国子监。
    无论家中发生了什么,无论他会遭遇什么,他都不可能放弃国子监的机会,他必须,要踩着国子监每一个人,走到皇上的面前,走到最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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