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让胡浩养着吧。
    胡伟民沉默良久,走过来掀开襁褓看了看:“是男孩子?行,那我年后走一趟吧。”
    要是个女孩那就难说了,胡浩年纪大了,骨子里还是重男轻女的,多半会找借口推开这孩子,可现在是个男孩,那胡浩肯定愿意的。
    更何况,这孩子有可能是他……
    胡浩会要的,一定会的。
    “那这孩子这两天怎么办?路上怎么喂奶?”段丽也是心疼,大人做的孽,不该让孩子来承担。
    胡伟民看了看七号院:“不行就叫张娟奶几天,路上也跟我一起吧。”
    如果到时候他决定去北京,那就正好顺路送老家去。
    如果不去,那就当是送谢钟灵去上学,不亏。
    正好谢玄英也是去北京,张娟跟着正好一起送送。
    他去隔壁院子说了说,那边没什么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霍恬恬回到六号院,问了问段丽现在的情况,听说曲卓婷坐牢去了,可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霍恬恬还是不明白:“不是有哺乳期吗?她可以继续在监外执行到孩子断奶啊。”
    “她受不了了,监外执行只能保证她饿不死,其他的吃穿用度从哪儿来钱啊,不如去坐牢,起码吃穿不愁。她生下来见到是男孩,特别的高兴,说要早点让胡家的人知道,胡家的人看到孩子,就会想办法把她弄出去。”段丽怀疑曲卓婷疯了。
    人家为什么要把她弄出来,自找麻烦嘛不是。
    反正孩子还小,找个奶娘好好养大,根本不会记得她是谁。
    霍恬恬倒是理解了她的用意,她在赌,赌胡浩的态度。
    “算了,由她去吧。”霍恬恬不想再操心那些事了,反正她要去上学了,也操心不上。
    她看着时候不早了,准备赶紧把手头这本书的最后一点看完,免得到时候要带一大堆去广州,怪沉的。
    不过她见段丽站着不走,倒是有些好奇:“有事儿?”
    “你……你怎么不问我上次黄敏那事儿?”段丽憋了好久了,终于憋不住了。
    她惹恼过霍恬恬一次,虽然霍恬恬没发火,但她就是知道,小嫂子生气了。
    可是黄敏那事,小嫂子绝口不提,也看不出来哪里不高兴,搞得段丽特别的忐忑。
    以前她还担心小嫂子处理不了大院复杂的人际关系,想主动帮衬帮衬,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处理不了的是她自己啊。
    她到现在都摸不透小嫂子的心思。
    霍恬恬笑笑:“挺好的啊,你为了施妗眉奔波,也算是重情重义,我还乐得清闲呢。行了,回家好好过个年,开春我就走了,到时候小星星那边就靠你了。”
    段丽见她还是避而不谈,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了装不知道,还是压根就不关注这些。
    她心中的忐忑真是分毫不减,反而还变多了。
    只是她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了,只得回去了。
    段丽走后,郑锦绣端着洗菜篮子走过来:“你这小妮子,学坏了。”
    “跟长荣哥哥学的。”霍恬恬笑笑,“他说这叫驭人之术。不能什么都掏心掏肺,如果对方做了点不太好的事,但又不算原则性的错误,可以就这么吊着,让她七上八下的,下次就不敢了。要是我说没关系,下次注意,那她下次还敢。”
    “她也不容易,那个月娘家出了事,才收了好处。”老太太早就帮儿媳妇打听好了。
    霍恬恬心里有数,谁还没个难处,但错了就是错了。
    不过她有她的打算,她解释道:“妈,有一就有二,但我现在找不到更得用的人,只能先这么着了。所以我要吊着她,长荣哥哥说了,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行,你有主意就行。你们两口子啊,要不要写个为人处世的兵法书啊?”老太太打趣她。
    霍恬恬笑着搂住婆婆的肩膀:“妈!!!我这些小把戏在你面前那都不值一提,我写那东西不是班门弄斧吗?你就别笑话我了。”
    “谁笑话你了?我是真觉得可以出书嘛。你妈不是说,后世会有好些个那种吹牛的书,可好赚钱了,你也写,什么成功学啦,厚黑学啦,心灵鸡汤啦,都来一点,赚了钱你才好办你想办的事嘛。”老太太真不是在笑话她,霍齐家经常跟她聊一些稀奇古怪的书,说都是后来那几十年里的畅销书。
    老太太就琢磨了,原来这样也能出书啊。
    那可以让甜甜这闺女出嘛。
    不过还是得先把大学上了,这样才能唬人。
    老太太笑着去屋里炒菜去了,年夜饭得张罗起来咯。
    霍恬恬跟了进去:“妈,你怎么知道我要办的事啊。”
    “我擦桌子的时候看到了呀,你画了图纸,写了计划。我觉得挺好的,你好好努力,肯定能做到的。”老太太也是这几天过年大扫除,才知道儿媳妇还有一颗兼济天下的心呢。
    她从小没有爹妈在跟前,知道孤儿的辛酸,所以她画了个图纸,设想着要盖一间女子学校。
    让那些无根浮萍般的女孩子们,都可以免费就读。
    学费伙食费住宿费,全免。
    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老太太一看到那图纸就心疼得掉眼泪了,当时霍齐家在旁边给玉米换尿布,她赶紧把霍齐家喊了过去,两个老母亲,抱在一起好好哭了一会。
    “这孩子,自己淋过雨,就想着帮别人打把伞。真是个好孩子,我郑老太哪里来的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儿媳妇。”老太太想起这一年多来儿媳妇的蜕变,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高兴的是这孩子有一颗炽热的心,心疼的是她要做这个要学那个,还得兼顾家庭,还想办厂子,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到二十岁的小媳妇啊,她不能把自己掰开成几瓣儿使啊。
    当婆婆的能不心疼吗?
    当妈的也哭:“老姐姐,让她去做,我们给她稳住大后方就好了。她只有忙起来,才不会去想以前的事。”
    “是啊,长荣也跟我说,刚结婚那会,她经常在梦里哭,哭着要妈妈。后来你回来了,慢慢的哭的次数就少了,但还是会隔三差五哭一哭的。直到今年她自己当妈了,这才很少听见她哭了。孩子一点点坚强起来了,好事儿。我说长荣啊,你知道你媳妇不容易,那你可得好好疼她,千万别做对不起她的事情。长荣说了,妈,我这辈子就为她活了,你可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我要是连她都能对不起,那我郑长荣还算个男人吗?”老太太边说边抹泪。
    后来两个老母亲瞅着她快回来了,才赶紧擦了泪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忙去了。
    这会儿老太太说漏了嘴,便干脆认了。
    霍恬恬有些难为情:“妈你看那个干什么,我画着玩儿的。”
    “行,那就多画几副,妈爱看。”老太太不想给儿媳妇太大压力,便顺着她说了。
    霍恬恬没再说什么,红着脸出去了。
    回到楼上,想把那张图纸锁起来,可到底还是不忍心,这可是她儿时的梦想。
    不过那时候是想做里面的学生,而现在,是想自己盖一所给别的女孩子住。
    她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不过管它呢,梦想梦想,先把梦做了再说吧。
    便把图纸折叠起来,收到了即将带去学校的书本里头。
    年夜饭有老太太和大舅张罗,她只要看着孩子就行。
    便继续看书了,反正郑长荣要到很晚才回来,她要是无事可做的话,会忍不住想去了学校后的事儿。
    越想越是舍不得,只得赶紧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便抓了个椅子坐在婴儿床旁边看书,时不时从旁边的筐子里抓一个玩具给孩子。
    这法子还是郑长荣教她的,他说不能一下把玩具全都给孩子,会挑花眼的,反倒是不喜欢玩了。
    要把玩具拿到外面,隔一会儿拿一个,再隔一会儿,再拿一个,这样才能不断吊着孩子的兴致,孩子不闹,大人也能踏踏实实看会书。
    霍恬恬当时被他的理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的法子真的匪夷所思哎,这需要很细心观察孩子,对孩子特别上心才想得到吧。
    要换了粗心大意的人家,别说是爸爸了,怕是大多数妈妈都想不到吧。
    于是她试了几次,结果真的很好使哎!
    后来郑长荣告诉她,这叫龙爸独家吊胃口大法。
    逗得霍恬恬哈哈大笑。
    她家龙爸真厉害,还是个超级奶爸呢,养儿子都用上兵法了。
    这会儿她故技重施,效果依旧很好。
    婴儿床里的两个傻小子,都抓着栏杆站起来,盯着旁边看书的妈妈手舞足蹈的。
    一个手里抓着卢菲菲用钩针钩的小兔子,一个手里抓着拨浪鼓。
    咚咚咚的听起来有点吵,可那却是最安心最踏实的吵闹声。
    霍恬恬这一看就忘记了时间,等她因为脖子僵硬发酸而起身活动筋骨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的男人。
    她下意识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下午五点!
    天哪,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媳妇高兴坏了,为这意外之喜而大声呼喊,扔下书本便扑了上去:“你回来啦!不是说要到九点的呢?”
    “想你了,天塌下来也挡不住我回来找媳妇。”年轻的军官越发油嘴滑舌了。
    谁敢挡他呀。
    可这话听着就是舒服就是甜,跟泡在蜜罐子里了似的。
    霍恬恬搂着他亲了好几口,小嘴叭叭的,说不完的思念的话。
    郑长荣没忍住,贴上去让她安静一会儿。
    再不多亲几口,开学了就亲不到了。
    新年很快过去,郑采荷得偿所愿生了个儿子,霍恬恬走之前去鸭头屿看了看她。
    问起他们平反的事儿,孙彬说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霍恬恬欣赏他的豁达,把孩子的红包塞到他手里:“姐夫,有空到广州玩儿。”
    孙彬笑笑,写了个地址给他:“我姐住这里,你要是有哪里需要帮忙的话就去找她,我打过招呼了。”
    “谢谢姐夫。”霍恬恬打开地址看了看,黄埔造船厂,她很好奇,“是黄埔军校的那个黄埔吗?”
    “对,跟黄埔军校就隔了一堵墙,你学习不忙的时候可以去转转。”孙彬觉得他姐跟霍恬恬一定能合得来的。
    霍恬恬虽然已经记住地址了,但为了表示珍重,还是当面把地址折叠起来塞进了兜里。
    明天就要去广州了,回到大院吃过晚饭,老太太把两个孙子都抱去了西屋。
    月色很美,今晚的全部时间,都是属于这对年轻夫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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